幾家歡喜幾家愁。楊楨以這種姿態露麵，項守山自然高興；玉壺上師等人則如喪考妣。
    誰都能看出來，不管二聖是否陣亡，他們是無法再幹預這件事了。
    而楊楨的語氣，意味著他要以聖人之威幹擾後輩的俗世。
    洪啟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拘了起來。他在空中不停掙紮，卻無濟於事。楊楨將手張開，慢慢緊握，洪啟強橫的肉身便出現對應的掌紋。楊楨的手一動，洪啟的身體也跟著動，就像是提線的木偶。
    洪啟真元被封，卻不會影響肉身的強度。然而這種強大的肉體，在楊楨眼裏就和泥塑沒什麽兩樣，他想揉圓就揉圓，想捏扁就捏扁。
    隻是他不想讓洪啟死的那麽痛快。洪啟剛才給他添了很大的麻煩，以至於他險些又被夏侯霸二人幹掉。對於有資格傷到他的敵人，他一貫是將殘忍發揮到極致。
    表麵上看洪啟是受到的外傷，實際上他承受著由外向內的痛苦。楊楨已經將力量不斷地滲入到洪啟體內每一寸血肉中，筋骨中，最後他要入侵洪啟的靈識，在不破壞靈識，讓洪啟保持清醒的前提下，將他的一切剝離出來。
    楊楨要讓洪啟眼睜睜看著，他所珍視的一切都被無情的毀滅。
    “那麽開始吧！”
    當一個人的肉體承受足夠大的疼痛後，他的精神就會出現渙散。這個時候也正是入侵的最佳時機。
    沒有反抗也就無所謂犧牲。楊楨的力量觸碰到了洪啟識海的壁壘。
    “咦？還有封印，有點意思。”
    正常人誰會對識海施加封印，尤其是封印的手法與眾不同。這立刻引起了楊楨的興趣。當然，即便沒有封印，他也絕不會放棄折磨洪啟。
    淡藍色的氣飄蕩，阻止外界的探查。可惜今天出手的是楊楨，一位聖人級別的大佬。
    他很快就摸清了封印的邏輯。隨著他手指搖動，封印被一層層剝離，同時被剝離的還有洪啟的部分識海。
    這種痛苦不在楊楨的考慮範圍，但洪啟卻不得不全部承受。
    源自靈魂上的疼痛令洪啟直翻白眼，身體不停地抽搐，嘴張的像個金魚，還在不停地吐泡泡。
    玉壺上師臉色大變，他認出了那些泡泡，正是從不現世的識海壁壘。
    “這家夥在攻擊洪啟的識海！”
    他剛要動手，就被楊楨一個眼神壓得跪在地上。
    “那個老東西到底死沒死，沒死的話，讓他出來。”
    不愧是聖人手段，一邊對付洪啟，還能有閑心和玉壺上師對話。
    玉壺上師臉色通紅，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明白楊楨並非在問他，而是想借此來刺激玉壺苑舊址裏那位聖人，一旦聖人不堪受辱，便會落入楊楨的圈套。
    戲耍了一下玉壺上師，楊楨收起心神開始查看洪啟的識海。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他看到的東西和玉壺苑舊址裏的老聖人看到的一樣。
    “好家夥，居然有這麽多寶貝。也罷，都是我的機緣，收了便是。”
    他大手一揮，一支銀色箭矢從洪啟眼中被強行拽出，疼的洪啟幾乎失去了意識。
    “我擦尼瑪！”
    辱罵聖人，那些修士即便身死也斷然不敢罵出口，這是骨子裏對聖人的畏懼和服從。
    洪啟不一樣，他仿佛不屬於一片世界，永遠是混不吝的性子。既然敢虐殺他，他還顧忌個錘子。
    楊楨被敬仰無盡歲月，有些世界還以他為圖騰，何時受過這麽粗鄙的侮辱。隻見他兩根手指一撚，洪啟的右眼瞬間爆碎。
    “啊！”
    眼為心苗，苗傷動根。更何況楊楨用的是聖人力量，其中滋味唯有洪啟自己知道。
    “小輩。捏你一顆眼睛是讓你老實閉嘴。現在收起你的狼嚎，否則我再捏你左眼。”
    項守山在後麵聽得直咋舌。盡管他與洪啟陣營不同，此刻也無比的同情。楊楨這不明顯是在耍無賴嘛，哪有聖人威嚴。
    “嗬嗬，老狗，你聽清楚了。今天你可以滅我真靈，他日我將沐浴你族之血，重新降世。”
    洪啟的嗓子已經破了，這聲音就好像地獄裏的亡魂在吟唱，聽起來毛骨悚然。
    楊楨不由一愣，他不明白為何一個後輩的威脅竟可以讓他有了一絲畏懼。
    一定是反感。
    不對！
    這份情緒還在蔓延，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重。
    恐懼！
    楊楨臉色大變，他恐懼了。恐懼一旦蔓延開來會讓他失去聖境的一切，未來修為停滯不前。
    “我還有未來嘛？”
    腦海中的想法猛地冒出來，把他嚇了一跳。
    “哼！”
    毀滅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摧毀源頭。他不想玩了，抬起手，他要給洪啟來個痛快。
    嗯？
    洪啟感受到死亡的氣息，緩緩地抬起頭，披頭散發的看著楊楨，那獨眼中充滿蔑視與惡毒。
    與此同時楊楨與洪啟來了個對視，這隻眼睛。。。
    無比熟悉。
    是誰？
    “是你！”
    楊楨失去從容，慌張的向後退了三步，同時將聖人力量籠罩全身，附近的修士全都被崩飛出去，無一例外。
    奇怪的是洪啟依舊被束縛在天空，毫發無傷。
    “是你！”
    楊楨再次說出這句話。
    洪啟聽得一腦子漿糊，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楊楨恐懼、警惕的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
    他再次改變了主意。
    “是你，曾經的戰場因你改變了結局，害得我等流落人族領地，害得我族大業功虧一簣！今天我要將你識海分離，殺光一切你所珍視的。”
    楊楨好像發狂了。洪啟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你丫認錯人了’，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因為太他麽疼了。
    楊楨看到洪啟獨有的神魂，開始抽離它，尤其是它的右手。
    楊楨雖然不是人族，但是他殺的人族實在太多了，他敢肯定，他從來沒見過到這種情況。
    “到了這等修為，你還有七彩神魂，雖然已是死物，拿來煉化或許能有意外收獲。”
    嗯？
    楊楨依照之前的辦法抽離七彩神魂，結果人家連動都沒動一下。
    他可是聖境級別，解剖一個後輩還用費什麽勁，這無疑讓他很沒麵子。
    於是乎他做了一個讓他悔恨一輩子的決定。
    他在人族生活久矣，對佛門絕學有所研究，當下便使用出了佛門的輪轉苦門之術。
    所謂輪轉苦門是指人世皆苦，入佛門享再生之福。本是修為高深的大師們自我進化的法門，結果被楊楨惡意篡改，反向煉化，成為一門隔絕於世的苦難之所。
    他以大神通將輪轉苦門移到七彩神魂旁邊，用聖力將其包裹，狠狠那麽一撕，七彩神魂連同部分識海都被他拽進了輪轉苦門裏。
    “哼，小輩，好好試試我這煉獄手段。”
    楊楨不屑的看著已經沒有意識的洪啟，他就不想一想，洪啟這樣一個在他眼裏如螻蟻般的角色，怎麽會有令他心動的東西呢？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當年的那場大戰，他並非不敵夏侯霸，亦或者是玉壺苑的老聖人，要不是意外的出現，他相信自己今天已經在混沌界享受敬仰。
    而這個意外。
    “不管你是不是那個人，今天該你倒黴。”
    楊楨情緒暢快不少，但內心還是有點堵。他找不到源頭，卻看到了正飛來的幾位登仙境修士和密密麻麻的大宗師。
    “難道是你們？”
    他取出一顆人頭木魚，對著人群扔過去，片刻過後，除了十幾個登仙境修士，以及一些天賦不錯的修士，其他人都化為濃水，被吸進人頭木魚中。
    不是他殺不了剩下的人，而是他想讓這些人給他做修煉的口糧。
    “妖僧！你就不怕我昆吾境聖人出手嗎！”
    “哈哈哈哈，你叫他們來吧。”
    這些高手尚不知曉兩位聖人敗亡的事，而他們的話令楊楨異常得意。
    在眾人氣憤的目光中，他手中光華一閃，兩隻充滿聖潔之氣的胳膊掉在眾人身前。
    “這！”
    人們大驚。他們不知道兩個胳膊的主人是誰，但是那上麵的氣息卻遠超於他們所能擁有的。
    “聖人的胳膊！”
    他們剛威脅完，人家就拿出兩個聖人的胳膊，這也太刺激了。
    “你，你。”
    為首的修士說不出話來。
    “就屬你話多！”
    楊楨大手一張，那位高手就被他吸到了手裏。伴隨著一陣慘叫，堂堂登仙境高手就成了一張人皮。
    “天賦不錯，正合我之道。”
    他不在乎修為，更看重天賦，所以幸存者都是天賦不錯的苗子。可此刻見過他手段的苗子們嚇得屎尿齊飛，哭爹喊娘。
    這讓楊楨很不爽，他不由想起桀驁不馴的洪啟。比起洪啟，這群人太掉份兒了。
    說起洪啟，他打算到輪轉苦門中看看那具七彩神魂有什麽秘密。
    “讓我來檢驗寶貝吧。”
    話音未落他的意識已經鑽進了輪轉苦門中。
    噗！
    項守山等人圍了上來，就看見楊楨靜靜地站在原地，隨後猛地吐出一口血水，然後身體如瓷器般裂開，散落一地。
    “臥槽！”
    這一幕可著實把他們嚇壞了。
    不容他們多想，一股無法抗衡的力量由洪啟身上爆發，掃蕩天地，四麵八方。
    除了連接昆吾境的門戶，其他所能見到的物件全被一掃而空，項守山及四位高手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便被氣化，連一身道果都沒有回歸天地，直接消失不見。
    恐怖力量破壞的範圍並不大，但卻將昆吾境門戶附近的一切剪除。好在之前的大戰，有腦子的修士都跑的沒了影，不然這群人全都得被蒸發。
    至此，關於洪啟被虐這段時間內所有的知情人和潛在知情人都已經消失。
    “你對我做了什麽！”
    楊楨從輪轉苦門中逃出來，恐懼的看著已經昏迷不醒的洪啟。
    肉身被毀，意識體無處可去，他縮在洪啟的識海中瑟瑟發抖。
    到了這會他再不清楚眼前的小輩是個詭異的存在，那他就是頭豬。
    就在剛剛，已經被視為死物的七彩神魂竟對他發了個攻擊。聽上去很可笑，就是這樣一個本該存在於孕神境的產物，居然自發的對一位聖級強者發動攻擊，還起了效果。
    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楊楨想起那七彩神魂的右拳，威脅就是在那裏。
    “力量似乎達到了聖級，如果我沒有離開肉身，它不會這麽輕易的擊傷我。可那無法防禦的屬性又是哪來的？”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洪啟識海中的混沌世界。
    作為一名聖者，他又怎會真正的重視螻蟻的識海。
    於是他作死的想過去看一看。
    “那是？”
    他看到了水潭，以及水潭裏的東西。
    嘩！
    水潭中的生靈似乎有所感知，一道水流被撇了過來。
    “啊！”
    堂堂聖者，被澆成落湯雞。意識體不斷萎縮，最後成了一灘類似爛泥的東西。
    楊楨快要瘋掉了，那混沌世界裏充滿他母族的味道，但那潭水卻讓他充滿陌生和恐懼。
    “我，我想家了。”
    楊楨的意識體最終失去了感知，由‘爛泥’慢慢消散，成為混沌世界的養料。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知道，這個能力壓兩位聖人的混沌奇人，到死都沒有人知道，也可謂憋屈至極。
    洪啟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稍微清醒一點後，他連忙查看識海，看到一切如舊後長出了一口氣。
    眨了眨眼，那隻被楊楨扣掉的眼睛奇跡般的複原了，而那支銀色箭矢也重新藏在裏麵。
    一切都好像夢一樣。
    但真是是夢嗎。
    且不說身體的疼痛後遺症，就是周圍的環境也讓他陌生和迷茫。
    蒼穹之上廣袤無垠，深邃而幽遠，除了幾縷棉絮一般的遊雲和霧蒙蒙的太陽再無一物。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好似上古巨獸的脊梁，氣勢磅礴，在天光照映下，勾勒出雄渾神秘的線條。
    山巔的積雪令這片古老的山脈增添幾分莊嚴和肅穆。
    而他另一邊是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
    那裏霧氣彌漫，如夢如幻，將森林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以他的修為竟看不穿其中的隱秘。
    他皺起眉頭，昆吾城沒有這等景色。這裏看似祥和，可到處卻充滿無上力量。無論是穹頂還是那片無邊的山脈，還是不遠處的森林，都暗藏玄機。
    他有種感覺，這種溫暖的背後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昆吾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