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雨中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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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矢穿過了雨幕,射向了城頭。
    沉默的軍伍們,舉著大盾,怒火令他們的腳步既沉重又雜亂,如散兵遊勇。
    甲胄罩著黑袍,黑袍之下是司衛們火熱的身軀,身軀包裹著瘋狂跳動無比燥熱的內心,殺敵之心。
    季小鹿是第一個衝到城門下的,箭矢擦傷了她的手腕,鮮血混合著雨水流淌著,流淌在這片被玷汙的大地之上。
    季小鹿近乎瘋狂的用兩把巨斧劈砍著城門,嘴裏發出了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吼聲。
    小鹿姑娘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人強迫一個沒有她腰部高的娃娃,女娃娃,舉著木棒抵抗自己,不著片縷。
    她更無法理解漢人的城,為什麽會被瀛島異族所占,這些瀛島異族,為什麽要如此殘害漢人的百姓,齊燁與季元思不是對他說過嗎,人命是最應被珍視的嗎。
    小鹿姑娘看到了一個胖娃娃,尖叫著從城牆上被丟了下來,就落在自己的麵前,身體扭曲著,抽搐著,發不出聲來,眼淚與鮮血,迸濺在了自己的腿上。
    “轟隆”巨響之聲不絕於耳,如驚雷,如怒濤,如巨浪席卷。
    火光之後是令戰馬揚蹄驚恐的氣浪,齊燁無法忍受爻縣在自己的麵前如此支離破碎,大量的火藥被扔到了城門前點燃了。
    騎在馬上的折衝府將士們,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一眨不眨的盯著城門。
    濃煙過去,氣浪再無,城門並沒有倒塌。
    “再擲!”
    距離城門隻有不到百米的齊燁,被重重保護著,大聲嘶喊著。
    火藥弩被射到了城頭上,城頭也射下了一排排利矢。
    齊燁已經顧不得思考為什麽瀛賊不懼怕火藥,他隻想要破城,以最快的速度破了這座縣城!
    城門洞已經被關上了,齊燁也不想從哪裏進入到城中,那裏堵著太多太多的百姓,騎卒根本衝不進去。
    “城牆上有穿著紅甲的軍伍。”
    莫須問站在齊燁身後,隻有他的平靜的,麵無表情的。
    “臂甲,是東雲道的舟師,舟師大營中厲良玉的親信。”
    沒有人在意莫須問說著什麽,更不在意為什麽東雲道的舟師會跑到東尚道與一群狗日的瀛賊一起守城,他們隻想迅速進入城中殺光所有畜生。
    莫須問望著穿梭城頭上督戰的紅甲軍伍,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極為不好的預感。
    東雲道是被厲良玉把控最嚴重的一道,這些紅甲軍伍都是輕甲,八成是厲良玉大營中的軍伍。
    能在東雲道舟師大營中混的,對厲良玉的忠誠毋庸置疑,足以算的上是親信中的親信。
    爻縣並非交通要道,地勢又高,就算占了也是孤掌難鳴,厲良玉為什麽要將他的親信派到這裏,還讓大量的瀛賊入城守城?
    莫須問思考了片刻,聯想到了瀛賊的出現,突然神情劇變,找輿圖去了。
    就在莫須問剛轉身的那一刹那,歡呼聲傳來,城門終於被破了。
    齊燁上馬抽刀怒吼:“衝進城中,殺!”
    季小鹿依舊是身先士卒那個,用掛鎖勾住城門後,鉤索另一頭丟給騎卒們掛在馬腹,折衝府將士調轉馬頭,十二匹健馬齊奔。
    大門終於倒了,對守軍來說卻也算不得大勢已去,城門之後,很多人,數以千計,除了手握兵刃的瀛賊外,還有大量穿著紅甲的舟師軍伍,隻是這些守軍混在了無數百姓之中。
    至少四五千人,密密麻麻,其中半數都是百姓,被捆住了手腳,跑不了,組成了人牆,摔倒了,會被踩踏,站著的,會被扳倒,哪怕是擋住了瀛賊或是舟師軍伍,也會被一刀砍在背上。
    戰爭的無恥與惡毒,展現的一覽無餘。
    如此投鼠忌器的局麵,經驗老道的阿卓當機立斷,高聲下令,下馬步戰,結陣,不可冒進。
    城門內外的廝殺開始了,與此同時,史恭率領的五百騎卒也繞到了爻縣後方。
    果然如齊燁所料,數百舟師軍伍正在出城,拍馬趕到的史恭本想勸降一聲,畢竟很多基層軍伍也是被裹挾成了亂軍。
    可隨著一聲電閃雷鳴,刹那間的雷光照亮了右側護城河後,史恭隻喊出了一句話,統統殺光。
    齊燁,隻是料到了有人會跑。
    可另一人,剛剛看過輿圖,料到了一件更為可恨,或是說可怕的事。
    護城河是通著右側河流的,爻縣在上遊,下遊途徑三城七縣以及數十個村鎮。
    水中,是數不勝數的屍體,大量的屍體。
    慘白、腫脹,腐敗。
    齊燁最擔心的事,早就發生過了,爻縣已經被屠過了,早在齊燁來之前,早在舟師與瀛賊接管了爻縣後,城中百姓被迫去伐林,通過在左側群山砍伐樹木以及布匹衣物控製燒山後加劇山火燃燒速度。
    當百姓按照舟師與瀛賊的要求做完後,被趕到了後城門,慘死在了冰冷的刀劍下,慘死在了無情的箭雨之下,屍體,被扔進了河中,汙染著水流。
    這就是東雲道舟師,厲良玉親信軍伍趕到爻縣的目的,爭取時間,延誤官軍進入東雲道的時間。
    或許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如此下作、卑鄙、慘無人道的手段,齊燁剛到東尚道的時候就下起了暴雨,若不然當他們剛剛出現到爻縣城外時,山林就會被徹底點燃。
    史恭當年幹過山匪,熟知山,熟知水,他很清楚一旦河流被屍體填滿後會影響到多少城鎮,害死多少百姓,更有可能爆發疫病,令整個東尚道變成人間煉獄。
    暴怒的史恭衝殺在前,麾下折衝府將士手起刀落,直逼後城門。
    相比史恭,爻縣主城門這邊,發號施令的阿卓幾乎寸步難行。
    爻縣僅剩不多的百姓被趕到了城門後,逃,逃不掉,走,走不脫,哭泣著,絕望著,隻有百姓,隻有百姓們手無寸鐵,莫說甲胄,連衣物都沒有。
    驚雷陣陣,電閃雷鳴,戰爭,很多時候都是這般令人絕望與無助。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不同陣營的將領們惺惺相惜的緣故,遇到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哪怕是敵人,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可惜,瀛賊,舟師,並不存在這種人,厲良玉,不是這種人,與瀛賊接觸最多的舟師大帥,非但沒有為國朝百姓日夜想著複仇,而是學會了瀛賊的卑劣與下作。
    當遇到魔鬼時,不與其抗爭,便會被轉化,成為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