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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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毀滅,往往比創造容易。
    齊燁,如掙脫枷鎖的狂人。
    齊燁,如衝出牢籠的猛獸。
    齊燁,如逃脫潘多拉魔盒的惡魔。
    齊燁,如領取了任務隻穿著風衣夜奔天橋的反差小姐姐。
    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
    齊燁是瘋狂的那個人,隻不過他是滅亡那個招來天怒的種族,以瘋狂之行徑,滅亡造之天譴之至惡。
    雲良營,礦營,帶個良字,無比諷刺的是,這裏充滿了罪惡,充滿了殘忍,充滿了令人發指的罪行。
    雲良距離鹿川城隻有七十六裏路,是一個礦區。
    齊燁原本是不應冒險隻帶著三百人偷襲這處礦區的,隻是譚敬宗告知了此處的存在。
    雲良,既然有礦,就有礦工。
    礦工,衣不遮體,麵黃肌瘦,沉重的腳鏈將無數礦工的腳踝磨的血肉模糊。
    雲良,還有屍坑,散發著惡臭,屍體堆積、扭曲、交纏在一起的屍坑。
    死了的人,不得安定。
    活著的人,遭受萬般折磨。
    一處礦營,八百人,其中大部分是漢民,皆是男子,許多曾經抗爭過,逃跑過的人,都被閹割了。
    太多太多的理由令齊燁以身犯險,太多太多的理由,令他帶著三百精銳一路疾馳來到了此處。
    “殺。”
    輕描淡寫的一個殺字,譚敬宗一馬當先,拒馬阻攔,高高躍起,人在空中,三把飛刀如流星飛擲,拒馬後如同三寸丁一樣的瀛狗,剛從沉沉睡衣中驚醒的瀛狗,被射穿了額頭、胸口,以及右眼。
    落地後的譚敬宗如同一條凶猛的獵豹,掛著紅布的草房中有七個瀛賊,血光飛濺,慘嚎連連。
    花樹沒有“跳”的習慣,兩把巨盾仿佛裝甲車的護板,撞斷了木杆,撞碎了擺設一樣的拒馬。
    周寶光禿禿的腦袋,反射著暗淡的月光,一聲口哨,三十名司衛宛如黑夜中的幽靈,悄聲無息,索命無痕,直到三十支火藥箭劃過夜空後,方才暴露他們的身形。
    騎在馬上的齊燁打了個響指,震天的“殺”聲衝破雲霄。
    二百五十名戰卒不遠萬裏,從深山密林中入了漢人的地盤,又從漢人的地盤遠赴東海,再從東海乘船來到瀛島,隻有一個目的,響指聲音傳出後,齊燁目光所致,不可有任何活口!
    山林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齊燁將山林中的不值錢的人命,賦予了某種童叟無欺的價值,這種價值又蒙上一層無比神聖的光輝,如同契約,這個契約就叫做你賣命,本世子要你三代享福無憂!
    大康朝,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坊間百姓,士林讀書人,朝堂官員,軍中好漢,數不勝數的人擠破頭皮想要為齊燁賣命,更何況山林中各部戰卒了。
    戰卒們的目光如刀,體壯如牛,沉默如夜,為了應景,他們隻喊了一聲“殺”,之後就是迅捷的屠戮。
    射出火藥箭的司衛翻身上馬,高喊連連,所有不言漢話者,皆死!
    悶雷炸響、衝天殺聲、長刀劈骨,交織在一起的聲音,驚醒了整座礦區。
    如同奴隸一樣的礦工們從草席上坐起身,瑟瑟發抖。
    驚醒的礦營守衛大喊著令人作嘔的語言,詢問著、看著、驚慌失措著,最後躺下著,血流著,屍首分家著。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雲良以東四十九裏處,一個占地極大的村鎮,至少三百漢家、高句麗、百濟女子被關押在此處,多有身孕,多如行屍走肉,更有數十名女子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月泉滿身浴血,長箭穿夜,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瀛賊的性命。
    自從跟著齊燁到了東海後,每當月泉以為見到了世間最醜陋凶殘之事時,瀛狗,總是能夠再次刷新他的認知。
    騎在馬上的龔信,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人之所以稱之為人,是有原因的,瀛人,不配稱之為人。
    “給本侯殺光,統統殺光,一人不可放過!”
    與龔信同行的是季小鹿,小鹿姑娘淚流滿麵,淚水與血水混合在了一起,順著下巴流淌著,仿佛被賁奪舍了一半,兩把戰斧將所有三米之內的瀛賊守衛們砍的血肉橫飛,不將其碎屍萬段,不足以平複小鹿姑娘心中的狂怒。
    相比月泉,小鹿姑娘太過單純,即便衝鋒陷陣勇不可當,即便從記事起她不是在幹架的路上就是正在幹架,即便她早就在山林之中深刻的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
    可她依舊憤怒,依舊悲傷,依舊怒不可遏。
    莫說人,便是走獸,都不應被如此對待。
    被抓來的女子,成為了某種工具,被瀛賊極盡淩辱,懷下惡魔之種,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死亡。
    那些想要掙紮抗爭的,被刺瞎了雙目,被挑斷了腳筋,被割去了舌頭,捆綁著她們的繩子,早已深深的嵌入到了血肉之中,與身體皮膚融為一體。
    地獄,不過如此。
    瀛賊,逃離了地獄來到人間,又將人間化為地獄。
    半個時辰後,披頭散發滿身鮮血的月泉回來了,拎著一顆人頭,一顆漢人的人頭,正是這裏的首領,看守所有被抓來的女子的首領。
    “師父!”
    月泉抬起頭,雙眼,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目光。
    山林之中,月泉如同一頭難以馴化的餓狼。
    入了關內後,拜龔信為師,南莊短暫的時光,讓他明白了另一種“活”的意義,那總是被遮掩的凶獸目光,再也沒見到過,取代而知的是知足與平和。
    可今夜,月泉的眼底滿是滔天怒火,再次化身為擇人而噬的猛獸。
    “齊叔從未錯過,他永遠不會錯!”
    “是啊。”
    龔信點了點頭:“齊燁說的不錯,殺無赦,一人不留,一人,不可留。”
    “徒兒去燒山,要這些畜生,要所有畜生,灰飛煙滅!”
    月泉放下了人頭,用力踩下,隨即抓起火把與包袱,轉身離去。
    來到這裏的人,無一不怒,唯有鮮血與火焰方可稍稍撫慰他們永生難忘的悲痛。
    齊燁不需要活口,任何活口都不需要。
    沒有人質疑,隻是覺得未免偏激,至少抓幾個活口打探軍情。
    再看此時,此時此刻此地,正如月泉所說,齊燁沒有錯,不會說錯。
    或許齊燁“錯過”,但他對瀛賊,這種刻骨銘心的仇恨,這種知曉皮膚之下,五官之內,皮囊之裏藏著的醜陋、猙獰、卑鄙、殘忍的真實麵孔,再是了解不過,鬥轉星移,日月交替,瀛狗,從未變過,齊燁,哪裏會錯。
    第一處山火被點燃了,狂風肆虐,烈焰肆虐。
    火光,映紅了龔信雙眼中的水光。
    那些被解救的女子,雙目無神,甚至有的人連如何走路都忘記了。
    滿身鞭痕,滿麵刀痕的女子,跪在了龔信麵前,稱謝。
    龔信知道,這一定是一個出身不錯的漢家女子,會稱謝,會施禮。
    龔信更知道,這一定是一個堅韌不屈的女子,因她稱過謝,施過禮,突然奪過戰卒手中的長刀,刺中了她自己的腹部,又劃過了她自己的咽喉。
    龔信,淚如泉湧。
    自盡的,不止一人,不止一個女子,那些被解救出來的女子們,笑著,解脫者,再結束自己的生命。
    因為她們有了身孕,因為身體內孕育的是這個世間最為醜惡、凶殘的惡鬼之種!
    烈焰衝天,季小鹿跪在地上,顫抖著伸出了雙手扶起女人的屍體,哭聲震天,無助的如同一個孩子。
    戰爭,殺伐,不會令小鹿哭泣。
    生命被以最殘忍的方式褻瀆,令小鹿泣不成聲。
    龔信仰頭望天,咬牙發誓,誅賊不盡,誓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