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元年，深秋的一次早朝，本是很平常的一日上朝。
    這很平常的一日上朝，令京中各階層無不歡欣鼓舞。
    因宮外來了一駕馬車，幽王府標記，幽王府世子齊燁不但公開露麵了，還來參加早朝了。
    所有目光向齊燁看齊，幽王府世子殿下穿的是鼓鼓囊囊的儒袍，天冷了，一大早上起床，季渃嫣給儒袍裏麵套了一件又一件。
    打著哈欠的齊燁如同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自顧自的朝著宮中走。
    本來這個時候還不到入宮，見到齊燁來了，禁衛們連忙讓開身，點頭哈腰，狗腿十足。
    齊燁消失的那一陣子，宮中的禁衛和宮女，尤其是太監們，都不好過。
    別看小二和齊燁關係好的和哥倆似的，平常嘻嘻哈哈的也好相處，可人家畢竟是太子。
    太監也好，宮女也罷，是家奴，奴仆的奴。
    太子心情不好了，看誰都不順眼，見誰都罵，罵的還特別難聽，宮中的家奴們，整日大氣都不敢喘，日子過的極為壓抑。
    剛進皇宮的齊燁突然打了個噴嚏，一大早天氣太冷。
    齊燁猛然回過頭，麵色不善，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哪個碧池背後罵本世子呢。
    見到齊燁突然這麽一回頭，還挑著眉，所有看向他的朝臣，甭管幾品，哪怕是剛下轎的熊思賢都立馬低下頭。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看明白了，齊燁，是真的不能得罪。
    以前大家以為，要是和齊燁掐起來的話，這家夥會收拾你，搞你，塔尺你，蹂躪你，關押你，弄你。
    結果現在朝臣才明白，這家夥就是個精神病，真要是生氣了，直接跑了，玩消失，他這一消失，比收拾你，搞你，塔尺你，蹂躪你，關押你，弄你還讓人難受，從宮中到外朝，從朝臣到百姓，從販夫走卒到達官貴人，所有人都得難受，這誰受得了。
    “一個個心虛的都不敢睜眼看我。”
    齊燁罵了聲娘：“果然有人背後蛐蛐我，一群王八蛋。”
    抽了抽鼻子，齊燁繼續往前走，想著找個背風的地方等著上朝。
    其實這種特權，最初並不是齊燁渴望得到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不喜歡規矩，隻是知道規矩可以約束所有人，不說天下人，隻說朝臣，隻說達官貴人，如果每個達官貴人都能夠遵守真正的規矩，那麽這個世道就會一天比一天好。
    隻是隨著經曆的事多了，齊燁也慢慢變成製定規矩的人之後，方才明白所謂的規矩，笑話一樣，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就是用來更改的，就是用來體現特權與特殊的。
    隻有擁有特權的特殊身份之人，才能夠站在規矩之上審視所有規矩是否適合當下的情況，是否對這個世道有好處，並根據實際情況更改規矩。
    一個遵守規矩的人，一個所謂以身作則遵守規矩的人，是無法跳出規矩之外審視規矩是否合適，更無法更改規矩。
    久而久之，齊燁也就不在乎這些事情了，都是小節，都是細節末梢的事，他在乎，別人也不會在乎，既然別人不在乎，他為什麽要在乎。
    背著手和個大爺似的齊燁來到大殿台階下，也是巧了，正好看到太子小二正在大殿外的柱子旁撒尿。
    齊燁都無語死了，那大殿外的柱子他還靠過呢。
    穿著麒麟袍的太子甩了甩，哆嗦了一下，提了提褲子，回頭正好看到齊燁，頓時露出大大的笑臉，快步走來。
    齊燁滿麵惡寒，回頭見到朝臣還沒進來，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
    “監國監上癮了，都養成一大早上朝的習慣了？”
    “隻有今日。”小二小跑了過來，樂嗬嗬的說道：“昨日卓娃子入宮說了孔家後人之事，也提及了你要上朝，兄弟我這才起個大早，若不然天寒地凍的，誰會在大殿中傻站著。”
    齊燁樂不可支。
    小二有很多優點，其中就包括了“不裝”。
    別看這家夥是太子，實際上懶的一逼，當了這麽多年太子，很少上朝露麵，沒那麽多高深的原因，隻是這家夥想睡懶覺罷了。
    小二知道一旦將來當了皇帝，每天都得起早爬半夜，既如此，現在趁著當太子的時候能多逍遙一會就多逍遙一會，何必每天累的和狗似的。
    “上朝好，上朝就好。”
    小二樂的很開心，隻要齊燁上朝了，公開露麵了，那麽就算是“消氣”了，一切回到從前，事情慢慢回到正軌，這對天家，對朝廷，對天下，都是好事。
    “走，上殿裏待會，還得小半個時辰才開朝。”
    說罷，小二作勢欲摟住齊燁的肩膀，齊燁嚇了一跳，趕緊後退了一步。
    “你洗手了嗎，還有，你好歹是太子，東宮沒解手的地方嗎，跑開朝的大殿門口尿，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
    小二用手在麒麟袍下擺上抹了抹：“這有何不像話的，父皇也這麽幹，若不然這早朝多則三個時辰，少則兩個時辰，誰能受得住。”
    “朝臣就能啊，我上這麽多次朝，也沒見哪個官員上一半舉手說要出去解手。”
    “那是因他們是臣，早朝前不敢吃喝，兄弟我是太子，我爹是皇帝，該吃吃該喝喝，上朝前找個就近的地方尿一潑就是。”
    齊燁更無語了，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對了，那要是如果陛下開朝的時候，突然鬧肚子啊，或者想解手怎麽辦？”
    “這有什麽不好辦的，父皇對文德打個眼色，文德就裝作有要事的模樣快步走向殿外禁衛，再滿麵凝重之色跑回來在父皇耳邊耳語一陣，父皇一擰眉，一沉臉，隨即連忙起身走出殿外，令朝臣以為出了事，心中猜測又不敢問，待父皇在殿外解了手再回來，繼續開朝，讓朝臣們猜去吧。”
    齊燁張大了嘴巴，服了。
    之前他還真遇到過一次，文德匆匆跑了出去，回來後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然後老六也快步走了出去，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呢，等老六回來後，麵色如常，一副“事情解決了”的模樣。
    想了想，齊燁不吭聲了。
    冷不丁一聽，覺得太扯。
    但是轉念一想，又特麽挺合理！
    太子也好奇了：“對了，你也總是上朝，若是想解手該如何是好。”
    “沒什麽如何是好的，我一般站的位置很靠後，在殿柱後麵，憋不住我就出來了，找個花叢就上了。”
    小二愣了一下，也想起來了，之前好像見過，齊燁突然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還提了提褲子，明顯就是剛解完手回來。
    想到這，小二突然覺得，齊燁比他爹還猖狂，老六至少還裝一下，齊燁是連褲子都沒提好就回來了。
    “哎。”
    小二歎了口氣：“君王，也有百般不順，哪有世人看著那麽瘋狂。”
    “除了君王外，誰還敢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也是。”小二又樂了，哈哈大笑，很是得意，也很是憧憬。
    “兄弟登基時，你叫公輸甲打製個大床吧，越大越好，至少能睡下二三十人的。”
    齊燁深深看了眼小二，這家夥還沒登基呢，已有昏君之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