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草眉頭緊皺，此刻劉相身上的灑脫和放下一切的釋然讓他感覺有些陌生。
    長安初見劉相的時候，謝草是帶著仰望去看這位老者。
    那時候的劉相給他一種霸道、睿智、掌握一切的感覺。
    後麵與劉相相熟之後，他眼中的劉相更像是一個心懷大愛的慈悲長者，根本沒有那種大權在握的霸道和深邃。
    再到後麵的相處，劉相的睿智和對大秦百姓的忠誠更是讓謝草無比欽佩。
    對！
    自始至終，謝草都很清楚。
    眼前這位老人的忠誠都給了大秦百姓，而非大秦皇室。
    現在，麵對劉相，謝草隻感覺到放下一切的釋然。
    “沒想到你還會有放下一切的釋然和灑脫。”
    謝草笑著說道，心中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對你先欽佩，還是感到恐懼。
    明明可以擁有無盡的生命，可以擁有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實力。
    隻要擁有這些，他完全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
    可即便這樣，眼前的這位老人還是放下了！
    權利！
    財富！
    親情！
    .......
    一切的一切，這一刻這位老人都好像放下了。
    沒有絲毫的遺憾，也沒有絲毫的留戀。
    即便麵對他這個最看好的後輩，也就一壺酒，幾片肉，一番長輩對晚輩的調笑。
    劉相吃著烤肉，笑著回道：“羨慕吧！”
    看著笑容燦爛，滿頭白發逐漸轉黑的劉相，很是認真的回道。
    “羨慕！確實羨慕！我要在未來能和你這般灑脫釋然，或許那就是我最大的幸運。”
    劉相麵對這無比真誠的話語，笑著點點頭。
    他沒有說謝草做不到，也沒有說謝草能夠做到和他一般。
    他對未來看到的隻不過是他想看的而已，至於未來的謝草會是什麽樣子？
    劉相沒有去探查，也不想去探查。
    對於他而言，這些事情終究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
    關注代表牽扯，代表因果。
    今天是他斬斷與這個世界因果的了解，他又何必在添因果和羈絆。
    “你小子真的很不錯！”
    喝一口酒，劉相開口再次誇讚謝草。
    從劉文倩第一次接觸謝草開始，他從劉文倩口中知道謝草之後。
    他就對這個少年有很深的興趣，見到之後更是無比看好謝草。
    就算是謝草送到他門下的孔萬書最適合繼承他的衣缽，行事作風很像曾經的他，可他心中依舊還是最看好謝草。
    這是這麽多年，他為什麽要把謝草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的原因。
    在他眼中這片天地的天地意誌已經在腐朽，在新的天地意誌出現之前，謝草就是這片天地的脊梁。
    贏天地是很優秀，幾乎是萬古難尋的天驕，可在劉相的眼中依舊差那麽一些。
    “老頭，我知道我很優秀，我可是他的後繼者，隻可惜登山望影，我隻能看到他遠去的背影，終其一生追不上他的腳步。”
    謝草笑嗬嗬的說著，喝一口茶，目光遺憾的看一眼天空。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肯定他在浩然天下的道路走的更遠，當然我也希望你能和他一樣，甚至和他並肩而行。”
    劉相淡淡說道，他早就知道謝草身上有秘密。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那所謂的秘密是遁去的一，現在看來並不是。
    謝草身上的秘密應該是謝草口中的他，而謝草所做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在追尋他的腳步而已。
    注視著劉相，謝草搖了搖頭。
    “老頭，我不配。
    他是獨行者，從一個稚嫩的背影，走成天下人眼中的驕陽。
    我隻不過是追尋驕陽前行的人而已。
    一開始我隻想安靜的或者，無意於你們的天下棋局。
    時也！命也！
    一個個陰差陽錯讓我踏入著天地棋局之中，我要活著著，即便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大的眷念。
    平淡一生，做一個旁觀者看看這世間的紅塵煙火也是一番樂趣。
    可是萬事不隨人心，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麽奇怪。
    後來想著已經落在棋局之中，好吧！閑來無事，為自己舒服一點，這才有了浩然天下。
    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很憤慨？
    你們一直示珍寶的東西，隻不過是我為了自己舒服一點才拿出來的東西。
    到更後來，你們的瘋狂讓我感覺這個腐朽的世界似乎還是有一些與眾不同。
    我心動了！
    我想看看，曾經實現不了的東西，能不能在這個世界實現。
    隨著這個念頭的出現，心中的那一輪紅日對著我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恍惚之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道背影。
    他好像轉頭對我笑了，明亮睿智的眼眸中更是帶著一絲期許。
    就是這一絲期許，讓我突然覺得我或許應該做些什麽。
    那一刻，你們的棋局在我眼前變了，變成了屬於我的棋局。
    我不想再去做一個旁觀者，隻可惜或許是我的心冰冷太久，已經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擁抱紅塵煙火。
    我努力的改變著自己，努力的靠近著紅塵煙火。
    那時候的我感覺，能夠改變的我，最有可能就是贏天地和百合仙子。
    我要做事，百合不可能時常在我身邊，所以我努力的靠近贏天地。
    隻可惜！
    一切的一切，都在夫子的謀劃中逐漸消散。
    直到鳳凰墟，那是我最後的嚐試，我知道那是一個局。
    一個割裂我和贏天地的局，一塊朱雀玉印而已，夫子真的沒辦法從中取出來嗎？
    揣著明白裝著糊塗，我跳進了這個局，因為我知道這是最有可能擁抱紅塵煙火的機會。
    知道嗎？
    他很喜歡小孩，他說孩子是希望，是清晨的朝陽。
    我想試一試，因為我知道除開這個機會我很難再得到一個孩子，畢竟我當時的修為已經到合體境。
    很不錯！
    我有了孩子，但冰封的心還是沒有解開。
    這或許就是命運的交織不夠，鳳嫣然最終開始沒有讓我擁抱紅塵煙火。
    不過有些事情總是有些意外，傾城讓我又有了一個孩子。
    或許是陪伴，或許是她為了我拋棄了強者尊嚴，更或者我心中早已經對陪伴我的她有了愛。
    她讓我擁抱了紅塵煙火，同樣也讓我在逐漸看清自己的內心。
    所以回到斜陽之後，我打算沉寂三年，等到孩子出生，來實現一個不太完美的浩然天下。
    畢竟一切完美的極致便是荒蕪，因為我已經看到了荒蕪。
    你的事情，從一開始我都沒有打算參與。
    這一次到這裏，我心中更多的是無奈。
    我沒如你預料的那般消沉，也是因為你的那些算計我不在乎。
    自始至終，我都很清楚，虧欠的我會去彌補，該做的我會去做。
    我不知道你們在這一次之中謀劃的是什麽結果，但我想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實現我的目標。
    老頭子，這就是我要告訴的你的事情，也是我要對你說的話。”
    謝草說完這些話，拿起筷子，舉止端莊的吃起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想著如同晚成一樣喝酒，他不想讓這番話帶上任何被人懷疑的汙點。
    此刻他之所以對李想說這一番話，也是因為從劉相身上看到灑脫和釋然。
    若非如此，這番話他根本不可能說出口。
    因為從一開始，他和劉相等人走的就不是一條道。
    他想要的和劉相等人想要的看似相同，但本質上卻截然不同。
    劉相平靜的看著吃著烤肉的謝草，然後轉頭又看了一眼站在城牆邊上的傾城。
    此時此刻他很震撼謝草剛才的話語，但心中卻沒有懷疑謝草剛才話語。
    他很清楚謝草的能力，同樣也很清楚謝草的人格魅力。
    虛假的話，在他這個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的人麵前，謝草不會說，也不屑於說。
    現在的他真的很慶幸！
    慶幸有百合的存在，慶幸有傾城的存在。
    若不是這兩人的人的存在，謝草或許依舊還是一個冷漠注視天下沉浮的旁觀者。
    在謝草沒有擁抱紅塵煙火，對這個世界有所眷念的時候。
    所謂浩然天下，那隻不過是謝草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的工具而已。
    對這個世界沒有眷念，也就對這個世界沒有愛。
    哪怕是那些謝家子弟，或許從一開始謝草對他們也隻不過是責任而已。
    想著這些，劉相突然感覺他和夫子等人做的很多事情都有些可笑。
    從一開始他們自認為的算計謝草，隻不過是謝草遊戲人間的一種假象。
    果然你在注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同樣在注視著你。
    你以為戲弄別人的時候，何嚐又不是別人在戲弄你。
    “這個世界很幸運！”
    劉相對著謝草發出深深地感慨。
    因為此時此刻他也不知在用什麽話來開口，隻覺得這句話或許最合適。
    “或許吧！同樣，我似乎也很幸運。”
    謝草笑著說道。
    上一世很多宏偉藍圖隻敢在腦海裏麵想一想，就算是表達出來都不敢。
    重活一世，雖有波折，但至少心中的那宏偉藍圖可以去做一做。
    所謂的世家大族，他也可以滅一滅。
    他或許做不到真正的浩然天下，但至少可以讓天下老百姓日子過得舒服一點，至少能夠吃飽飯。
    他從不奢求實現所謂的浩然天下，因為他很清楚實現不了。
    人性經不起考驗！
    人心的貪婪更經不起考驗！
    一個種族有聰明，就有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