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見室裏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獄警站在門口，麵無表情，仿佛對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
    趙成良耐心地等待著，他知道，王濤的心理防線正在一點點被瓦解。
    他的話，軟硬兼施，既點出了利害關係，又觸動了對方可能存在的良知和求生欲。
    王濤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起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卻異常沉穩的警官，內心陷入了劇烈的天人交戰。
    承認？承認了意味著什麽？
    會不會把自己重新牽扯進殺人案裏？
    那個李明遠……他背後的勢力……自己現在還在牢裏，他們要弄死自己，簡直易如反掌！
    不承認？這個年輕人顯然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他既然能找到這裏來，背後肯定有更高層級的支持！
    如果自己繼續隱瞞，一旦將來真相大白，自己包庇罪犯的罪名恐怕也逃不掉！到時候別說減刑了，加刑都有可能！
    而且……說實話，這十年來，趙梅那張清冷倔強的臉，偶爾也會出現在自己的噩夢裏。
    雖然外表依舊強硬，但王濤內心已經是驚濤駭浪，在心底他承認當年確實是自己鬼迷心竅，想利用趙梅，甚至想毀了她。
    但她最終慘死，也確實超出了他的預料，讓他自己內心深處，始終埋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恐懼和……或許是微不足道的愧疚。
    良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王濤終於緩緩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原本渾濁的眼神此刻卻異常複雜，有恐懼，有掙紮，有悔恨，最終化為一種破罐子破摔般的頹然。
    “是……是有這麽回事……”他的聲音沙啞幹澀，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他終於開口承認了！
    趙成良的心猛地一跳，但麵上依舊保持著不動聲色，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一場塵封了十年的秘密，即將在這個壓抑的會見室裏，被緩緩揭開……
    會見室裏，空氣仿佛凝固。
    王濤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短暫的劇烈掙紮後，終於被無盡的頹然和一絲破罐子破摔的自嘲所取代。
    “是……是有這麽回事……”
    他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磨損的齒輪般艱難轉動。
    “當年……在她出事之前我……我確實找過她……”
    趙成良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強壓下內心的激動目光緊緊鎖定著王濤等待著下文。
    “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王濤似乎猜到了趙成良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我找她不是為了什麽狗屁師徒情誼，更不是為了和好。是為了……為了……一樁生意！”
    “生意？”趙成良眉頭微蹙，“什麽生意？和誰做的生意？”
    王濤靠在冰冷的鐵椅背上，眼神飄向窗外那片狹窄的天空，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怨氣和不甘：
    “當年，趙梅那丫頭自從拜了何振力那個老東西為師後，不知道用了什麽迷魂陣，將何振力那老東西迷得五迷三道。
    何振力那老家夥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教給了她，短短幾年時間，她就在圈子裏闖出了偌大的名氣！成了省裏手藝最好的幾個修複專家之一！多少博物館、收藏家排著隊請她……”
    說到這裏，王濤語氣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和憤恨：
    “她越是風光，我這心裏……就越不是滋味！想當初，她也是我王濤一手帶出來的學生！結果呢？翅膀硬了就忘了本！投靠了我的死對頭！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那段時間，我心裏憋著火就把氣都撒在了手底下那幫研究生博士生身上，壓榨得更狠了！讓他們給我當牛做馬，沒日沒夜地幹活……”
    王濤似乎有些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臉上露出一絲病態的滿足感。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叫李明遠的年輕人，突然找上了我……”
    李明遠？
    趙成良的心頭猛地一動……
    “這個李明遠，是什麽來頭？”
    趙成良不動聲色地問道。
    “哼，來頭可不小。”
    王濤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聲音小了幾度：“他家裏是做官的！不過這小子倒也沒完全靠家裏，自己有點本事，在省城開了家拍賣行，叫華鼎拍賣行，搞得有聲有色……”
    “他找你做什麽？”
    “他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趙梅以前是我的學生……
    就找上門來，說是手裏收到了一件非常珍貴的殘損文物，想請趙梅出手修複。
    想讓我出麵……幫忙牽個線，做個引薦。”
    “你答應了？”
    趙成良問道。
    “我當時……很猶豫。”
    王濤臉上露出一絲狡黠。
    “我憑什麽幫他？幫他請趙梅，不是更長了那丫頭的威風？”
    “但是……”
    王濤的語氣變得興奮起來：“那個李明遠，真是個人精！
    他好像早就把我當時的底細打聽得一清二楚！
    我那時候正好在做一個關於古代文獻研究的課題，項目經費批下來不少，是塊大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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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研究需要一批非常罕見的古代文獻做參考，按規矩，得向省博物院或者圖書館借調，光是那筆借用費、保管費、保險費……七七八八算下來，項目經費就沒剩多少油水了！”
    “李明遠竟然知道我這個難處！他當場就跟我說，他們華鼎拍賣行最近正好收到了一批極其珍貴的古代文獻文物，如果我肯幫忙引薦趙梅，他可以先把這批文獻‘借’給我用！
    不需要任何費用！隻要我在他們下一次秋季拍賣會開始之前，原物奉還就行！”
    說到這裏王濤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你想想，這麽好的條件……我怎麽可能拒絕？
    省下這一大筆開銷項目利潤就能翻好幾倍！而且還能賣李明遠一個人情……所以……我就答應了，幫他把趙梅請了過去。”
    趙成良聽到這裏，立刻打斷了他：
    “等等！王教授，這似乎不合常理。
    據我了解，趙梅教授性格耿直，而且當時與您關係緊張，她怎麽會輕易答應您的引薦，去幫一個素不相識的拍賣行老板修複文物？”
    王濤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嗬嗬，小同誌，你還是太年輕了。一般的金錢、人情，確實打動不了趙梅那樣的清高之人。但是……”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壓低了聲音：
    “如果……那件需要修複的文物，是一件汝窯呢？”
    汝窯？！
    趙成良瞬間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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