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汪興國的神情，隻見對方眼神陰沉，但並非慌亂，而是壓著火氣。任亮心頭一動，試探著說了幾句旁敲側擊的話。
    “我聽說……陳偉強最近和金鵬那邊走得很近。”
    “你什麽意思？”汪興國猛地盯住他，冷冷反問，“你是不是最近也和鄭澤林走得很近？”
    任亮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對方知道得不少。
    他低下頭：“最近科技園二期的項目推進得急，鄭總……確實幫過不少忙。”
    “幫你忙？”汪興國冷笑一聲，“那可得看你有沒有命花他的錢。”
    這話如同驚雷，任亮渾身一震，立刻明白了。
    整件事情，是鄭澤林搞的鬼！
    從騙地皮到改土地屬性，再到陳偉強突然暴斃，現如今輿論炸鍋，一切線索都指向鄭澤林。甚至有可能這些本來應該是縣裏機密的內容也是鄭澤林傳出去的。
    而他，任亮，因為前段時間太靠近鄭澤林，如果省裏派檢查組下來，他就有可能成為被鄭澤林拖下水的那個冤大頭！
    他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汪縣，我錯了！我真不知道他會這麽玩命，我這些年沒幹別的，全都在為您分憂，您清楚的，科技園二期的窟窿太大，我不是為了鄭澤林，鄭澤林給我的錢八成我都填到科技園二期項目上了。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江峰縣、是為了您啊！”
    任亮哭的鼻涕橫流，生怕自己的態度不夠誠懇下一秒就成為汪興國丟棄的敝履。
    “汪縣，我對您是忠心耿耿，我知道您想要拿下鄭澤林，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您拿下鄭澤林做謀劃啊。”
    汪興國怒氣不減，反倒冷笑一聲：
    “自作聰明，你以為我想拿他？我早就想了，可惜啊，現在動不了。”
    任亮愣住，抬頭小心問：“動不了？他不是犯事了嗎？隻要是犯了事，在江峰縣還有汪縣您動不了的人嗎？”
    “他現在是有靠山的人了，”汪興國一字一頓，“而這個靠山也是我的依仗。”
    這下子，任亮徹底明白了——這盤棋局中，他不過是個可替代的小卒，若真查下來，死的第一個就是他。
    汪興國冷冷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
    “我現在還能給你一條活路。去勸鄭澤林，把科技園二期項目停一停，這段時間別動工。省裏的人要是真來了，查不出東西，自然也沒人追責。我還能站出來，說是調查組嚇跑了投資商，懂了嗎？”
    任亮趕緊點頭如搗蒜：“我這就去，我一定讓他停下來，一定！”
    “記住了，”汪興國收回目光，語氣低沉又淩厲，“你以後要是還想活著，就得清楚自己應該忠於誰。”
    “是是是！”任亮額頭貼地，額上冷汗淋漓，嘴上卻不停地說，“我馬首是瞻，從來沒有生出過二心！”
    任亮眼前一亮，心中驚歎汪興國這招不可謂不妙。
    如果省裏調查組真的深入江峰縣，一查查個三五個月，那縣裏的項目、資金、人事都會陷入癱瘓，誰也不好過。
    現在反其道而行之，借“配合調查”大旗，先讓科技園二期停工，再以“調查阻礙招商引資”為名向上反訴，不但能穩住陣腳，還能倒打一耙，把主動權重新拿回到自己手裏。
    更重要的是，到時候就算調查組不看汪興國這個縣長的麵子，也得顧及全縣數萬幹部群眾的飯碗——誰敢擔這個責？
    想到這裏，任亮立刻躬身說道：“我馬上就去辦。”
    說完轉身欲走，汪興國卻忽然喊住了他。
    “等等。”
    任亮一頓，扭頭看著汪興國。
    隻見汪興國緩緩起身，走到窗前，背著手，語氣低沉地說：“鄭澤林這麽恨趙成良，他會怎麽做，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得到。”
    任亮心中一緊，豎起耳朵聽著，不敢吭聲。
    “省裏很快就會成立調查組。”汪興國繼續說道，“組長級別，必然是省委書記或者省長出麵。副組長大概率是政法委書記或公安廳長，有可能是孫桂或者省紀委書記李兆國。這兩個人可都是趙成良的靠山。”
    汪興國眼裏閃過一縷寒芒：“接下來的調查會是一大難關，我敢肯定調查組層級規格會很高，他們肯定要動了真格的。”
    他頓了頓，冷笑一聲：“趙成良，這次是準備直接摘掉馬蜂窩了。”
    “可惜啊……”汪興國轉身，目光幽冷地看向任亮，“就算他想參與，也會因為‘避嫌’原則，被直接剔除出調查組。”
    “但你信不信？”他慢慢走近任亮，語氣忽然變得陰冷，“他在省城的靠山一定會以‘顧問’身份把他插進來。”
    任亮額角冷汗涔涔，緩緩點頭：“是……趙成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知道江峰縣太多的東西了。”汪興國低聲說道，“以前是我們不方便動他，現在是他準備動我們。”
    他語氣一轉，帶著濃濃的威脅意味：“除非——他閉嘴。”
    空氣一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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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亮猛地意識到汪興國這句話的分量，渾身一震，喉嚨一陣發幹，吞咽了一下唾沫。
    他一句話沒說，卻已經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汪興國說得沒錯，趙成良知道太多，一旦調查組進來，他一開口，縣裏這一票人都得出事，自己也絕對跑不了。
    這時候，任亮忽然想起鄭澤林這一次瞞著江峰縣上上下下頭頭腦腦做出來的大動作，還有他那越發偏執的狀態——他恨透了趙成良，不是不敢動手，他隻是沒找到借口，或者說態度。
    鄭澤林雖然瘋狂，但是在沒有得到汪興國默許之前是不會輕易對趙成良出手的。
    “你去告訴鄭澤林，”汪興國緩緩說道，“這一次成敗全在他一念之間。”
    “他要是真的懂事、真想立功、真想取信於自己的靠山……”他眯起眼睛，“那就該知道趙成良的存在，對他來說是多大的威脅。”
    任亮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點頭：“明白了，我會去勸。”
    “不是勸。”汪興國冷冷道，“是推動。”
    任亮渾身一顫，頓了兩秒，還是低聲說道：“鄭澤林那邊……由我來做。”
    汪興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很好。”
    “去吧。”
    “這一次江峰縣是留給誰的，靠你了。”
    等任亮離開，汪興國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好啊，一個瘋狗一個大清官，讓他們兩個人去鬥吧，死了哪一個都是他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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