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來如此。”
    陸明點頭。
    那之後，禦天敵繼承了這位鎮天威的功能主義和擴張主義，將塞伯坦的霸權發展到了極限，在宇宙中擴張出了無垠的疆土。
    然後，便是薩克的叛逃，威震天的誕生，以及內戰。
    “所以，影像中的時間點，甚至比千萬年的內戰更早……”
    激光鳥點了點頭。
    它抬起一隻翅膀，指了指影像中的星皇：
    “和他比起來，他的繼任者，那個用功能主義讓塞伯坦萬馬齊喑的禦天敵，簡直堪稱仁君。”
    “……”
    阿珀肯沉默著看著影像中的一切——潘多拉已經徹底化為焦土，無數巨型機械從天穹墜落，帶著烈焰與燃燒的氣流在砸進了大地。
    這些機械伸出內部的結構，啃噬著那些懸浮的山峰，掀開板塊和大陸架，攫取下方閃亮的uno礦石。
    它的聲音很低，很低：
    “鎮天威完全掏空了潘多拉星，
    “那些礦產的去向……您可能不清楚，但天上那個大東西肯定很清楚。”
    阿珀肯伸出一根觸手，指向那艘戰艦。
    “原來如此，”
    震蕩波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思索：<礦石……這些磁懸型常溫超導體，應當就是第一代泰坦級反重力引擎的重要建材。
    “影像中的這艘巨艦，目前還不是‘泰坦’，是鎮天威征服潘多拉後，使用u礦改造了它，並點亮了它的火種——
    “那之後，猛大帥誕生了。”
    陸明皺眉看著影像中逐漸變得千瘡百孔的星球：
    “那納威人呢？”
    阿珀肯沒有回話。
    聲波再次上線，聲音平靜地補充道：
    “星皇鎮天威……是一個極端塞星沙文主義者。
    “他一般不把塞伯坦人之外的其他生物，視作智能。
    “而且，被他毀滅的絕大多數星球，都沒有留下任何記載——他認為沒有必要。”
    陸明：“……草一種植物）。”
    全息影像逐漸黯淡了下去，一人，一花，一鳥被黑暗包裹。
    黑暗中，銀河議會特使的聲音慢慢響起：
    “這段影像，是納威人根據記憶重新組織的畫麵。
    “實際上，當災難降臨，納威人根本沒機會反應。
    “塞伯坦人，雷翼王是你們創造出的、毀滅的象征——如同你們的暴君。
    “但我更知道，播撒死亡、滅絕萬物的因子，早在你們的內戰之前，早在你們開啟大擴張之前，便存在於你們的火種裏。
    “鎮天威就是這種滅絕力量的具現化。
    “你們這個種族，就是這個宇宙最殘酷、最無情的麵相。”
    這一次，激光鳥沒再說話。
    震蕩波、聲波也是。
    即使是凶暴的狂派也無法反駁這一點。
    過了幾秒，阿珀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緩和了一些：
    “幸運的是，還是有少數納威人逃了出去。
    “鎮天威沒有刻意滅絕納威人——他根本不在乎這顆星球上的生物。
    “這給了納威人一線生機。
    “三百年後，他們在深空中找到了已經被掏空，又被丟出軌道的家園。
    “那時的潘多拉，早已不適合生命居住。
    “鎮天威掠奪了它的所有資源，又將它扔到了宇宙中——他需要那個位置建立軌道防禦體係。
    “曾經生機盎然的母星，已經變成一顆千瘡百孔的巨石。
    “但納威人拒絕放棄自己的家。
    “已經成為流浪種族的納威人，用大約六千年的時間，重建了它。
    “將它命名為，流浪潘多拉。”
    阿珀肯的觸手頂端再次亮起，射出。
    一點光芒從黑暗中浮現——
    仿佛漆黑的洞穴中亮起一道燭火。
    那燭火迅速變成了全息影像。
    但這次的影像不那麽清晰，而是有些模糊失真，有明顯的後期修複痕跡。
    特使低聲說道：
    “人類君王陛下，接下來您看到的，是納威人保存的，真實的連續影像記錄。”
    無垠的深空之下，是一片冰冷而破碎的大地。
    這是一顆陷入小行星帶的極寒星球，一片被完全開發、整個掏空的廢墟之地。
    從遠方看去，它仿佛一座巨大的蜂巢，遍布直徑上萬公裏的孔洞。
    這片荒蕪的大地上，一點點燈火開始亮起。
    一個個聚居區開始出現，一個個瘦高的身影身著宇航服，在大地上忙碌。
    他們用飛船捕獲周圍的隕石，將可用的礦物提煉、注入；
    他們從小行星帶搜尋可用的燃料、冰與微生物，開始構築原始湯，創造生物；
    他們從零開始向地麵注入複合物質，修補大地，重建山脈與河道；
    他們接受了苛刻的條件，分批交付自己的技術甚至人口，向其他文明換取重建大氣層的支持方案……
    在這個過程中，無數飛船在小行星帶中失事，化為火球與碎片；
    數百萬專門被當成商品生育出來的孩子，數千萬專門培育成展品、實驗動物的體外合成幼體，被分批次交付給外星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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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以億記的、一代又一代納威人，死在了星球改造的過程中。
    於是，漸漸地，這顆星球，開始再次變得像一顆星球。
    塞伯坦礦機挖掘出的巨大空洞依舊無法填補，納威人就將這些創口變成了某種交通設備，變成直通地心的道路；
    破裂的大地紋路難以修補，納威人就用納米技術將其抬高，變成了人造的河床；
    被掀開的大陸架與版塊邊緣無法處理，納威人就用其他種族的技術將其變成了新的山峰，雕琢出華美的弧線……
    一代又一代人，一百年又一百年。
    六千年歲月，如白駒過隙。
    終於，藍天白雲再次覆蓋上了潘多拉的大地。
    天空之下，生機盎然。
    全息影像中，納威人的城市與森林融為一體，天高氣爽，瘦高的納威孩童在天空下追跑打鬧，在林道間穿梭。
    一如六千三百年前。
    仿佛一切從未變化，仿佛移山填海的壯舉從未存在，仿佛一代又一代納威人的犧牲，隻是一場夢。
    唯有天穹上缺席的波呂斐莫斯，證明了這個種族執拗、卓絕、撼天動地的偉業。
    ……
    陸明深呼吸一次，閉上眼睛，按下胸中澎湃洶湧的情緒。
    這時，全息影像再次變化，拉近。
    來到一處城市高層的平台上。
    平台上，一張長桌旁，聚集著一群身著華服的納威人。
    他們正微微屈膝，目光中盡是驚奇，以及……
    緬懷？
    領頭的納威人輕輕伸出一隻手，向長桌上探出——
    長桌上有一群奇怪的東西。
    那些東西很小，隻有不到一尺高，沒有五官，軀幹呈筒狀，晶瑩剔透，仿佛小小的水晶擺件。
    領頭的“擺件”也伸出一支觸須，輕輕碰觸了一下納威人頭領的手指。
    陸明疑惑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
    “這，陛下，”
    阿珀肯的聲音帶著激動：
    “是曆史性的一刻。
    “您現在看到的，便是銀河議會的誕生。
    “隻不過這時候，兩個當事種族還不知道他們會在不久後締結盟約，
    “不知道他們將會保護多少種族，免於塞伯坦人的鐵蹄。
    “這時的納威人隻知道，他們竟在浩瀚深空中遇到了舊日的‘鄰居’——
    “另一支僥幸從半人馬座逃出來的種族。
    “長桌上的這個種族，自稱‘脫水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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