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
    陸明有些疑惑：
    “這麽急？
    “我記得你說過，幾千年的時間，對你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
    “現在要在一個月內複活他？”
    震蕩波沉默了一下。
    他看向擎天柱離開的方向，忽然問出一個問題：
    “陸，你如何看待陛下掀起的內戰？”
    “呃……”
    陸明一時間卡了殼。
    他怎麽說？
    你的陛下掀起一場毀滅自己種族的內戰，打了一千萬年，把銀河係最強大的種族打成了銀河係最大的不穩定因素，然後被外來入侵者趁虛而入，一鍋端了？
    這話他肯定是不能說的。
    而震蕩波，也未必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站在震蕩波的角度，站在狂派的角度，站在昔日的冷組建者們的角度，站在那個在礦井深處、仰望壓迫者的礦工的角度，一切又都是合理的。
    陸明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
    靜待震蕩波的下文。
    獨眼巨人再次轉身，看著舷窗外籠罩在暗影中的大地：
    “陸，自從你複活陛下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內戰的意義是什麽？
    “經過長久的思索，我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曾經，功能主義的奠基者，鎮天威聲稱，塞伯坦人的強大是天生的。
    “我們注定統治星海。
    “但我不這麽認為。
    “我認為，塞伯坦人的強大，源於我們的選擇了強大。
    “隻不過，過去那些紀元，那些被埋藏在塞伯坦地層中，數億年、十幾億年前的一代代塞伯坦文明做出的這種選擇，被湮滅在了塞伯坦過於漫長的曆史中。
    “不過，拜功能主義所賜，塞星人天生就懂得一個其他種族要很久之後才能明白的道理——
    “束縛我們種族的英雄主義，它的另一麵，便是極致的功能主義。
    “一切英雄和強者的本質，都是更高效能的展現。
    “所以，效能就是一切，它就是塞伯坦人之間真正的貨幣。
    “按理說，塞伯坦人早就發展到了文明解體的階段——我們種族的每一個人，都是超級個體，能量需求少，壽命無限，戰力不俗。
    “但我們沒有解體，是因為每個人的火種各有極限，每個人的擬態都不完美，隻有維持社會的存在，才能實現互補，締造更好的生活。
    “而這，就是塞伯坦人‘服從領袖’這件事，在物理世界的的合理性——
    “我們從不盲從，我們隻是尊重客觀世界，讓每個人的‘能效’發揮到極致。
    “這種過於理性的深層邏輯，或許是矽基生物的底層代碼——就像人類身為碳基生物，潛意識中的非理性一樣。
    “但這種邏輯發展到極致，便會產生極端壓製自由意誌的功能主義。
    “然後，陛下誕生了。
    “陛下存在的意義，不止人文價值和解放冷組建者這麽簡單——
    “他是天尊賦予塞伯坦人的某種‘糾錯機製’，而他帶來的內戰，象征著塞伯坦兩種效能之間的戰爭，
    “陛下創造了‘狂派’這種新身份，它為冷組建者們帶來了新生產方式——戰爭，
    “這是一種殘酷的再生產形式，但身為戰士，總好過身為奴隸。
    “而內戰的本質，便是陛下的‘和平暴政論’，與舊博派代表的舊功能主義之間的路線爭鬥。
    “如果沒有陛下，博派絕不會主動向受壓迫者出讓利益。
    “事實上，在陛下掀起內戰之前，至高議會和博派們有超過百年的時間進行改革。
    “隻要他們肯正視冷組建者們的訴求，正視陛下當初提出的理念，那麽內戰根本不會發生。
    “但他們拒絕動搖自己的優勢地位，才有了之後的戰火。
    “換個角度看，是陛下用酷烈的方式，打斷了塞伯坦向深淵滑落，避免了塞星‘終產者’的誕生。
    “即使代價慘烈。
    “現在回頭看，雖然博派不願承認，但對塞伯坦人而言，這場內戰，並非毫無收獲。
    “可以說，正是陛下開啟的內戰，阻止了至高議會之外的所有塞伯坦人，全都變成徹底的奴隸——包括那些沒有特權的博派。
    “而且，戰爭通過最殘酷的方式，讓占據塞星人口絕大多數的冷組建者，不得不在戰爭中改造自己。
    “每一個冷組建者都會把自己調整到火種能允許的最強、最優狀態，這也倒逼博派進行同樣的訓練和強化。
    “結果就是，如今的塞伯坦人，每一個都比內戰之前的強大十倍以上，狂派、博派、都是如此。
    “這就是內戰的曆史意義。
    “陛下的出現，標誌著功能主義的退場，而內戰強化了曾經的奴隸們，展示了冷組建者們的力量，同時打破了博派的絕對統治。
    “它是一次酷烈的‘效能’再分配。
    “而如今，隨著你的到來，塞伯坦人終於能走向曆史的另一種可能——
    “和平共治。
    “以上，就是我對內戰，以及陛下曆史地位的思考。”<……”
    陸明聽罷，沉默了兩秒鍾，笑了：
    “我聽懂了。
    “這些話，與其說是你的思考，不如說是要寫進塞伯坦新時代曆史裏的內容。
    “看來你做好了重建塞伯坦的理論基礎，在為一個更好的時代做準備。
    “你為內戰，也為塞伯坦完成了新的理論構建，從理念上，開啟了一個跨越功能主義的新未來，
    “一個能容下博派和狂派的未來。”
    震蕩波點了點頭：
    “是的。”
    陸明忽然想到了什麽：
    “這些話你和擎天柱說過了嗎？
    “他怎麽看？”
    畢竟，那個胸口點綴著星辰的大個子，是現在的博派領袖。
    震蕩波的“內戰有用論”如果想要在塞伯坦成為正史，不可能不經過對方的允許。
    “他……”
    獨眼巨人停頓了一下：
    “他聽完之後，並沒有反駁我。
    “但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在塞伯坦的新時代，‘他’的位置在哪？”
    陸明眨了眨眼。
    震蕩波和擎天柱口中的“他”，隻會是一個人。
    威震天。
    是啊。
    在那個兩派共治的新時代，曾經的戰爭推動者，最強大的屠夫，威震天，他的位置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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