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麽……”
    事發突然，等夏薇跑到那隻倒地的月兔旁，卻見它周身皺縮幹癟，已徹底不成模樣，化作一具脫水的幹屍。
    那淒慘的死狀，深深刺痛了夏薇的內心，她緩緩抬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芒：“是你……你毒死了它，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麵對此番指責，分發丹藥的宮女，也顯得有些意外：
    “藥兔試丹，遭受丹毒反噬再正常不過。它沒有在反噬來臨的瞬間，切斷擴散過來的丹效，令我也嚐到痛苦，是我該責罰它才對，就算沒死，也難逃嚴懲，死了反倒算它好運。倒是你，你又是哪路天仙？這關你什麽事？”
    夏薇眯了眯眼，眸中紫光暴漲，曆嗬道：“這麽說來，你明知道丹藥可能有毒，還讓那些月兔嚐試，我看你根本沒安好心！”
    宮女一臉奇怪：“這些丹藥，乃是宮中煉丹師不斷對丹方改良的成果，沒人知道效果如何，以及究竟蘊藏多少丹毒，不讓藥兔來嚐試，難道讓其他人來嚐試嗎？如果不將藥效搞清楚，丹方又該如何進步？”
    聽聞此言，之前丟失令牌的月兔少女，也向夏薇解釋道：
    “她說的沒錯，曆來丹方想要進步，免不了要進行無數次的試藥。藥兔天生就能擴散丹效，讓煉丹師也感受到部分丹藥效果，乃是試藥的不二之選，這才得以棲居月華之地，倒是我們的福氣所在。聽說在遙遠的天庭中，那裏的仙人打算試藥，都是直接找煉丹童子來試……”
    總算明白怎麽回事，夏薇深吸口氣，不由分說道：“這麽做是不對的！怎麽能為了試藥，就傷害生靈呢？以後，你們不許再用藥兔試丹了。”
    腦海中，葉桀的教導仍在夏薇耳畔回響，人們隻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有資格傷害其他生靈，那就是為了吃它們身上的肉。除此之外，任何理由，都不能掩蓋其自私自利傷害生靈的本質。
    宮女不解：“不用藥兔試丹，那這些未知丹藥該怎麽辦？丹方又要如何改進？煉丹一途怎麽進步？煉丹師們何時才能煉製出長生不老藥？再說了，它們又不是人，隻是一些兔子而已。”
    夏薇環抱雙臂：“那是你們的事情，誰煉出來的丹藥，誰就自己去嚐試吧。”
    聽聞此言，宮女一臉困惑，隻覺此人不可理喻：“這是廣寒宮內部之事，你又是什麽身份？憑什麽插手我們的事情？”
    夏薇沉默片刻，繼而開口：“我不在乎你們這是什麽地方，隻要我看不慣，我就必須要管！”
    宮女的麵色沉了下來：“廣寒宮可不是任由你恣意妄為的地方，請你離開這裏，否則後果自負。”
    知道多說無用，夏薇索性不再言語，明眸深處的魔光早已蓄勢待發。
    紫芒淩空閃耀，但受製於月亮表麵那獨特的環境，威力削弱，比最強之際不知弱了多少，速度也不再風馳電掣，反倒略顯緩慢，猶如陷入泥沼。
    “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會離開了！”
    宮女伸手一招，掌心銀光赫赫，雷雲漫卷，在那層層閃電的交織之下，竟然在手心編織出一朵盛開的白花：“嚐嚐這招，葵水陰雷！”
    雷光盛放，以摧枯拉朽之勢將紫芒擊碎，連帶著夏薇也受到雷霆轟擊，身形倒飛出去，重重砸落在旁。
    她用力咬牙，掙紮著從地麵爬起，身上仍有細小的電弧躍動不息，不時傳來劇烈的疼痛。
    好在宮女也不想理會她，轉身便回到宮中，待到夏薇起身返回，卻見前方大門緊閉，任由她如何敲門，也沒有人應答。
    戰鬥受挫，夏薇的目光中，也多出了幾分沮喪，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明白實力為何下降了這麽多。
    “你沒事吧？”
    爆發的打鬥，嚇壞了試藥的月兔，眾月兔一哄而散，隻有原先那位化形為人的少女，仍舊關切的留在夏薇身旁。
    “我沒事……我隻是有些困惑，這裏的環境，和我原先所在的人間很不一樣，我的功法沒法發揮出全部威力。”
    夏薇歎了一聲，眼中繼而燃起熊熊鬥誌，一時的失敗，並不能讓她放棄，反倒給予了她更大的動力，她說什麽也要中止月兔試藥。
    月兔少女看了她一眼，忽而發問：“話說回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夏薇。”
    “我叫藥白，這個名字，可是素娥仙子為我取的。”得知夏薇的名字後，月兔少女麵露喜悅，“如今，我們互相知道名字了，那也就意味著，我們是朋友了。”
    夏薇不答，轉而站起身來，朝一旁走去。
    “你要去哪？”藥白有些困惑，詢問起來。
    “我要去尋找恢複實力的辦法，我就不信，我會永遠被困在這裏！”夏薇緩緩開口，眸光中透著幾分堅定不移。
    藥白咬了咬唇，有些奇怪道：“你剛剛說，不希望再用月兔試藥，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這下輪到夏薇不解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因為這麽做是錯的！”
    藥白眨了眨眼：“可是不管是廣寒宮的煉丹師，還是月兔本身，都認為這件事是對的……”
    “你們已失去了對於是非的判斷，可悲。”夏薇篤定道，言語中呈現幾分固執，乃至偏執，“我說是錯的，就是錯的！”
    “可是……要是沒辦法繼續試藥的話，月兔們都會被驅逐回人間，再也享受不到這裏的月華了……”藥白有些沮喪道。
    夏薇不管：“難道為了區區月華，你們就甘願冒著隨時死亡的風險試藥嗎？你們都開了靈智，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死物，自然應該明白生命的珍貴。回到人間怎麽了？我就是從人間來的。”
    聽完夏薇的話，藥白撓了撓頭，總覺得有些不能理解她呢。
    “你在人間的時候，也像這樣幫助過別人嗎？”藥白忽然問道。
    “當然！”夏薇點頭。
    “那他們感謝過你嗎？”
    “感謝……應該感謝過吧。”夏薇不確定道，她好像已經很久都沒聽過別人的感謝，隻有師父很感謝她。
    藥白正經道：“所以說，你幫助他人，並不是為了獲得人們的感謝，也不是真的為了他們好，隻是為了將自己的意誌，淩駕在他人之上嗎？”
    夏薇蹙眉：“誰說的？我那是為了替天行道，我做的都是正義的事！”
    藥白低下頭來，有些不確定道：“可是，你這麽做，會讓自己被他人討厭的……如果月兔們都被趕走的話，藥大會討厭你，藥星也會不悅，大家都會變得不開心……”
    夏薇仰起頭來，目光倨傲：“討厭我吧，我不在乎。你們討厭我沒關係，但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理解我，那人就是我的師父！不管我做了什麽，他都會理解我的，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我不需要你們的感謝，隻要有師父就夠了……”
    想起師父，夏薇的明眸中波光瀲灩，像是蒙了一層水霧，她抬起頭，遙望天頂倒映的景象。在那裏，人間的一切景物，都變得極為渺小，縱橫億萬裏的大洲，也能被俯瞰全貌。
    盡管不知道，師父現在的情況如何，但夏薇確信，他一定在思念自己，他會想盡辦法，前來解救自己，哪怕相隔了整個寰宇，整片世界，也沒法阻止兩人重逢的決心。
    在那之前，夏薇可不願坐以待斃，她可不是會乖乖待在囚籠，等待師父前來拯救的人，她要自己想辦法逃出困境。
    很快，夏薇便回到了太陰星君為她安排的居所，一眼便看見了那本掉落在地的古樸典籍。
    “找到了……按照太陰星君所言，一切凡俗之法，在月亮上都會受到限製，隻有真正的不二法門，才能展現出完整威力。隻希望這本典籍中，有能幫助我的功法。”
    不久前，夏薇拒絕了太陰星君的好意，將典籍打落在地，此刻，為了幫助那些用來試藥的月兔，她將這本典籍重新拾起。
    簡單翻看，夏薇卻麵露難色，繼而深深一歎。
    “怎麽了？”
    藥白跟了過來，好奇的探過頭，目光剛剛落到夏薇手中那本典籍的封麵上，緊接著眼睛都直了，再也挪不開半點：“太上九天玄真禦雷寶鑒？你……你是怎麽拿到這本功法的？”
    夏薇有些在意：“聽你的意思，這本功法很強嗎？能夠突破月亮表麵的壓製嗎？”
    藥白目光呆滯，如小雞啄米般點頭：“豈止是強，這是玄女娘娘留下的功法，乃是世間至高絕學之一，當之無愧的不二法門，突破月亮表麵的壓製，就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夏薇看了她一眼，無奈的詢問道：“你能為我，念誦這本典籍上的內容嗎？”
    藥白愣了愣：“念誦？為什麽？這可是至高絕學，輕易不能傳給外人，更別說像我這樣的月兔了……”
    夏薇有些不好意思，如實回答：“我不識字，看不懂上麵的內容。”
    聞言，藥白有些不可思議：“你是說，你雖然是仙人，卻根本不識字？這怎麽可能呢？”
    夏薇搖了搖頭，不做解釋。
    回憶中，以前師父總是督促她識字，讓她記下那一個個方塊字的含義，可夏薇對此毫無興趣，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功法上麵，對她來說，與其耗費心力識字，還不如多練幾套功法。
    盡管師父一再強調，不識字的話，以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夏薇卻始終不以為意，反正有師父替她念誦典籍，她有什麽好擔心的？
    直到現在，師父的擔憂成為了現實，夏薇雖有神功典籍在身，卻看不懂上麵的內容，隻好求助於藥白，讓她來替自己念誦。
    藥白顫巍巍的接過典籍，光是封皮上傳來的細膩冰涼的質感，都在訴說著這本典籍究竟有多麽珍貴，當中記載的無上神功，一經傳出，足以令所有修行者為之瘋狂。
    “我……我真的可以念誦嗎？”
    藥白滿眼擔心，有些遲疑道：“此等神功，輕易不能傳給外人，我幫你念誦，也就知道了功法記載的內容，以後該不會……要被滅口吧？我隻是一隻藥兔，可不想被滅口啊……”
    夏薇莞爾一笑：“沒關係，你隻管念誦就是，我既然能拿到這本功法，就可以保你平安無事。你若真能從這本禦雷寶鑒中學到什麽，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我隻會為你高興。”
    聞言，藥白也放下心來，有了夏薇的許可，這下子可以說再無顧慮，一想到領悟神功的情形，心中便一陣激動，雀躍道：
    “太好了！想不到我也有機會，一睹無上神功的風采。隻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像藥音姐姐那樣，徹底擺脫藥兔的身份，成為真正的仙人！”
    夏薇一愣，她好像從藥白口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有些意外道：“你剛剛說……藥音？那是怎麽回事？”
    “你說藥音姐姐嗎？她可是月兔中的傳奇，本來隻是試藥的月兔，卻因為對丹藥的敏銳辨識，得到了宮中仙人的賞識，自此得到天大的造化，最後更是成為了玄女傳人。聽說凡是她吃下的丹藥，都能準確道出當中成分，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她在丹道上的造詣，放眼整個廣寒宮，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提起藥音，藥白言語中也多出了幾分羨慕：“不久前，她好像犯了什麽錯，受到了嚴厲責罰，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月兔們敬仰的偶像。”
    “是嗎……”
    聽完藥白的話，夏薇也麵露訝色，沒想到平日裏慵懶困倦的藥音仙子，竟然是月兔所化，光看外表，當真一點也看不出異樣來。
    藥白翻開典籍，禦雷寶鑒中記錄的神功，著實令她眼饞不已，已經迫不及待要一一翻閱，好生查看當中的記錄了：
    “想要領悟無上神功，需要相當程度的造詣與天資，也不知憑我們的領悟，能否學會其上記錄的不二法門……光說無益，事不宜遲，我們現在便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