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北將軍隋唐，讓你們的主事之人與我說話。”隋唐說話了，他那清朗的聲音直抵城頭。
    眼見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紀釗深吸了口氣，隨後將身子探出牆外。
    “田氏叛逆，已被滿門誅殺，你為何還為他們繼續賣命？”隋唐厲聲問道。
    紀釗一愣，旋即趕忙解釋起來。
    “回將軍，在下紀釗，河城守備軍曲帥，並非田氏之人？”
    “咦！”隋唐一聲輕咦，緊接著看向城頭的紀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麵目白皙，竟然隻是個曲帥。
    “是我誤會你了，你能以曲帥之身，守城一月，當為英雄，請打開城門，讓我軍進城。”隋唐表達了歉意之後，又送上了一句稱讚。
    然而，紀釗的回應卻是出乎隋唐意料。
    “將軍可有朝廷旨意？”
    隋唐一愣，下意識搖頭：“沒有。”
    “既然將軍沒有朝廷旨意，那恕紀釗不能開城。”紀釗堅定的搖了搖頭。
    紀釗的刻板，使得隋唐臉上忍不住掛上了一絲怒意。
    “陛下駕崩、太子薨逝，請問紀曲帥要的是哪家朝廷的旨意？薑泰、薑啟，還是那個已經在燕郡稱帝的龍嘯天？”
    隋唐聲音冰冷，他自寧南關一路東進橫跨整個南河郡，卻沒想到被一個小小河城擋在了門外。
    紀釗愣住了，他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然而，他卻依舊執拗：“河城是薑國的河城，而並非任何人的河城，若沒有朝廷旨意，將軍還是請回吧。”
    隋唐怒極反笑。
    “好，好一個紀釗，那我問你，若我軍退走，賊軍再來，你如何應對？”隋唐冷聲問道。
    “我當舉河城之力以拒賊軍。”紀釗強忍著滿身疲憊，振聲回答。
    他紀釗從來就不怕死。
    然而，隋唐接下來的一句話，卻仿佛是一下子將他推入了深淵。
    “也就是說你打算用這滿城性命來成就你一個人的忠義之名？”
    隋唐的話不可謂不重，甚至直中要害，紀釗身子一晃，臉色更是慘白一片。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讓我軍進城，從此河城百姓的性命，由我隋唐一人擔之，二、我盡遷河城百姓，你盡可以一個人守著河城，等你的朝廷旨意。”
    隋唐的聲音愈加冰冷，而且他的耐心也近乎耗盡。
    “紀將軍，開門吧，隋將軍來了，咱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是啊，萬一隋將軍真走了，那些賊兵又來了怎麽辦？”
    “紀將軍，你就別固執了，朝廷恐怕已經管不上咱們了。”
    紀釗仍想爭論，然而，身後的百姓卻是紛紛開口勸說起他來。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無非求一個太平，現在太平城裏的皇帝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能保護他們這些平頭百姓。
    他們之所以在蘭天碧的攻擊下支撐近一個月，無非是不想死，僅此而已。
    紀釗木然回頭，神情絕望的望著身後百姓，他自以為這些百姓和他是一樣的想法，卻沒想到最後，竟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堅持。
    這一刻，他驀然生出一種難以想象的孤獨。
    “開還是不開？”
    城下，隋唐那淩厲的聲音重又響起，而他的意識卻再也支撐不住，沉入了黑暗。
    十一月十二日，隨著河城的大門緩緩開啟，南河郡也徹底臣服在隋唐的兵鋒之下。
    就在隋唐平定燕郡和南河郡的同時，整個南方都沉浸在一片混亂之中。
    而在這戰火紛飛之中，廣陵郡的一座茶樓裏，一群衣袂風流的年輕士子卻在靜靜的品著手中香茗。
    “如今的局勢，諸位怎麽看？”當先一個容貌與荀卿帶著幾分相似之人率先開口問道。
    “半個多月前，戚世恒在太平關殺我三叔，兼並我廣陵郡兵，隨後更是舉兵奪我曲城，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那永生教青妖更是放肆，占了渝都郡不說，如今，也要來奪我廣陵，可歎這文雅之地，最終還是免不了被那些武人踐踏。”
    “看來，這廣陵郡是不能待了。”
    隨著那人開口，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薑國已然大亂，即便是這往日如世外桃源般的廣陵郡，也終究躲不過被波及的命運。
    “荀慈，你打算去哪裏？”這時右側有人看向那第一個說話之人問道。
    “早幾年我大兄便來信邀我去北地郡，隻是當時，那隋唐聲名未顯，北地苦寒，我終是不忍離了廣陵這溫潤故土，如今看來，是不去不行了。”荀慈苦笑著搖了搖頭。
    隋唐剛剛在蘭西站住腳跟時，荀卿便來信請他北上，不僅是他，今天在座的有不少人都接到了荀卿書信，隻可惜，就隻去了一個烏興禾。
    “隋唐，哼，窮兵黷武，陛下以其為安北將軍，此人卻不知感恩，私通辰國不說，竟與那燕山王軍合謀逼死陛下，亂臣賊子，荀慈，你竟要去他那裏？”右側之人聞言，臉上忍不住升起幾分怒色。
    “人雲亦雲，不可盡信，陳悅，若不趁此良機去看一看，又如何得知全貌呢？”荀慈下首一個身穿黑衣的青年接口說道。
    “陳謀，這麽說，你也打算跟荀慈一起去北地？”陳悅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的問道。
    “不錯。”陳謀與荀慈對視一眼，兩人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唉，算了人各有誌。”陳悅想說什麽，卻最終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這麽說，陳悅，你有了其他去處？”荀慈好奇的問道。
    “嗯，我打算去太平城，薑啟稱帝已為正統，沒有人比他更為合適我去輔佐。”陳悅絲毫不加掩飾自己的想法。
    “薑啟新敗，威望盡失，如今更是已經與戚世恒開戰，你這個時候過去......”旁邊有人帶著幾分擔心問道。
    隨後，茶樓中眾人便你一言我一語，開始互相調侃起來。
    “這不正是我等的機會嗎？”
    “汪雲說的在理，我等世家子，平日裏意氣相投，傾蓋相交，卻不曾想竟有一天要互為敵手？”
    “哈哈哈，陸遙之，真到了兵鋒相見的那一天，可得給對方留條活路啊！”
    “怎麽？怕自己敗了？”
    “放屁，我怎麽可能敗？”
    “袁羨，你太粗鄙了，我荀央羞於與你為伍。”
    “哈哈哈哈！”
    這一日南方六郡大亂，這一日廣陵士子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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