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日，隋唐抵達定襄城，隨後便是數日對峙。
    鄭興懷不愧為雲霆麾下名將，在得知定襄城得到大量援軍之後，便謹慎收縮了防線。
    不僅如此，為了防備夜襲，還在營前布滿了拒馬、壕溝，足夠勇猛、足夠謹慎，是個勁敵。
    這種情況持續到二十九日上午，鄭興懷突然撤軍，定襄城中徹底放鬆了下來，又加之年關將至，人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密集的雲層，呼嘯的風聲，即便是在這身處水鄉的定襄城裏，也能感到那徹骨的寒冷。
    好在眾人的心情並未受到太大影響，就連隋唐也不再緊繃，望著那滿眼喜慶的通紅，他少有的無所事事起來。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除夕當夜，定襄城裏，寒冷重的幾乎要凝水成冰，但都督府裏卻異常熱鬧。
    這一年裏，無論有著怎樣的跌宕起伏，波瀾壯闊，都抵不住這相聚的溫馨。
    大堂裏，眾人就座，也沒有什麽過多的開場白，隻有那美酒佳肴和美好祝願。
    祝願顧誠、郭猛可以盡快恢複健康、祝願忘憂、菊仙、武川秀越來越美，祝願明年是個好年景，也祝願在新的一年裏，他們能兵鋒所指，橫掃天下。
    歡樂在持續......
    隻是此刻的他們，決然想不到，在如此喜慶的日子，會有人不甘寂寞。
    南嶺關。
    相比溫潤潮濕的定襄城，這裏已然銀裝素裹，隆冬的第一場雪，自申時之後，已經下了接近三個時辰。
    “這狗日的天氣，說下雪就下雪，也不打聲招呼。”
    “知足吧，今年的雪已經比往年來的還要更晚一些了。”
    “說的也是，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麽回事，亂成了這個樣子。”
    “興許明年就不一樣了。”
    “嗯，隋將軍說過，要還咱們薑國一個太平。”
    “可惜，沒有早點跟著隋將軍。”
    “現在也不晚。”
    關樓之中，負責守夜的士兵，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圍著熾熱發燙的火盆，嘴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眼睛卻是直勾勾盯著火盆上那滋滋流油的大塊羊肉，隨著時間推移，濃鬱的香氣開始順著城頭蔓延。
    紛亂四起的年景，想要吃飽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底層士兵，更能體會這其中心酸，哪怕是薑泰已經稱帝，那些大人們也已經坐在了澄明殿上，但士兵永遠都隻是士兵，緊衣縮食，掙紮求生。
    然而，自歸順隋唐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輜重營的糧食從未短缺，逢年過節的竟然還能吃到香噴噴的烤羊肉，這無疑讓他們對未來充滿了期盼。
    “哼哼，好香啊，羊肉應該烤好了吧。”
    “這些狗日的好運氣，希望待會兒換崗的時候，別被他們給吃光了。”
    “哼哼，他們敢，軍法司那幫人可不是吃素的。”
    “說的也是。”
    城頭上，冒著大雪巡邏的士兵也在竊竊私語，他們將長槍抱在懷裏，捧著雙手哈著氣，想象著那不久之後，就會被自己吃進嘴裏的羊肉。
    “何叔，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明年有什麽願望嗎？”牆垛邊上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半大小子，正仰著臉，一臉期盼的看著旁邊的粗大漢子。
    “我能有什麽願望，這狗日的戰爭把老子的家都打沒了，隻希望能吃得飽，穿得暖就好。”那粗大漢子憤憤不平的說道。
    隨即，他也下意識看向那跟了自己許久的半大小子。
    “你呢，小梁子，你有什麽願望？”
    “天下太平。”那半大小子仰著臉，一臉憧憬。
    “天下太平？”粗大漢子眼睛裏帶著一萬分的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如此宏偉的願望會出自這個半大小子的嘴裏。
    “對，天下太平，所有人都吃得飽，穿得暖，到時候再娶個媳婦，生個娃。”小梁子臉上的憧憬越來越濃。
    四周圍過來的其他士兵，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然而，隨著一支利箭的突然出現，讓這歡笑戛然而止。
    粗大漢子下意識抹了一把溫熱的臉頰，目光依舊停留在小梁子那帶著無限憧憬的臉上。
    隻是，此刻，憧憬仍在，眸子裏的光卻已經消散，因為那支箭，那支插在小梁子咽喉上的箭。
    “敵襲！”一聲淒厲的長叫，為這個寒冷的雪夜，蒙上了不祥的陰影。
    關樓之中，有人才剛剛將香噴噴的羊肉放入嘴中，有人仍在熱烈的期盼著，這本該是一年之中最喜慶的日子，卻被那叫聲徹底打破。
    “操他媽。”也不知是誰怒吼一聲，緊接著所有人都摸過身側的刀槍開始向外衝去。
    此時，關牆上的殺戮已經開始。
    無數身披甲胄，手握刀槍的士兵正順著關牆攀援而上。
    他們麵色木然，神情冷峻，似乎並未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喜慶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隨著湧上關牆的士兵越來越多，劇烈的戰鼓聲響徹南嶺關。
    “傳令全軍，速速迎敵。”李隼身著棉袍，手持長槍，自院中奔出。
    他也沒想到會有人趁著這個節骨眼，前來攻打南嶺關，但此時，已經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
    在李隼的帶領下，南嶺關內的五千士卒開始大規模聚集，隻可惜，還未等他們趕到關頭，敵人便已經湧了進來。
    無數人影，如同黑潮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將南嶺關內的雪白盡數覆蓋。
    “你們是誰的人馬，為何來攻我南嶺關。”李隼一邊喝問，一邊揮舞長槍。
    他沒有期望對方回答，對方也確實沒有回答，隻有那閃爍著寒芒的刀槍，一次次探出又一次次收回，帶起無邊血色。
    “我是李隼，眾將士聽令，給我將敵人殺出南嶺關。”李隼一把扔掉披在肩頭的棉袍，怒聲吼道。
    事發突然，他來不及著甲，但那修長的身形和極具爆發力的肌肉，卻在那一身單衣的襯托下，更顯壓迫。
    “殺！”李隼再次怒吼，手中長槍上血色更濃。
    他不退，身後的士兵便也不退，這支經曆過巨大打擊的軍隊，在歸順隋唐之後，極短的時間裏，便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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