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恒北上，大軍壓境，對於駐守襄平城的孫章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他麾下士卒多為新兵，盡管有隋唐抽調的四衛骨幹作為支撐，但麵對彪悍的鎮蠻軍，依舊相形見絀。
    好在他本身極為勇猛，也給了那些士卒足夠的信心。
    “將軍，咱們真的要為那隋唐死守襄平城嗎？”城頭上，孫章正專心致誌的注視著城外的鎮蠻軍陣， 身後一個親信突然出聲問道。
    孫章神色一凝，他緩緩轉過身去，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向那名親信。
    此人名叫何光，是他們蓮花寨的老人，最先跟著大當家尤成，後來又跟了自己。
    “為何咱們就不能為了他而死守這襄平城？”孫章嘴角微顫，隨後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哼，那還用說嗎？咱們之前追隨大當家，跟著燕山王軍，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可自從跟了隋唐，什麽七令五十四斬，什麽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還有那什麽軍法司，整天跟耗子一樣跟在咱們後邊，我看分明就是不把咱們當人看。”
    何光越說越起勁，仿佛是想將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委屈盡數倒出。
    “那你有什麽想法？”孫章看著何光，輕聲問道。
    “我看咱們不如投了那戚世恒，咱們有大軍在手，又有獻城之功，那戚世恒怎麽的還不高看一眼，不說活的滋潤，也總比死在這裏好吧。”
    何光以為孫章心動，忍不住開口勸說道。
    “老何啊，你加入咱們蓮花寨多少年了？”孫章突然開口問道。
    “回將軍，十三年了。”何光不明白孫章為何問這個問題，但還是下意識回了一句。
    “十三年了，也是寨子裏的老人了，你當初是為何上山的？”孫章繼續問道。
    “家中田地被當地豪族霸占，父母餓死，活不下去了，這才上了咱們蓮花寨。”何光一愣，思緒仿佛也被這一句話拉回了很多年前。
    “是啊，你家中田地被豪族霸占，你父母餓死，你活不下去，所以投了蓮花寨，可如今有人為了讓更多像你一樣的人，不再被豪族霸占田地，不再因為吃不上飯而餓死父母，不再活不下去，而努力，而奮鬥，你卻在想著要背叛他。”
    孫章不緊不慢的說著，他那一雙如鷹隼般的眸子也帶著幽光死死的盯在何光臉上。
    “將軍，我該死，我不該多嘴，我知道錯了。”何光無疑是一個聰明人，僅僅從孫章的話裏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於是，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想要求饒，卻不曾想雙膝才堪堪落地，便被一縷刀芒劃破了喉嚨。
    “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甩了甩刀鋒上的血珠，孫章再次開口。
    這也是何光此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為什麽？
    他想要張口詢問，但狂噴的鮮血卻阻止了他發出任何聲音。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孫章輕輕搖了搖頭，思緒回到了他領兵出征前的那一個夜晚。
    那一夜，彭休、梁戎、敖冥、敖烈、李隼還有他，六個人齊聚隋唐屋內。
    好酒好肉，彼此暢談，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知道了隋唐的故事，也第一次懂得了什麽才是真正的誌向。
    這些時日以來，他多少次午夜夢回，都始終忘不了那一夜的最後，隋唐舉起酒杯，向著他們六人鄭重說道：“我親愛的朋友們，這一杯酒，隋唐敬你們，願你們能隨我一起，為這天地立心，為這生民立命，為這往聖繼絕學，為這萬世開太平。”
    那一刻，孫章終於找到了自己活著的價值。
    “我親愛的朋友們......”那是他此生從未聽到過的稱呼。
    “在燕山王軍時，我能領兵是因為出身蓮花寨，但現在我能領兵，隻因為我是孫章，是統帥口中的朋友。”孫章低聲呢喃。
    這是一個無法被理解的理由，但孫章卻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隋唐對他的看重。
    所以，襄平城他守定了。
    望著四周士兵投來驚疑的目光，孫章目光凜冽，隨即一聲怒吼，震徹四方。
    “敵軍壓境，若有敢動搖軍心者，猶如此人。”
    隨著孫章那一聲怒吼在城頭響起，也徹底鎮住了那些心思各異之人。
    話音落下，孫章沒有再看那被他殺死的何光，而是舉步向前，走到了城牆邊上。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殺人的同時，襄平城城守薑敘之悄然出現在了身後。
    “世叔，那隋唐到底有何能耐，能讓你們如此推崇，甚至就連孫章這樣的悍將，也甘願為其臣服？”
    薑敘之身後，一個蜂腰猿背，體魄強健的漢子饒有興趣的問道。
    “英姿天成，心懷天下，世雄啊，好好守住城池，你會見到他的。”薑敘之一聲輕笑，腦海中不禁回想起隋唐那英武的模樣。
    “世叔放心吧，我燕世雄就是拚卻性命也不會讓這些岐國蠻人踏入我襄平城一步。”
    那漢子聞言神情一震，虎目之中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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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咚咚！”
    說話間，城外，鎮蠻軍中的戰鼓驟然響起，那是攻城的前奏，兩人也顧不得再閑聊紛紛向著孫章靠了過去。
    “襄平城城守何在，我是鎮南大將軍戚世恒，限你十息之內打開城門，否則別怪我刀下無情。”
    很快，戚世恒的聲音便從城下傳來。
    “戚將軍，薑某自問不曾得罪過你，不知將軍今日大軍壓境，是為哪般？”薑敘之高聲問道。
    “隋唐勾結燕逆、禍亂京都，人人得而誅之，世恒今日奉王命，討不臣，還請立刻打開城門。”
    戚世恒大義在手，毫無顧忌，然而，薑敘之卻並不吃他這一套，隻是一個拱手，便輕描淡寫的回絕了他。
    “隋將軍並不在我處，若戚將軍與隋將軍有怨，可自去尋他，敘之既為襄平城城守，便當有牧守一方，保百姓平安之責，還請見諒。”
    “薑敘之，你到底開不開城門？”見薑敘之一口回絕了他，戚世恒麵色上立刻多了幾分惱怒。
    “戚將軍，我方才已經說過了，隋將軍並不在我處，你繞道而行便是，為何非要入我襄平城中？”麵對戚世恒的威脅，薑敘之依舊油鹽不進。
    “薑敘之，你果然已經投靠了隋唐那廝，今日這城，你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戚世恒索性不再偽裝，立刻怒聲叫罵了起來。
    哪知他聲音才落，城頭上又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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