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雲霞破曉。
    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的蓋天賜，打開了西城城門，帶著數百騎兵向著永寧關奔去。
    “蓋將軍來了，快請快請。”
    蓋天賜出城不過二十裏地，便被一座涼亭攔住了去路，仔細一看，隻見一身金甲的連橫已經等在了那裏。
    “連將軍好雅興，你我是敵非友，竟然會有興致請我喝酒，不會是在這裏做了什麽埋伏吧？”蓋天賜躍下戰馬，一邊向連橫走去，一邊高聲問道。
    “你覺得呢？”連橫麵帶微笑，朗聲反問道。
    蓋天賜微微一怔，他下意識向連橫身後望去，卻見四野茫茫，竟然隻有一名身材瘦小的侍衛守在涼亭邊上。
    “連將軍豪氣，倒是天賜矯情了。”蓋天賜禁不住一聲慨歎。
    其實他也就隨口一問，要真擔心埋伏，他又怎會出城赴宴？
    隻是眼見連橫竟然隻帶著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也不由生出幾許欽佩。
    這一年多來，兩人互為敵手，幾度勝負，蓋天賜佩服連橫的英雄豪邁，連橫也佩服蓋天賜的沉著堅韌。
    到此時，竟不免多出幾分英雄相惜的味道來。
    涼亭裏，兩人分東西坐定，桌案上幾碟小菜，一壺老酒，簡單中透著別樣的精致。
    “請！”
    “請！”
    手中酒杯輕碰，一杯水酒下肚，這才再次拉開了話匣子。
    “今日連兄請我，不會隻是簡單的喝酒吧？”蓋天賜若有深意的問道。
    然而，連橫卻並不接話，他先是為蓋天賜斟滿酒杯，這才緩緩開口。
    “此酒名為英雄血，是我家統帥以樓蘭之地的葡萄釀製而成，這菜則是長寧郡百珍樓的廚神楊閣老所做。”
    連橫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這才又繼續說道：“蓋兄，咱們先喝酒，先吃菜，其他的，等咱們酒足飯飽再說。”
    蓋天賜抬起頭來，兩位橫掃疆場的將軍就這樣平靜的對視著。
    片刻之後，蓋天賜終是點了點頭，端起了酒杯。
    “好，痛快！”連橫燦然一笑。
    隨即兩人便開始繞過那道最敏感的話題，開始將目光集中在桌案之上。
    蓋天賜品咂著葡萄美酒，感慨自己在樓蘭多年，竟不知這東西可以釀酒。
    連橫言語之中則是表現出對隋唐那毫不掩飾的欽佩。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隻可惜時光短暫，轉眼，酒壺已空，輕鬆歡暢的氣氛也終於再次肅然了起來。
    “蓋兄，不知你對現在薑、辰兩國的未來有何看法？”這一次倒是連橫最先開口。
    “嗝，我就知道，這頓酒沒這麽簡單。”
    蓋天賜打了個嗝，隨即輕笑著繼續回應道：“現在哪兒還有什麽辰國啊，已經是大月國了，那月東來確實厲害，我看不出半月，那風氏便會被徹底鏟除。”
    蓋天賜神色肅然，雙目之中毫不掩飾對於月東來的讚賞。
    “至於咱們薑國......”蓋天賜微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隻是話才出口，麵色卻驀然一變：“連橫，你們想做什麽？”
    電光火石之間，他猛然間明白了過來。
    月東來即將統一辰國，那麽隋唐呢？
    他是不是也準備統一薑國了？
    答案顯而易見！
    “蓋將軍，晚了......”連橫望著自蓋天賜身後倉皇奔來的一名騎士輕輕歎了口氣。
    “將軍，將軍不好了，昨夜那隋唐率人攻入了太平城，咱們完了，咱們完了。”
    那騎士一路奔至蓋天賜身後，隨即跌落下馬，失聲大叫。
    蓋天賜聞言臉色一白，隨即趕忙撲到那騎士麵前，急聲問道：“陛下呢？陛下怎麽樣了？”
    “陛下死在了澄明殿上，武將軍、汪先生他們都死了。”
    那騎士是跟隨他們從樓蘭一路走來的老人，如今提起趙無妄等人，忍不住悲從中來。
    “連橫，我殺了你。”蓋天賜猛地從身後侍從手中抽出赤銅刀，便向著連橫劈去。
    連橫閃身躲開，隨即也接住了旁邊遞來的龍紋鎦金戈。
    那些跟隨蓋天賜一起過來的騎兵，見兩人突然翻臉，連忙拍馬想要助陣，卻被戰昆侖死死擋住了去路。
    “諸位，太平城已破，趙無妄已死，你們當真想要跟著一起殉葬不成？”戰昆侖手持畢燕撾，橫在數百騎兵身前，厲聲問道。
    “閃開，就憑你也敢攔我。”
    眼見對方身材瘦小，領頭的士兵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隨即手中長槍便狠狠的向前刺來。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與畢燕撾接觸的瞬間，一股無可抵禦的力量突然從對麵傳來。
    “砰！”騎士落馬，眾人心驚。
    “我再說一遍，你們已經敗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由兩位將軍自己解決，咱們就不要摻和了可好？”戰昆侖就那麽平靜的站在那裏，一人如千軍。
    那些騎兵勒馬而立，互相對視著，沉默著，卻沒有人再向前一步。
    隻有那掉落馬下的首領，狼狽的爬起，指著戰昆侖張口喝罵：“好小子，是我一時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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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聲悶響，那首領隻覺腦袋一疼，便一頭栽在地上暈了過去。
    “又或者說，你們還有人要試試我手中的畢燕朝天撾。”
    戰昆侖那平靜的目光中殺氣陡現，竟惹得對麵的幾匹戰馬，都不安的嘶叫起來。
    安靜，異常的安靜。
    整個涼亭範圍內，隻剩下連橫和蓋天賜兩人仍在劇烈交戰。
    桌案、菜盤、酒壺、座椅，在龍紋鎦金戈與赤銅刀的交鋒中，紛紛碎裂成齏粉。
    直到最後的涼亭，也終究承受不住兩人的瘋狂廝殺，而轟然崩裂。
    “蓋兄，你當真想要與我不死不休嗎？”
    飛揚的塵沙漸落，連橫和蓋天賜的身影也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麵對連橫的質問，蓋天賜沒有說話，但那一雙虎目之中的憤怒，卻依舊熾烈。
    “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並無私仇，當今之世，天下一統已成定局......”連橫複又開口說道。
    隻是話說到一半，便被蓋天賜厲聲打斷。
    “住口，天下一統已成定局，那為何不能是我們，我趙國已立，隋唐卻不過隻是一個安北將軍？”
    麵對蓋天賜的質問，連橫並不著惱，而是繼續說道：“蓋兄你也說了，你們是趙國，何為趙國，不過是趙無妄的趙國，它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也不是天下百姓的。”
    蓋天賜臉色微微一變，但猶自一聲冷哼，緊接著反問道：“哼！說得好聽，隋唐登基稱帝，難道就不會是隋國了嗎？”
    “不會，我們要建立的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吃飽飯，穿暖衣，不用風餐露宿，不用朝不保夕的國家。”
    連橫那厚重雄渾的聲音，隨之響起，仿佛帶著莫名的力量，掃過所有人的心頭。
    即便是蓋天賜，也下意識愣住了。
    “統帥曾說過，我們是在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連橫複又說道。
    “轟！”蓋天賜隻覺渾身一震，這一句話不亞於九天驚雷，竟震得他眼冒金星，麵如白紙。
    “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蓋天賜喃喃自語。
    心中更是不禁高呼：“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趙無妄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蓋兄，我知你心有宏圖，你就當真甘願把自己鎖死在這小小的太平郡裏？”連橫歎了口氣，帶著幾分推心置腹的語氣，沉聲問道。
    蓋天賜又是一震，他呆呆的看著連橫，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連橫的聲音卻陡然慷慨激昂了起來：“蓋兄，那裏，辰國十郡之地，那才應該是你的舞台，蓋天賜理應是一個名垂千古的名字。”
    此時此刻，蓋天賜隻覺心中燃起一團烈火，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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