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歡城校場之上，軍杖揮舞，但軍杖之下的雲重、風沉二人卻是隻能強忍著疼痛，任憑額頭上冷汗直流，卻是半聲也不敢吭。
    武勝關之敗，固然是薛驚鴻偷襲所致，但若是他們二人依令行事，徐徐而退，便不可能造成那麽大範圍的潰敗。
    這個責任他們必須承擔。
    而且更重要的是，柳清歡死了！
    就在校場不遠處的屋子裏，柳清歡安詳的躺在那裏，麵如金紙，雙目緊閉。
    “你怎麽這麽傻啊！”
    僅僅一句話，言葬月便已是泣不成聲，從她組建傾城衛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些女子，包括她自己隨時都可能喪身疆場。
    然而，當這一幕真真切切的發生在眼前，她依然難以自控。
    那個刀光劍影裏，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葬月閻羅，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輕聲嗚咽，猶如一個孤立無援的孩子。
    門外，隋唐靜靜的站在那裏，他沒有選擇貿然進去。
    因為他知道，有些悲傷隻屬於自己，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無權幹涉。
    直到那嗚咽之聲漸漸消退，他才輕輕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你應該好好養傷的。”
    隋唐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淺淺的責怪，但更多的是心疼。
    武勝關一戰，言葬月身中三箭，隻是她比柳清歡幸運，並未傷及要害，但依然讓隋唐的心底多了幾分後怕。
    “我......我......想來看看清歡。”
    聽到隋唐的聲音，言葬月渾身一顫，她鼓起勇氣想要解釋，聲音卻是越來越低。
    “當初在禦奴城的時候，每一天都在死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明明白天的時候，還在說說笑笑，可去了一趟城頭，便隻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個時候，我每天都在難過，我在想他們為什麽要被殺死？他們怎麽才能夠不死？”
    隋唐低下頭去，看向柳清歡那蒼白的臉龐，腦海中驀然閃過一道身影，那是楊柳。
    此時此刻，兩人的麵孔竟神奇的融合在了一起，隋唐的心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的路是從禦奴城開始的，一直走到現在，這一路走來，一場又一場的廝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已經將他打磨的宛若鋼鐵。
    很長時間裏，他都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死亡，甚至前一刻，他更是妄圖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去安慰言葬月。
    然而，僅僅一瞬間，他才恍然發現，自己依舊是那個曾經的自己。
    無論過去多久，他都無法習慣死亡，尤其是這種毫無意義的死亡。
    “你說，當初要是她沒參加傾城衛，那她......”身側言葬月喃喃自語。
    隻是話未說完，隋唐卻突然轉過身來，一把將她抱住。
    “葬月，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戰，隻要我們打垮了月東來，一統天下，便不會再有戰亂，便也不會再有人因為戰亂而死。”
    隋唐的聲音異常堅定，他的雙臂也異常用力。
    “疼......”言葬月忍不住一聲輕呼，嚇的隋唐趕忙鬆開了手。
    隻是慌亂之際，他並沒有察覺到言葬月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紅暈。
    “我沒事，隻是有些傷感而已。”言葬月側過臉去，走到柳清歡，輕柔的撫摸著那蒼白的臉頰，眸子裏的悲傷漸漸被淩厲替代。
    “武勝關如何了？”言葬月突然開口問道。
    “啊！”隋唐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快的便平靜了下來。
    “薛驚鴻正在全力加固武勝關，雖然你滅了他的前師，但望月軍元氣未損，接下來，恐怕不好打了。”隋唐微微一歎。
    “你放心，武勝關是從我手裏丟的，我一定會替你拿回來。”
    言葬月回過身來，直視著隋唐，那白玉無瑕的臉頰上帶著幾分鄭重，幾分凜冽。
    恍惚間，那個偷偷躲起來哭泣的小姑娘已然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那令無數人喪膽的葬月閻羅。
    “我相信你，這一次我把武勝軍給你帶來了，其他各軍的損失我也會一並給你補齊。”隋唐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
    自沈淒淒戰死，言滅之叛到現在，閻羅陷陣軍損失極其嚴重。
    尤其是武勝關一戰，除了白日裏陣亡的四千鎮遠右軍，夜戰中，鎮朔軍的損失更是高達八千。
    這也是為什麽言葬月即便頂著疼痛和悲傷，也要抽二人軍杖的原因。
    “好！”言葬月沒有多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隻是不過幾息之後，言葬月突然抬頭問道：“你是直接來的歡城？”
    “啊！怎麽了？”隋唐一愣，隨即奇怪的問道。
    “那你還是先去一趟燕王城吧，梁戎據守城頭，揚言除非你來，否則誰也別想踏入燕王城半步。”言葬月苦笑著說道。
    “他怎麽？”隋唐臉上不由升起幾分怒色，隻是瞬間他便明白了過來。
    想來是因為言滅之叛的原因。
    這該死的言滅，隋唐心中暗罵。
    在他看來，言滅之叛給他帶來最嚴重的後果不是武勝關被奪，燕郡險些失守，而是讓他麾下文臣、武將之間信任的崩塌。
    “我知道了，我先扶你去休息休息吧，接下來連場大戰，你得先把身體養好。”隋唐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我想再陪陪她好嗎？”言葬月回過頭去看了柳清歡一眼，再回頭時，眼中已經多了幾分乞求。
    “好，那我陪著你。”隋唐目光寵溺，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明明他比言葬月的年齡還小，此時卻好似一個大哥哥一樣。
    屋子裏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隋唐的到來，意味著戰事的升級，同樣月東來的大軍也基本上已經集結完畢。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雙方都沒有再發生劇烈的衝突，無論是隋唐，還是月東來都在緊鑼密鼓的打造著自己的防線。
    在顧誠的建議下，隋唐在言葬月構建的第一道尋河防線之後，又加設了四道防線。
    以隋唐的中軍主力及梁戎所率的燕郡鎮守司，共計十一萬人馬，為第二道防線，屯駐燕王城。
    以連橫的樓蘭金甲軍及長寧、襄城、永安三個鎮守司，共計十三萬人馬，為第三道防線，屯駐鹿城。
    另，遣薛映率踏雪遊騎軍七萬，為北部防線，屯駐北地郡城，紀釗率南河鎮守司兵馬三萬，為南部防線，屯駐南河郡城。
    再加上言葬月、耿易和姚真的第一道防線，僅武勝關一戰，隋唐投入的總兵力便已超過了四十三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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