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娘簡直是不要命啊！”
    望著那順著關牆不斷蜂擁而上的廓天軍，郭躍身後，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歎息。
    他們前一刻，還沉浸在全殲陳新的大勝之中，下一刻，便就被敵人逼到了險象環生的地步。
    很顯然，戰爭已經進入了最緊要的關頭，隋唐與月東來之間的勝負，也將由望月關上的每一個士兵來決定。
    “兄弟們，殺啊，奪回望月關，讓這些狗日的薑國人，滾出朔方郡。”
    “對，他娘的，真當老子是泥捏的，欺負了老子一次又一次，今天，老子就是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
    廓天軍的決絕無疑給鐵林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城頭之上雙方用刀槍、手腳、頭顱、牙齒，隻要任何能給對方造成殺傷力的東西，都會成為最犀利的武器。
    慘叫聲響徹望月嶺，紅色的鮮血也已經開始順著關牆流淌。
    越來越多的身影開始跌落城頭，有的無聲無息，有的甚至抱著敵人的身體，狂笑著砸落在望月嶺那堅實的山石之上。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經陷入了激烈的廝殺，包括郭躍。
    右肩中箭時，他手中的戰斧正卷著廓天軍士兵的血肉，緩緩向前。
    而就在開戰到現在，這短短時間內，他已經劈碎了七副胸甲，剁下了九顆人頭。
    隨著那箭鋒襲來，郭躍一聲悶哼，忍不住向後倒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再看那箭矢，卻是已經穿透鎖子甲，牢牢的釘進了肩胛軟骨，隻留下箭杆在山風中微微搖晃。
    “將軍，咱們頂不住了。”眼見郭躍受傷，身後的親兵統領忍不住一聲輕呼。
    廓天軍實在是太猛了，而且人數是他們的三倍之多，鐵林軍的士兵每一個都在奮力廝殺。
    然而，敵人卻依舊源源不斷！
    “怎麽可能頂不住，你沒死，我也沒死，怎麽可能頂不住？”郭躍猛一回頭，那冷漠的眸子在此刻，猶如那支深深刺入肩頭的利箭。
    “將軍，我，我......”望著郭躍臉上的堅決，那親兵統領臉上不由多出了一絲羞愧。
    “兄弟，不要怕死，咱們死軍最不怕的就是死。”
    郭躍的聲音罕見的柔和了下來，他將右手的戰斧交到左手，然後，用那帶血的手掌重重的拍了拍那親衛統領的肩膀。
    隨即，再一次回身，那戰斧又重回右手。
    “兄弟們，那一夜暴雨，我弟弟郭猛率八千兄弟，據守朔水西岸，激戰一夜，硬生生將兩萬五千從天軍斬於馬下，今日，我等亦是八千人，對麵同樣是兩萬五千人，你們，有沒有信心再續那一日的輝煌。”
    望著那如同凶獸一般撲上城頭的廓天軍，郭躍突然厲聲高喝。
    他的聲音異常清晰，清晰到即便是殺聲震天的戰場，仍有無數的鐵林軍士兵聽進了耳中。
    “有，戰死在朔水西岸的兄弟們能做到，我們，也能。”最先回應的是那方才心生怯意的親衛統領。
    他叫王虎，跟了郭躍好些年，從來都是英勇善戰，隻是不知為何，方才突然就生出了怯意。
    “對，郭三將軍和八千兄弟的英靈，正在天上看著咱們，咱們不能丟臉。”
    “殺，讓這幫廓天軍的龜孫子，也見識見識我鐵林軍的厲害。”
    在王虎之後，更多的人開始回應。
    麵對敵人的凶猛和不要命的進攻，恐懼實在太過正常。
    然而，郭猛用他的死，為這些將士樹立了一座無法被忽視的豐碑。
    朔水西岸那一戰，郭猛用八千將士的性命譜寫了一曲壯麗的悲歌，也真真切切打出了死軍的精氣神。
    以至於，此時此刻，再從郭躍口中說出，那原本低迷的士氣一下子便洶湧澎湃了起來。
    “以手中刀槍為禮，敬天乞活！”廝殺之中有人放聲大喊。
    緊接著無數的聲音開始回應。
    那是隋唐建立死軍的初衷，如今他們麵臨死境，那曾經鼓勵了他們無數次的口號再一次出現。
    “哈哈哈，好，好的很，都是我鐵林軍的好漢子。”士氣複振，郭躍哈哈大笑。
    隨即他緊緊的咬住後槽牙，將指尖摳進肩頭，隻是用力一擰，那帶著血沫子的箭頭，便被他硬生生摳了出來。
    “不過如此。”盡管他半邊身子都已經痛的發麻，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不屑。
    而在郭躍身後，親兵統領王虎，已經大吼著將一名撲向他的廓天軍士兵，砍翻在地。
    蕭瑟的秋風吹過，枯黃的樹葉漫天，就如同眼前這些凋零的生命。
    隻是誰都來不及悲傷，甚至可以說，這一刻，雙方的士兵都已經忘記了成敗，忘記了望月關所代表的意義。
    殺戮，最純粹的死亡。
    無數的士兵，慷慨激昂奔著那死亡而去。
    “死戰！”一聲怒吼，郭躍的戰斧終於磕在了暴鳶的長刀之上。
    “好勇力，你叫什麽名字？”隻一擊，暴鳶便已然察覺到郭躍的厲害，他忍不住咧開嘴角，嘿嘿笑著問道。
    “鐵林軍副將郭躍。”郭躍聲音起落間，右手戰斧挑開長刀，左手狼麵盾那鋒銳的邊緣，便已緊接著劃向暴鳶的脖頸。
    “郭躍，你是郭氏兄弟的老二。”暴鳶閃身躲過，但聽到郭躍名字之後，卻是眼中陡然閃過一道殺意。
    “沒想到你竟然知道爺的姓名。”郭躍嘿嘿一笑，手中戰斧卻是不見半分停歇。
    “好，很好，我正愁沒有地方給北宮虎報仇，你竟然送上門來了，那就怪不得我了。”暴鳶手中的長刀揮舞的愈發淩厲。
    聽到對方要為北宮虎報仇，郭躍臉上的疤痕忍不住劇烈跳動起來。
    郭猛戰死，是他心中最深的痛，如今，卻還有人要拿此說事，他又怎能不怒。
    可惜，右肩上傷勢帶起的疼痛，卻讓他在行進間，多了幾分遲緩。
    而這遲緩很快便被暴鳶察覺到了。
    他的長刀更重了！
    “郭躍，看看你的身後，你的人已經敗了，你，恐怕也成不了多久了。”
    步步緊逼，暴鳶的氣勢越來越盛。
    或許盛的不是他的氣勢，而是廓天軍的兵鋒，盡管在郭躍的激勵下，鐵林軍心複振，但人數上的巨大差異，仍舊讓他們難以為繼。
    隨著越來越多的袍澤身死，他們的軍陣開始不斷崩潰。
    敗局已定，而郭躍也已然到了生死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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