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斷糧的恐懼瘋狂刺激著月軍的每一個士兵，讓他們一次又一次向著西滄河穀發起亡命的衝鋒。
    在他們的衝擊下，高凶血染甲胄，鄭拓步步敗退，而彭休也終於與月西歸戰在了一起。
    血染的防線上，到處都是黑白混雜的屍體，盡管襄城鎮守司的士兵已經足夠英勇，但在孤月死士的攻擊之下，依舊死傷慘重。
    作為月軍之中絕對的精銳，孤月死士確實強悍，強悍到襄城鎮守司的士兵，往往要兩三個人合力，才能拚掉對方。
    而月西歸作為月軍第一戰將，更是無人能擋，哪怕是彭休與計都窮餘緊密配合，在那虎頭湛金槍下，也隻能勉強支撐。
    “你不是我的對手，若沒有那個拿弓箭的，你早就死了。”
    月西歸閃身躲過襲來的長箭，一槍便刺破了防禦，在彭休的肩頭留下了一道血痕。
    “早死晚死不都得死，隻要能多擋你一刻，就是死也心甘情願。”彭休吃疼，但卻依然揮刀向前。
    “真他娘是個瘋子。”月西歸一聲叱罵，槍鋒又再度淩厲了幾分。
    “瘋子，嘿嘿。”彭休張開帶血的嘴，一聲冷笑。
    月西歸在他的身上已經留下來七處傷口，隨著時間流逝，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鮮血在快速流逝。
    但是看著月西歸那越發焦躁的麵孔，他卻有一種忍不住想笑的衝動。
    磨，有時候也是一種功夫。
    太陽從東邊升起，再從西邊落下，橘紅色的雲霞猶如那遍地的鮮血，紅的刺眼。
    經曆了一整天的廝殺，襄城鎮守司的防線半數已經落入敵手。
    士兵們高呼著死亡宣言，一次又一次的反攻，又一次次被打退回來。
    失敗似乎已成定局，而彭休的血也已經流幹。
    “孤月死士聽令，隨我打通西滄河穀。”月西歸虎頭湛金槍高舉向天，那一尺長的槍鋒上彭休的血還在緩緩流淌。
    “彭將軍。”遠處，計都窮餘那悲愴的聲音響徹河穀，那些已經被全麵逼退的士兵，也忍不住再次怒吼。
    “將軍已死，防線已失，我等該當如何？”混亂的戰場上突然有聲音響起。
    “誓死不退。”有人在高聲回應。
    “我等誓死不退。”這一次回應聲更大了些，仿佛是幾十人在一起的聲音。
    而後，第三次回應開始響起：“我等誓死不退。”
    這一次聲音更大，回應的人數更多，就連那西滄河穀，也忍不住起了幾聲回響。
    空穀回音，帶著蒼涼和決絕。
    “哈哈哈哈！”月西歸放聲大笑，他在嘲弄這振奮人心的呼喊。
    在他看來，對麵的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
    而他的孤月死士卻依舊齊整。
    然而，他笑的實在是有些早了。
    “言葬月在此，敵將休要猖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那些殘兵的身後響起，緊接著無數的士兵開始從南麵出現。
    閻羅陷陣軍來了。
    月西歸抬眼望去，隻見當頭的戰馬上，一個長發飛散，宛若玉雕的女子，正躍馬而來，手中的墨色長刀斬碎了天邊的最後一縷殘陽。
    “陛下，咱們敗了，敗了，敵人的援軍從臥雲山而來，數萬人馬一齊湧入西滄河穀。”
    滿身是血的斥候跪在月東來麵前，神色悲愴，言語哽咽。
    今日是最接近成功的時刻，然而，卻在最後關頭，被突然出現的援軍給徹底摧毀。
    “陛下，陛下。”月東來身形一晃，若非身後的虞繇扶住，恐怕便要栽倒在地。
    “我沒事，沒事，傳令，全軍集結，咱們撤，向禦奴城，撤！”月東來強忍著心中悸動顫聲下令。
    這一刻鋪天蓋地的沮喪如同麵前的黑夜一般，席卷而來。
    姚仲、程殤、隗囂、葉安世、月西歸，自望月嶺至西滄河穀，所有的軍馬都在不斷集結。
    整整一夜。
    望著眼前這幾張熟悉的麵孔，月東來愴聲大笑。
    想起往日裏他麾下猛將如雲，卻僅僅一場大戰便已然凋零至此。
    心中更是悲痛萬分。
    “東來哥哥。”洛冰有些心疼的輕喚了一聲，那一瞬間，她恍惚在他的頭上看到了幾縷白發。
    “薛驚鴻、北宮虎、董安、周瑾、屈令之、暴鳶...... ”月東來喃喃自語。
    隨著那一個個身影逐漸消失，他的心如墜冰窟。
    “撤！”
    這一聲大喊仿佛用盡了他全身力氣。
    旭日東升，月東來麾下近二十萬大軍，向著禦奴城緩緩退去。
    “傳令，全軍合圍。”朔方郡城外，隋唐那冷厲的聲音也緊跟著響起。
    從昨夜開始，他便已經接到月東來集結兵馬的消息，直到今日清晨，終於確定了對方正在全軍向北。
    他當即便下達了合圍命令。
    等到豔陽高照，在城頭戰鼓的催促下，隋唐、言葬月並三地鎮守司的近三萬殘兵自朔方郡城、西滄河穀一線出兵。
    連橫、武川龍並南河鎮守司兩萬兵馬過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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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裏四兄弟帶著四萬踏雪遊騎軍並兩萬北地鎮守司兵馬，也已經向著拒北嶺快速逼近。
    三麵合圍，死字旗四處飄揚。
    自這一刻開始，這一場戰爭正式進入收尾階段。
    “陛下，不好了，他們又追上來了。”
    兩天之後，才剛剛走到兩狼山，月東來便再一次收到身後斥候的稟報。
    “他媽的，這些狗日的，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滅掉我們嗎？”隗囂忍不住高聲怒罵。
    撤退之前，他們已經被困在朔風山超過十天，軍中糧草近乎耗盡，再加上戰敗的影響，士氣極度低迷。
    麵對隋唐的銜尾追殺，他們也曾奮力阻擊，隻可惜，除了損兵折將，沒有一丁點兒的作用。
    “陛下，咱們不如跟他們拚了吧。”
    “是啊，與其被他們這般步步蠶食，還不如殺個痛快。”
    在隗囂之後，其他人也紛紛開口請戰，即便是老成持重的姚仲和冷靜沉著的葉安世，在此時也壓不住那滿心的火氣。
    “諸位將軍，如今我軍兵疲馬乏，如何與敵對陣？”
    長途跋涉，已經讓虞繇萬分狼狽，他的嘴唇也已經因為缺水而布滿裂痕，可他的目光卻依然清明。
    “咱們還有十幾萬人馬，難道就隻能這麽眼睜睜讓那隋唐欺辱？”不間斷的追殺，已經讓隗囂徹底紅了眼眶。
    “如今這般情形，隻有盡快回到望月郡，隻要能帶著大軍回到望月郡，咱們就還有一戰之力。”麵對目露凶光的隗囂，虞繇寸步不讓。
    “陛下，敵軍已至，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姚仲焦急的回頭看了看。
    此時，那碩大的死字旗已經出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陛下，快走，末將為你斷後。”
    眼看著樓蘭金甲和閻羅陷陣兩支大軍如同兩隻巨大的翅膀向著他們合攏過來。
    程殤一聲怒吼，便帶著肅慎軍向前迎了上去。
    “程殤！”身後，月東來淒厲的叫喊，猶如一匹瀕臨死亡的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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