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留下東西走了，而顏旭怎麽也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的收獲。

    因為死的太匆忙，程遠誌根本來不及將一些私密的東西毀掉，除了一些女人的貼身衣物，還包括張角送來的書信跟一門太平要術中的法術。

    書信中，張角先誇讚程遠誌幹的不錯，然後就是各種雞湯，鼓勵他再接再厲，唯獨在最後隱隱表達了對未來的擔心，希望他能做好準備。

    看到這，顏旭眉頭一挑，沒想到張角還是個聰明人，沒有被當前樂觀的局勢所迷惑，依然保持清醒。

    不過這不算什麽，因為這個世界從不缺少聰明人，很多人從一開始就知道黃巾軍的滅亡隻是時間問題。

    因為黃巾軍從一開始就與上層統治者勢不兩立，接著在不斷毀掉自己立足底層的基石，完全是自尋死路。

    這也是為什麽黃巾軍缺乏人才，沒有智謀之士加入的原因，因為這些人都是聰明人，而聰明人從來不幹傻事。

    張角也不是蠢貨，他並沒有被前期取得的勝利衝昏頭腦，注意到隱藏在勝利之下的巨大隱患。

    雖然太平道搞得聲勢浩大，幾十萬黃巾軍波及數州之地，讓朝廷陷入被動，並且影響力還在不斷的擴散，可隻要長眼的都能看得出，所謂的黃巾軍絕大部分都是烏合之眾，沒有足夠的武器，缺乏組織跟訓練，甚至沒有合格的將領，更別說準確的戰略目標跟堅實的根據地了。

    能取得現在的成績，完全是靠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一旦朝廷反應過來，幾十萬黃巾軍純粹是送功績去的。

    張角看出黃巾軍現在麵臨的問題跟未來遭遇的困境，但是如何解決，卻成了讓他頭疼不已的問題。

    練兵不是不行，可太平道既缺乏人才，又缺少時間，還沒有軍械，可以說除了人，黃巾軍什麽都缺。

    沒有足夠強大的攻堅跟防守能力，就無法攻占城池，也無法守住地盤，這迫使黃巾軍根本不能在一地久待，必需不斷流動，掠奪更容易獲取的物資跟人口，因為隻有不斷的滾雪球，才能維持龐大的規模，才能對朝廷造成威脅。

    可這麽做，傷害最大的卻是廣大的平民百姓，而這恰巧是張角所不願看到的，因為他造反的初衷就是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但黃巾軍現在反而成了最大的破壞者。

    事實上張角最初就考慮過這一問題，這也是他耗費大量時間與精力在宮廷安插許多信徒，試圖刺殺漢靈帝的原因。

    除了天真的以為能夠通過宮變的方式在最短的時間裏結束動亂，他還天真的認為隻要殺死皇帝就算造反成功，然後就可以著手改變一切不公。

    要是真這麽容易，董卓也不會搞出一係列的騷操作，最後索性掀桌擺爛，向漢靈帝學習。

    而且張角不知道的是，漢靈帝比他更想改變這一切。

    作為皇帝，劉宏根本不在乎世家死多少人，甚至可以說死的越多他越開心，同時百姓越富裕越好，因為整個天下都是他的，百姓富裕就代表國庫充足，能收取大量稅收的同時，還有大量優質兵員可以使用。

    這也是為什麽東方古代在名義上把農的地位擺那麽高的原因，因為提供糧食的是農民，納稅的是農民，勞役的是農民，賣命的也是農民。

    相反，要是世家富了，就代表財富、土地與生產資料的大範圍集中，在吸納資源造成大量貧困流民的同時，也讓朝廷的收入大幅減少，因為負責稅收的本身就出身世家，讓他們自己收自己，怎麽可能。

    最要命的是，世家在坐大的同時，也將成為國中之國，最終威脅到皇權，畢竟所謂的皇室，不過是最大的世家罷了，還是短命的那種。

    所以每一個皇帝都迫切的想要打壓世家，將財富與資源平攤下去，隻有這樣才能穩定。

    可這不現實，因為皇帝與百姓之間橫著一個真正的統治階級，皇帝的任何一個命令都得通過這個階級去實施，若是命令在執行與落實的過程中被扭曲，皇帝很難知道，或者說就算知道了也無法改變什麽，因為他的眼跟手都被四麵八方的高牆給擋住了。

    這也是為什麽隻有開國皇帝才能掌握真正的權力，說殺就敢殺的原因，因為有底氣。

    打破了舊有的權力構架，掌握構建新權力階級的大權，開國皇帝根本不在乎你是誰，不順心就換，敢讓他不開心，他就敢殺，因為他是開創者，也是規矩的製定者，選擇什麽材料作為新生國家的支柱，都在他的意誌之下。

    後世皇帝就不行了，因為他待在開國皇帝建造的框架中，雖然給予他遮風擋雨的便利，可也將他死死限製住，同時已經成型的新利益階級也不會允許皇帝亂來，這就是所謂的祖宗之法不可變的原因，因為一旦變動，就會損害他們的利益。

    皇帝可以換，祖宗之法不可變，這是原則問題。

    到了漢靈帝這一代，整個大漢跟四處漏風搖搖欲墜的破樓沒啥區別，關鍵還有一幫老不死的拿著拐杖擋在他前麵，你發錢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搞裝修沒問題，至於這錢他們是裝自己兜裏，還是真去修，你管不著，反正想親自動手或者請工人來修就是不行，樓塌了都不行。

    想來硬的也沒招，這幫老不死的不光串通一氣，各自身後還站著一大幫身強力壯的子子孫孫，真來硬的，樓都給你拆了。

    從某些方麵來說，張角跟劉宏的立場是一致的，他們都想打破現有的利益階級，改變天下。

    可惜劉宏被困在皇宮中，而張角的眼界還是被時代所局限，或者說掌握知識傳播與話語權的利益階級已經將天下的不公與苦難死死綁定在皇帝身上，不論是天災還是**，都是皇帝的錯，所以但凡有什麽問題，就是皇帝失責，要下罪己詔。

    這導致造反的都想弄死皇帝，因為他們認為皇帝就是他們受苦受難的源頭，並且冠以昏君暴君的名頭。

    他們卻不知，皇帝就算再昏庸，再暴虐，他能花多少，吃多少，殺多少，幾十兩一個的雞蛋又不是他買的，也不是他定的價，他甚至不知道真正的物價。

    說白了，比起一個階級，皇帝就算折騰一輩子，造成的危害恐怕連零頭都不到，可全天下的罵名大半都落在他頭上，老冤大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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