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左領軍將軍

字數:12249   加入書籤

A+A-


    李琩記得上一次來偃月堂,夥食差的要命,全都是牙口不好的老頭喜歡的東西。
    李林甫以前還裝一裝,自從偃月堂隻剩下他的人之後,夥食檔次瞬間拔高,吃的跟中書門下一個級別了。
    雖然裴、嚴確實是老頭,但不代表他們喜歡清淡飲食,李琩就知道,裴耀卿喜歡水盆羊肉。
    眼下的偃月堂,每日餐食一百盤,三口羊,果蔬時鮮都有。
    李適之也是虧的慌,攏共沒在這裏待多久,吃的還不好。
    別以為這個級別的官員不在乎吃喝,後世物資豐富,品類齊全,才不在乎,當下這個時代,沒有人不在乎吃的。
    他們又不知道羊肉吃多了尿酸高,隻知道會上火。
    李琩反正也沒有吃飯,便加了一副碗筷,跟這些人邊吃邊聊。
    他這可不算交構,因為人太多了,你可以檢舉李琩交構裴耀卿,但你不能檢舉他交構李林甫、裴耀卿、嚴挺之、蕭炅等等等等。
    再說了,偃月堂現在等於中書門下。
    我是來匯報寧王葬禮情況的,名正言順,因為親王葬禮,國庫是要出很多財物做祭品的,但凡涉及到財政,都歸李林甫管。
    何況讓皇帝印璽、恭皇後譜牒,你都得另外刻錄,寧王的墓碑原先可沒有刻帝號,你得再刻墓碑。
    大唐有慣例,墓誌銘都是請牛逼人來寫的,然後再刻在墓碑上。
    寧王的墓誌銘誰寫,已經定下了,李璡已經送信河北,請顏真卿操刀,等人家寫好了送回來,才會刻碑。
    王陵級別,不單單是下葬就完事了,後續工作依然繁瑣。
    李林甫這個人做事,一向是雷厲風行,他飯量不大,隨便吃了幾口之後,便讓兒子取來筆墨。
    “你們吃你們的,不必管我,”李林甫將筆尖在嘴巴裏一抿,抽掉一根雜毛,開始寫奏疏了。
    人家真的要舉薦盧奐。
    李岫在旁邊一個勁的發牢騷,道:
    “升官是這麽個升法嗎?阿爺也真是讓兒子大開眼界。”
    嚴挺之喝著稀粥笑道:
    “升官一直都是這麽個升法。”
    這就是朝局,升官的最大標準,是看形勢,不是看你有多大才華,候選的那一萬多名候補官員,他們無才嗎?
    王維、李白、顏真卿做不了中書舍人嗎?寫不了詔書嗎?
    可以的,但是他們對朝局毫無價值。
    這就是為什麽,官員們必須拉幫結派,隻有形成派係,你才有入局的資格。
    一個人單槍匹馬,做到縣令都是頂了天了。
    “盧奐絕非上選,聖人恐不會考慮,”李琩道。
    大唐的京兆尹,職能非常大,關中及周邊地區最高行政長官,長安城一把手,社會治安、民生問題、水利交通,同時兼任京城的防禦工作。
    這個位置,就當下來說,還真是韋堅最合適,因為韋堅現在就在關中挖運河,如果能兼了京兆尹,進度無疑會加快很多。
    因為不用再跟京兆府扯皮了,人家一個人全都說了算。
    李林甫笑道:
    “對老夫來說是上選,這就夠了。”
    李琩一愣,下意識就想給對方豎一個大拇指,但還是忍住了,道:
    “京師一直在瘋傳,裴公與我交構,右相就沒有查一查,是誰在傳嗎?”
    “一直在查,”李岫代父回答道:
    “但是沒查到,不過我有一個猜測,隋王想聽聽嗎?”
    “不想聽!”李琩抬手道:“我隻想知道真相。”
    不用你來誘導我,你那點道行跟你爹差遠了,他都沒有忽悠我,你忽悠啥?
    你不就是想說少陽院嗎?
    裴耀卿忍不住笑道:
    “聖人自有明斷,這些中傷之言乃誹謗宗室,要徹查。”
    “以什麽理由查呢?誰去查?”嚴挺之配合道:
    “總不能就以你說的誹謗宗室來查吧?那有人就要說了,還沒查,你怎麽知道是誹謗你?”
    裴耀卿瞥了一眼李琩,道:
    “就說有人妖言惑眾,行巫蠱之術,意欲下咒隋王子嗣,這個借口就可以查了嘛。”
    李琩嘴角一抽,你怎麽不說是咒你家人?
    裴耀卿仿佛能聽懂李琩心語,解釋道:
    “涉及皇室血脈,自然就沒人敢敷衍了。”
    “隋王覺得呢?”李林甫笑道。
    李琩也想知道敵人在哪,猜測和確定終究不一樣,隻有確定了才能集中火力,否則就是茫無目的亂打一通,於是他點頭道:
    “裴公狡猾啊。”
    李林甫忍不住笑道:
    “可以是可以,但老夫必須提前奏明聖人,聖人同意了,才可以用這個理由立案。”
    裴耀卿點了點頭。
    大佬們做事情就是這樣,對外宣揚的是一回事,實際幹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隻為達到目的,過程如何無所謂的。
    隨便一個例子,蓋嘉運那三個心腹刺史,哪個的罪名也不是因為蓋嘉運啊,但他們確確實實因為蓋嘉運才倒了黴
    李琩剛剛離開右相府,李無傷從王府趕過來了,要從李琩手裏拿一份入城文牒,出城去接一個人。
    眼下已經宵禁,城門早就關了,沒有牌籍,誰也進不來。
    李琩本來想著,進不來到外麵驛站等一夜不就好了,這麽著急幹什麽?
    但轉念一想,這小子對自己有大用,還是需要好好拉攏的。
    “卑職楊釗,見過殿下!”
    被帶進王府的楊釗直接行了一個半跪軍禮。
    人家直呼殿下,不稱王,可見沒將自己當外人。
    當然了,也不是外人。
    “一路風塵,辛苦了,先歇著去吧,”李琩道。
    楊釗嬉皮笑臉道:
    “不辛苦不辛苦,深夜叨擾,實在冒犯,卑職慚愧啊。”
    “不要總是什麽卑職不卑職,”李琩看了看楊絳和楊玉瑤,道:
    “這裏又沒有外人,不必拘束。”
    楊玉瑤笑了笑,起身拿著小笤帚,將楊釗拉至屋外,重新清掃一遍他身上的塵土,嘟囔道:
    “讓你來,又不是讓你拚了命趕路,不過差別幾日時光,犯得著嗎?”
    楊釗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道:
    “妹妹們沒有忘了我,在聖人麵前幫我說了話,才有此調任,為兄不知該如何感激,日夜兼程也隻為早日見到親人,眼下見到三娘,身上哪來的疲憊?隻有高興。”
    屋內的楊絳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向李琩道:
    “他這輩子的修行,全都在那張嘴上麵了。”
    “十娘冤枉啊,”楊釗喊冤道:
    “我在親人麵前,可沒有一個字的虛情假意。”
    楊玉瑤一拍楊釗肩膀,笑道:
    “十娘又不是在說你壞話,說你嘴皮子好,這是通透,擅與人打交道,誇獎你呢。”
    “這樣的誇獎還是算了吧,修行修的是心,沒聽說誇人修行修嘴皮子上的?”楊釗苦笑道。
    等到兩人進來之後,重新坐下,寒暄過後,李琩直入正題道:
    “我也沒什麽要囑咐你的,明日進宮吧,聖人自有囑托,記住了,去了河西,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你要清楚,那地方都是些驕兵悍將,要不是你機靈,三娘他們也不放心讓你去。”
    楊釗忙不迭的點頭道:
    “我一定在河西好好做事,絕不給貴妃丟人,隻恨不能常伴諸位兄弟姐妹身前,匆匆一見,即是離別,令人傷感。”
    好小子,你是在問我,什麽時候能從河西調回長安?
    對於這個問題,李琩不能裝沒聽懂,否則這小子將來會覺得他腦子不靈光,耍手段騙他。
    於是李琩道:
    “最多一兩年,我這邊會想辦法給你調回京師。”
    反應真快,以前沒聽說你這麽機智啊?楊釗頓時一臉感激道:
    “全都仰仗殿下了,我這次從川蜀帶了荔枝,等下人們收拾好了,您嚐嚐。”
    楊玉瑤一愣,頓時罵道:
    “怪不得來的這麽快,原來是為了討好貴妃,我就說你這人受不得苦,這次怎麽舍得日夜兼程?嗬嗬”
    楊釗倒也坦誠道:
    “玉娘現在是貴妃了,我今後可不是得巴結緊些嘛,三娘何必跟我置這種氣?你要是貴妃,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去。”
    “喲,人家這是瞧不起咱們呢?”楊玉瑤看向楊絳,打趣笑道。
    楊釗無奈道:“三娘的嘴巴還是那麽厲害,看來你跟我是同道中人,都修了嘴皮子。”
    荔枝,肯定是需要收拾好才能吃的,尤其是從川蜀帶來,裏麵肯定有壞的,你都得揀幹淨了。
    李琩與楊釗他們閑聊頗久,還是很難去看透楊釗這個人。
    說他聰明吧,有時候說的話像個傻子,說他傻吧,句句話都像隱含著什麽意思。
    這不是大智若愚,就是單純的性格如此,時而不著調,時而又顯得睿智,總之,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人。
    至少李琩認為,這種人絕對不是宰相之姿,宰相說話說事,絕不會給人這種感覺。
    楊家確實沒人啊,曆史上李隆基捧這個人起來,也真是矮子裏麵拔將軍了。
    於國無益,於君有益,這也算是特長嘛。
    李琩至少認為,楊釗絕對不像史書記載的那麽不堪,他隻不過是背了安史之亂的鍋。
    如果沒有安史之亂呢?曆史上的楊釗又會以怎樣的形象流傳史書?
    大概率還是奸臣,因為他還有李紹那一關要過,就算他扳倒李紹,另立新君,還會是奸臣,因為新君肯定還要清算他。
    做官,真的別做那麽大,權臣最好的出路,楊堅已經給你們演示過一遍了,當然了,難度五顆星
    從藩鎮調一個人回來,很簡單,但如果從戰場調一個人回來,就比較不容易了。
    因為他牽扯進了一場戰事當中,臨陣換將一直都是大忌。
    明知是大忌,李隆基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呢?
    因為蓋擎萬一有膽子不奉詔,那麽這邊基哥就有借口對蓋嘉運下手了。
    明知長安是刀山火海,但是蓋擎還是來了,他前腳剛一走,接手赤水軍的李光弼便吃了一場敗仗,無奈之下隻能采取龜縮防守,保存實力。
    一場戰事的勝敗,對於整個朝局來說,不過是一顆石子落入湖水,雖有漣漪,但很快便會重歸平靜。
    蓋擎和楊釗都來了,那麽李隆基選擇先見誰呢?
    自然是蓋擎。
    “好一副龍精虎猛相,燕頷虎頭,威風八麵,朕就喜歡這樣的兒郎,”李隆基在花萼樓,接見了蓋擎。
    身邊隻有高力士和楊貴妃。
    蓋擎剛到城外的驛站,便被負責接引的吳懷實連夜給領進了宮,根本沒有機會與任何人見麵。
    此人樣貌非常霸氣,李隆基在蓋擎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蓋嘉運的影子,甚至青出於藍。
    如此猛將,朕也是亦喜亦憂啊。
    “河西如何了?聽說祁連城打了幾仗?”高力士問道。
    蓋擎點了點頭,擲地有聲道:
    “回高將軍,敵軍分四路圍攻祁連城,皆被我軍擊退,但傷亡並不嚴重,我防線固若金湯,敵軍無隙可乘,故不能大舉進擊。”
    “好孩子,”高力士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李隆基笑道:
    “朕早就在長安聽說過你,我大唐萬裏邊關,軍之大,無出赤水,你能管理好赤水軍,可見虎父無犬子,深得蓋卿治兵之道,朕這次召你回長安,想必你一定心中疑惑吧?”
    蓋擎一愣,趕忙道:
    “臣不敢揣度聖意,隻知唯命是從,得詔之後便星夜趕來,以便聖人垂詢。”
    那麽高力士就可以繼續了,隻聽他道:
    “隴右河西將有大戰,蓋帥於國有大功,他的長子,朝廷是要厚待的,你在赤水軍太過危險,這就是聖人為什麽召你回來,而不是二郎蓋威,聽說你還沒有兒子?”
    他的意思是,前線打仗太危險,你們兩個兄弟是嫡子,怕你們都死了,調一個回長安,是給你們老蓋家加層保險,以免絕後。
    蓋擎比他那個爹可聰明多了,因為蓋嘉運是生生打出來的戰功,莽夫性格,而蓋擎從軍之後,他爹在他身邊安排了一群幕僚,所以這小子打仗是靠腦子。
    今年三十一歲,四個閨女,沒兒子,他那弟弟倒是有兒子,但蓋威的性格無法獨當一麵。
    蓋擎心中冷笑,麵上恭敬道:
    “為國效死,為聖人盡忠,臣職本分,但尊聖命,盡職盡忠。”
    “好兒郎!”李隆基拍手道:
    “蓋卿有子如此,為國又立一功,左領軍衛將軍,是你的了。”
    “臣謝恩,”蓋卿跪地道。
    隻要進了長安,他就是小蚱蜢,蓋擎心裏很清楚,自己的命運是被別人攥在手裏的,他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聽從安排,然後再想辦法。
    因為他不知道,如果拒絕留京,會是怎樣的結果。
    接著,李隆基又詢問了一些河西的事情,便讓蓋擎退下去了。
    侯在殿外的楊釗見到人家袍服上的河西徽記,笑嗬嗬的拱了拱手。
    蓋擎也微笑還禮,隨後離開。
    等到楊釗進入花萼樓之後,李隆基和高力士已經不在了,隻有楊玉環。
    人家基哥可沒有那個閑工夫跟楊釗扯淡,去了河西怎麽做,自有楊玉環來吩咐,又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不就是盯著點蓋嘉運嘛。
    沒能見到聖人,楊釗無疑是非常失望的,尤其是楊玉環也沒有給她好臉色。
    畢竟關係比較尷尬,近親吧,不太近,遠房吧,又不太遠,楊玉環也沒什麽好說的,大致囑咐一番後,便讓楊釗走了。
    送來的荔枝,楊玉環看都沒看一眼,川蜀的荔枝長安又不是沒有,我要的是嶺南的。
    要麽說拍馬屁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呢,給楊貴妃送荔枝,竟然拍到了馬腿上,楊釗也很無奈。
    看樣子將來調回長安,還得指望十娘在隋王那邊幫著說話,你架子大,咱不敢求你
    蓋嘉運的宅子在升道坊,隸屬於萬年縣,從東邊的延興門一進來就是。
    在西北那麽多年,掙沒掙著錢,看宅子說話。
    他的宅子,至少都有右相府八成奢華了。
    古代就是這樣,錢都花在衣食住行上麵,有那個條件的,住的地方尤其投資巨大。
    曆史上蓋嘉運出事之後,他的宅子被朝廷沒收,後來成了元載在長安的兩大宅邸之一,一個藏錢在安仁坊,一個藏女人就是蓋嘉運宅了。
    蓋嘉運聽說兒子回來了,當時便愣在了客廳,他正在跟幕僚們就近來河西的幾場戰事做複盤。
    還是他的次席幕僚崔昇,出去迎接。
    一見到兒子進來,蓋嘉運長長的歎息一聲,閉上雙目。
    廳內的氣氛也隨之凝重起來。
    能在這個時候召回邊關大將,中書門下是不行的,所以蓋嘉運心情非常差,已經在心裏大罵李隆基祖宗八代了。
    “給了個什麽職位?”蓋嘉運臉色陰沉道。
    蓋擎坐下後,表情平靜道:
    “左領軍將軍,歸右相節製。”
    首席幕僚陸邡沉聲道:
    “聖人還是不信任府主,這是拿大郎做人質啊,您這個節度使,快到頭了。”
    蓋嘉運點了點頭,他已經猜到,聖人現在沒拿下他,是河西不能沒有他,等到這次的大戰結束,他也就差不多了。
    屆時兒子在長安,由不得他不肯卸任。
    自己還眼巴巴的想著與聖人之間建立了聯係,今後在河西的奏報可直達天聽,這下好了,玩我呢?
    “我們需設法應對,眼下看來,將來丟掉節度使,也不可能像牛仙客一樣拜相了,”崔昇歎息道:
    “聖人明擺著是在暗示我們,府主該退了,您若能退的穩當,大郎將來的路就走的順當。”
    陸邡臉色凝重道:
    “不一定,如今奸臣當道,府主肯退,大郎將來也恐被壓製,蓋氏一門,府主過後,恐難再出興家之子。”
    蓋嘉運雙目一眯,沉吟半晌後抬手道:
    “眼下形勢微妙,李適之已經與李林甫正式翻臉了,兩派之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隋王勸我不要站隊,但當下,我不得不做出選擇了,支持李林甫,大郎將來出頭無日,惟有李適之,方可為我兒留一線機會。”
    “長安到底什麽情況?”蓋卿問道。
    他這麽一開口,立即就有人將當下的形勢詳詳細細陳述出來。
    畢竟蓋擎這個人是非常有主見的,平時很多事情,蓋嘉運都是詢問兒子的意思,有培養的心思在內,但蓋擎無疑已經培養出來了。
    “我們不能妄動,至少現在不能,”蓋擎沉聲道:
    “右相擔任宰相已經六個年頭,朝中上下依附者眾,李憲台能不能傷其筋骨,還說不準,就以咱們的立場來看,你要軍需,是希望朝右相要,還是李憲台呢?”
    陸邡點了點頭:“自然還是右相,李適之盯著的是左相,將來就算上去了,財政大權也落不到他手裏,實因無此才能啊。”
    不管如何,眾人對李林甫的理財能力,還是非常認可的,隻要是合理的要錢,李林甫都沒有讓藩鎮失望過。
    而站在藩鎮的角度,誰能給我錢,我聽誰的。
    蓋擎還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笑道:
    “所以右相倒不了,右相倒了,藩鎮軍需找誰要去?眼下的朝堂誰能擔得起這個重擔?左相尚且不行,何逞李憲台?”
    說著,蓋擎看向其父道:
    “阿爺萬不能得罪右相,還要客氣些,您放心好了,我在長安絕無任何問題,權力該放手時則放手,無權總是好過無命。”
    “有道理啊,我們就是看不開,舍不下,才不能像大郎這樣坦然,”陸邡看向崔昇,笑道:
    “咱們都老了,是該讓後輩們上來了。”
    蓋嘉運搖頭苦笑,看向兒子道:
    “你的這番說辭,與隋王如出一轍,要不是為父知道你二人素未謀麵,差點要認為你們是知己好友了。”
    談到李琩,蓋擎頓時正色道:
    “隋王如今便在旁觀,阿爺卻心急摻和,可見隋王的勸告你沒有聽進心裏,不過無妨,接下來便由兒子在長安,與他打交道。”
    在座之人都很清楚,蓋擎回來,那麽蓋嘉運肯定就得走了。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聖旨來的那麽快,幾乎與蓋擎前後腳抵達。
    “聖人也是擔心阿爺摻和當下的事情,所以著急讓你返回河西,”
    蓋擎將詔書看完收好,雲淡風輕道:
    “進奏院交給我,阿爺安心上路吧。”
    年紀大的人,兒子就是他的主心骨,這是每一個男人都避免不了的人生走向。
    即使性格再強勢,早晚有一天也會向兒子服軟。
    因為你人生的最後那幾年,是人家說了算。
    蓋嘉運一臉欣慰的捋須笑道:
    “吾兒在京,為父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