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 盲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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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住七夏的鐵鏈應聲而斷,七夏踉蹌幾步,穩住了身形。
死死盯著黑衣人與白衣人,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放了。
快步走到易年身後,低聲道:
“小心有詐…”
易年點頭,但他隱隱感覺,這兩人並非在耍花招,而是真的…棋藝奇差。
可明明擁有碾壓眾人的實力,為何會在棋局上如此不堪?
不過棋局還在繼續,容不得易年想太多。
第三局,易年選了瀟沐雨。
白衣人再度執白。
這一次,他甚至在下到中盤時打了個哈欠,似乎對棋局毫無興趣。
易年贏得更加輕鬆。
隨著一局局過去,被釋放的人越來越多。
大殿內的氣氛逐漸從絕望變為緊張與希望的交織,可柱子上的剩餘眾人卻更加焦躁。
畢竟每局開始前,易年都必須指定一人,若他輸了,那人必死無疑。
死死盯著棋盤,呼吸急促,仿佛自己的性命全係於那一枚枚落下的棋子。
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誰也不知道易年會不會某一盤棋忽然輸了。
而黑衣人與白衣人,始終從容。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隨意擺弄凡人的命運,但卻又奇怪地遵守著規則。
易年贏,他們放人。
雖然目前為止易年還沒輸,但易年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輸了,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人。
這種喜怒無常卻又信守承諾的矛盾,讓人不寒而栗。
終於,隻剩下最後一人。
那人,臉色慘白,眼中滿是恐懼與希冀。
“最後一局…”
黑衣人淡淡道,“贏了,他活,輸了,他死…”
連著輸了好多局,可二人的心境似乎沒什麽變化。
易年點頭,心中壓力無形中已經減少了很多。
如果這兩人的棋藝,真的真的差到這種程度,他甚至覺得哪怕閉著眼睛下也能贏。
然而,就在易年想著的時候,白衣人忽然笑了:
“最後一局,我們換個玩法…”
說著,抬手一揮,棋盤上的棋子全部消失。
“這一局,盲棋…”
盲棋,全憑記憶,不能看棋盤。
而對方是兩人,他隻有一人。
更可怕的是,易年感覺他們認真了。
柱子上的最後一人聽見,幾乎要哭出來:
“贏,千萬得贏啊…”
易年聽著,心猛地一沉。
不是因為盲棋,也不是因為那人的哀求,而是因為白衣人提出下盲棋的時機。
難不成他們讀懂自己的心思?
抬眼看向二人,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可同方才一樣,這裏屬於他們,那規則便也屬於他們。
想反抗,根本不可能。
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
“好…”
回著,腦海中的棋盤鋪展開來。
“天元…”
黑衣人先手落子,聲音低沉。
“該你了…”
白衣人淡淡開口,輕叩棋盤。
易年聽著,眉頭微蹙。
這步看似平常,但卻隱隱透出一股熟悉感。
沉吟片刻,在腦海中落子:
“六之三…”
繼續開始,二人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十手過後,易年的呼吸漸漸凝滯。
前幾十局,黑衣人與白衣人下得毫無章法,拙劣得令人發笑。
可這一局,他們似乎變了。
棋藝上漲,而且非常誇張。
對局再也不是一邊倒,而是如刀鋒般相對。
三十手過後,易年後背已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對方的棋路…太熟悉了。
那記三連星後的變招,分明是自己救覓影那局用過的殺招。
而黑棋第七十八手的退守,和救瀟沐雨那局棋時一模一樣。
他們在模仿自己!
並不是拙劣的模仿,而是近乎完美的複刻。
而且從第一步,便已經開始模仿。
黑棋的布局,正是自己慣用的“七星聚首”!
之後的每一步,都像是從自己過去的棋局中拓印下來,分毫不差。
注意到這個情況後,易年的指尖無意識地輕顫。
與自己對弈,是棋手最深的恐懼。
他太清楚自己的棋風和水平。
棋風雖然算不上詭異多變,但殺機卻是不少。
而當這些殺機全部指向自己時,竟一時難以破解。
“你們在模仿我…”
易年突然睜眼,聲音有些發緊。
白衣人低笑,玉白的手指輕撫棋盤邊緣:
“終於發現了?”
“不過規則可沒說不許模仿…”
黑衣人冷冷道。
“繼續吧,但你睜眼了,要罰你三目…”
不遠處最後一個人瞧見,急得眼淚差點兒流出來。
易年聽著,心頭一緊,棋盤在腦海中劇烈震蕩。
其實最可怕的對手不是棋藝高超之人,而是另一個自己。
“十七之六…”
黑衣人落子,聲音裏帶著一絲戲謔。
易年聽著,額頭滲出冷汗。
這一步,正是自己最擅長的“陷龍手”,若應對不當,中盤便會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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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已起,易年不得不耗費更多心神推演。
可越是思考,越覺得棘手。
因為太了解自己的棋路,但又無法完全預判。
重新閉眼,捋順了下當前局勢。
可這一捋,卻看到更多恐怖的細節。
黑衣人正用師父教過自己的獨創的&34;雲疊手&34;布局,然後後麵不斷用自己之前用過的&34;斷龍式&34;占目。
“看”到此,冷汗順著臉頰滑下。
“十七之六!”
黑衣人的聲音忽然貼近耳畔。
易年呼吸一滯。
這步棋直指自己計算中最薄弱的環節,就像...就像自己會做的那樣。
為此,易年不得不花費更多時間推算,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劃著棋路。
腦海中,黑白兩條大龍糾纏撕咬,每一步都濺起思想的火星。
可下著下著,敗勢開始顯現。
易年的呼吸漸漸急促,額前的汗水匯聚成珠,順著鼻梁滑落。
此時,易年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循環。
越是思考對手的下一步,就越是在揣測自己的想法。
越是揣測自己,就越發看不清棋局的全貌。
“他似乎遇到麻煩了…”
瀟沐雨說著,目光下意識的飄向了最後那人。
其實瀟沐雨與易年下意識的想法一樣,那最後一人的性命不至於重要到比如程度。
可事情的發展,卻與想象中的不同。
給人的感覺就是易年不是在賭那人的命,而是自己的命。
與易年的緊張糾結截然相反,黑衣人與白衣人此時顯得十分從容。
黑衣人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個杯子,正慢條斯理地斟茶。
茶水注入杯中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裏格外清晰。
不過耳力極好的易年卻像聽不見一般,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棋局的旋渦中。
最不了解自己的人,正是自己。
這個認知讓易年指尖發冷,仿佛握著的不是想象中的棋子,而是自己的命脈。
而就在局勢即將崩潰之際,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棋如鏡,照見的不僅是對手,更是持子之人…”
那是自己學棋時師父教過的話,聲音,也是師父的聲音。
“聽著”師父的話,易年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雜念壓下。
勝負本就五五之數,與其糾結於對手為何像自己,不如專注於棋局本身。
隨著這個念頭如清泉注入混沌的思緒,易年眼前豁然開朗。
“九之十二,衝!”
突然變招。
白衣人“咦”了一聲。
這是完全陌生的棋路,不在他們收集的任何一份拓印中。
黑衣人倒茶聲戛然而止,“有意思…”
棋局繼續,易年也不再糾結於對方的模仿,而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在棋局本身。
每一步都下得堅決果斷,仿佛在與自己的心魔對弈。
棋至終局,易年已經占了上風。
可就在準備落下最後一子鎖定勝局時,白衣人的一句話讓易年氣的差點兒背過氣去。
“呀,你沒棋子了…”
白衣人輕笑道:
“看來…平局了…”
易年聽著,恨不得起來給白衣人兩巴掌。
你沒棋了,你全家都沒棋了。
先前被你們吃掉的不算棋嗎!
怎麽可能沒棋了!
黑衣人聽著,緩緩起身,黑袍如夜般展開:
“規則已經說了,你贏,他活,現在平局,你被罰三目,所以我贏了,那麽,他死!”
殿內空氣驟然凝固。
易年的手緊緊握著,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左手突然探入懷中。
“誰說沒有了!”
說著,一枚溫潤如玉的白子出現在易年掌心。
這棋子通體乳白,在燭光下泛著奇異的暗紅色紋路,如同血管般蜿蜒。
白衣人的神色微微一變:
“你…”
“我撿的!”
易年說著,將白子按在想象中的棋盤上。
“最後一手,劫盡!”
一聲脆響,整個大殿陷入死寂。
黑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白衣人的手指停在半空。
良久,白衣人突然大笑,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卻讓人毛骨悚然。
“妙!妙極了!”
他拍手稱讚道:
“沒想到還能有這麽無賴的招數!”
黑衣人看了易年良久,緩緩坐回了位置,開口道:
“你贏了…”
易年聽著,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經濕透。
先前拍手的白衣人瞧見,開口道:
“其實,我根本不會下棋…”
易年聽著,瞳孔微縮。
“這一局…”
白衣人的手指輕點太陽穴,“我們隻是把你腦海中的棋路,原封不動地還給你而已…”
黑衣人起身,黑袍無風自動:
“能戰勝自己的人,才有資格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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