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7章 師徒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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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做這些…”
    木葉的聲音很輕,卻讓飄落的楓葉懸停在半空,“到底是為了什麽?”
    無相生沒有回答。
    但那一瞬間,眼中閃過的東西讓木葉渾身發冷。
    那不是瘋狂,不是貪婪,而是比北極玄冰更純粹的決絕。
    就像當年那個雪夜,師父站在懸崖邊對他說“修道者當斬盡塵緣”時的眼神。
    山風驟停。
    所有飄落的樹葉都凝固在空中,形成詭異的靜止畫麵。
    木葉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重逢,而是一場延續了百年的試煉。
    從他七歲踏入聖山那刻起,無相生就在等他足夠強大這一天。
    “為了聖境...”
    木葉望向雲海盡頭,那裏正泛起魚肚白,“哪怕天元變成人間煉獄,值得嗎?”
    一隻早起的雲雀突然從霧中墜落,掉在窗欞上化作白骨。
    無相生拂袖,那具骨架便碎成粉末,組成一行古老文字:
    聖人不仁。
    “待我入聖境…”
    無相生的聲音忽然變得年輕,像山澗叮咚的泉水,“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模樣…”
    晨光此刻完全展露,照亮了無相生的麵容。
    幾個呼吸間,站在他麵前的已是二十歲模樣的無相生。
    也是聖山記載中那位史上最年輕踏入半聖之境的天才。
    “怎麽可能還會同從前一樣…”
    木葉突然說著。
    聲音讓晨光暗淡了一瞬,遠處傳來山石崩裂的悶響。
    山間忽然響起鍾聲。
    不是聖山晨鍾,而是更古老、更沉重的聲響,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
    無相生的身體隨著鍾聲微微震顫,皮膚下浮現出金色紋路,組成與天衍殿壁畫完全一致的圖騰。
    “萬年輪回將至…”
    無相生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多重疊加的和聲。
    “人族需要新聖。”
    話音落,一片特別紅的楓葉飄到木葉肩頭。
    認出這是生長在主序閣的血楓,每逢秋日便紅得像要滴血。
    這一片,很可能便是無相生當年種下的。
    “所以您要再試一次?”
    木葉輕輕拂去紅葉,“百年前犧牲元氏一族,而現在用整個聖山做祭品?”
    晨光突然變得刺目。
    無相生周身泛起金光,那些光線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座微型聖山的輪廓。
    木葉看到光影中有無數細小的人形在跪拜,祈禱聲匯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鳴。
    “等我入聖境…”
    金光中的聲音溫柔得可怕,“會重塑一切,所有都會在完美的新世界中重生…”
    說著,看向木葉,眼中閃過一抹柔和。
    但這抹柔和卻不是對木葉。
    “所有的一切…”
    念叨著,似乎是在重複。
    下一刻,山風再起時,帶著深秋特有的肅殺。
    木葉的衣袍獵獵作響,腰間玉牌上的流蘇散開,幾根絲線突然斷裂。
    “您錯了…”
    木葉向前一步,腳下浮現出銀色陣紋,“當年錯了,現在…”
    話沒能說完。
    無相生抬手,一枚黑子破空而來。
    木葉側身避讓,棋子擦過耳際時,仿佛聽到裏麵傳出人族臨死前的慘叫。
    閣樓開始崩塌。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塌,而是某種存在層麵的瓦解。
    梁木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瓦片化作飛灰卻懸浮在半空。
    無相生站在崩壞的中心,金光中的麵容慈悲如佛,殘酷如魔。
    “敘舊,不是討論對錯…”
    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響,“讓為師看看,這一百年你長進了多少…”
    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穿透雲層時,木葉將玉牌收回懷中。
    手一揮,在崩塌的閣樓中劃出一道分界線。
    “對錯,也在敘舊之中”
    木葉的聲音淹沒在崩塌的轟鳴中。
    “天元不需要聖人…”
    瞬間,秋日的晨光突然有了重量。
    那些光線壓碎了飄落的紅葉,壓彎了無相生周身的金光,也壓住了時光洪流中某個至關重要的瞬間。
    當山間晨鍾真正響起時,閣樓完好如初。
    棋盤上落滿塵埃,仿佛百年無人觸碰。
    唯有那枚裂開的黑子靜靜躺在天元位置,裏麵滲出的暗紅液體漸漸凝固,像是一滴幹涸的血淚。
    木葉站在山崖邊,晨光中,聖山的輪廓格外清晰。
    那些殿宇樓閣,那些修行洞府,還有腳下的離江。
    風吹起散開的流蘇,斷裂的三根絲線飄向雲海,如同投向虛無的祭品。
    山道似乎上傳來弟子們晨誦的聲音,稚嫩而虔誠。
    木葉想起很多年前,無相生牽著他的手走過這條山道時說:“修道者當以蒼生為念。”
    一片特別紅的楓葉飄過眼前。
    木葉伸手接住,然後輕輕鬆開手,任由紅葉墜入離江。
    晨光正好。
    “選個地方吧…”
    無相生說著,聲音平淡。
    木葉伸手,指向了斷崖之上。
    微微偏南…
    無相生瞧見,笑了笑。
    “好地方…”
    秋風掠過止戈台,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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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葉站在邊緣,雲霧在崖底翻湧如海。
    望著無相生,恍惚間,看到了百年前。
    無相生第一次帶他來到這裏,手把手教他捏出第一個劍訣。
    無相生正看著止戈台上的一切,目光劃過上麵斑駁的劍痕。
    那些痕跡中,或許有三道是那天留下的。
    “你總是想得周全…”
    不知看了多久,無相生望向空蕩蕩的各峰,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昨夜木葉借著棋局暗中啟動的"清山令",連他都沒能察覺。
    就像當年那個總能把藏書閣整理得井井有條的小徒弟,默默補全他疏漏的每一處細節。
    一片楓葉飄落在二人之間。
    “您要找的不是隻有我嗎…”
    找我,那便與他人無關。
    木葉輕聲說著,右手按上了腰間木劍,沒用平時常用的玉牌。
    這把看似普通的木劍確實也很普通,當年無聊給木凡刻的。
    劍身上密布的年輪裏,早已被歲月填滿。
    無相生瞧見,笑了。
    金光在掌心匯聚,凝成一柄虛幻的長劍。
    劍身透明如琉璃,內裏卻流淌著暗紅色的脈絡。
    秋風突然變得凜冽,卷起的落葉在空中凝固,每一片葉脈都亮起詭異的金芒。
    “讓為師看看…”
    無相生挽了個劍花,正是當年他教木葉的第一個劍式,“這百年,又學到了什麽…”
    木葉瞧見,木劍出鞘時沒有半點聲響。
    但整座聖山七峰同時亮起微光,那些親手布下的三千六百處陣眼,那些日夜溫養的靈脈節點,此刻全都與劍身產生共鳴。
    山風突然有了方向,所有落葉都朝著木劍所指之處飄去。
    “責任…”
    木葉的劍尖劃過地麵,帶起一串火星。
    那些火星沒有熄滅,而是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幅微縮的聖山全景。
    藏書閣的燈火,主序閣的晨課,藥圃裏新發的靈苗。
    每一處,都是他百年來的心血…
    無相生眼中的金光閃爍了一下。
    聖山的萬劍訣,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琉璃長劍突然刺出。
    這一劍快得超越時空概念,劍鋒所過之處留下漆黑的裂痕,仿佛連光線都被斬斷。
    木葉沒有躲閃,木劍橫擋,劍身上二十七道金線同時亮起。
    兩劍相擊的瞬間,止戈台上突然發出悠長的嗡鳴。
    就像當年木葉第一次接住師父的劍招時,口中的鼓勵之聲。
    氣浪掀翻了台邊的劍架。
    木葉連退七步,嘴角滲出血絲。
    無相生站在原地未動,但袖口被無形的力量撕開一道裂口。
    幾縷銀白的發絲從裂口飄出。
    “論這座山,我不及你…”
    無相生凝視著袖口,聲音裏帶著敬意。
    那二十七道金線不是裝飾,而是二十七種全新的劍意,每一道都與原始的萬劍訣截然不同。
    木葉抹去嘴角血跡,木劍輕點地麵。
    碎石中的火星再次升騰,這次顯現的是聖山百年來的變遷。
    護山大陣從殘破到完整,弟子從寥寥數人到如今上千門徒。
    藏書閣從空蕩到典籍充棟,每一幕光影中都隱約可見木葉的身影。
    “聖山需要活著…”
    木葉的聲音很輕,卻讓凝固的落葉簌簌發抖。
    “而不是讓人緬懷…”
    無相生聽著,點點頭,開口道:
    “那就為了你的信仰而戰吧…”
    說著,琉璃長劍化作萬千金光,每一道都帶著撕裂空間的威能。
    止戈台的地麵開始崩裂,那些古老的劍痕一道接一道亮起,如同蘇醒的巨龍。
    木葉閉上了眼睛。
    木劍在身前劃出半圓,二十七道金線脫離劍身,在空中交織成網。
    金線都連接著聖山某處,藏經閣頂的銅鍾,整座聖山的力量通過這些連接源源不斷湧來。
    金光與金網相撞時沒有發出巨響,隻有一聲悠長的歎息,像是跨越百年的遺憾。
    氣浪掀開了止戈台表麵的石板,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銘文。
    那是曆代山主在此論道時留下的真言。
    木葉看到自己五十歲時刻下的那句話:“守護不是占有…”
    無相生也看到了。
    就是不知看到的是自己的還是木葉的。
    眼中的金光突然紊亂了一瞬,琉璃長劍上的暗紅脈絡劇烈扭動。
    這個破綻轉瞬即逝,但木劍已經刺到胸前。
    劍尖在觸及衣袍的刹那停住,二十七道金線同時纏繞上來,將無相生暫時禁錮。
    無相生沒有掙紮,隻是凝視著木葉的眼睛。
    “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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