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星圖在血色天幕上不斷擴張。
    每一道青光都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交織成越來越複雜的圖案。
    廣場上所有黑衣人不約而同地仰頭觀望，那些活死人空洞的眼眶中竟也浮現出詭異的狂熱。
    金麵人站在黑棺旁，蒼白的手指深深掐入棺木，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麵具下傳出急促的呼吸聲，那雙純黑的眼睛死死盯著星圖中心。
    那裏的光芒已經凝聚成一個刺目的白點，並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來了…"
    金麵人的聲音顫抖著，像是壓抑了無數年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泄口，"終於來了！"
    仿佛在回應他的呼喚，那白點突然爆發出耀眼強光，整個招搖山為之一震。
    山石滾落，古樹傾倒，連禦劍宗殘存的建築都在這股力量下簌簌發抖。
    強光過後，天空中出現了一道橫貫東西的裂縫，透過裂縫，隱約可見另一片天地的景象。
    連綿起伏的青山如同巨龍脊背，蜿蜒的河流泛著銀光，廣袤平原上奔跑著形貌奇特的妖獸。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即使在虛空中也綻放著奪目光彩。
    若有人曾去過數年前的四季花海，定會震驚地認出，這正是千年才開啟一次的試煉寶地太初古境！
    "太陰引路，古境歸位！"
    金麵人高舉雙臂，黑袍在無形的能量風暴中獵獵作響。
    黑棺中的人首蛇身怪物完全脫離棺木，懸浮在半空。
    下半身的霧狀蛇尾瘋狂舞動，每一次擺動都有一道黑氣射向天空裂縫，像是在為太初古境指引方向。
    廣場上的黑衣人齊聲念誦起晦澀咒文，聲音起初雜亂，漸漸匯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
    幽綠火焰竄升至數丈高，火舌扭曲成痛苦人臉的形狀。
    那些被推入血池的祭品發出最後慘叫，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精血化作血霧升騰，被人首蛇身怪物貪婪吸收。
    而就在這片狂熱混亂中，一個站在後排的黑衣人微微動了動。
    不同於周圍同伴機械般的動作，這人的眼神靈動而清醒，正透過麵具縫隙冷靜觀察著一切。
    當其他人仰頭望天時，這人的目光卻掃過廣場每個角落。
    當眾人沉醉於古境降臨的壯觀景象時，這人的手指正無聲地在寬大衣袍下輕撫一對半月形短鉞的刃口。
    這人，正是石羽！
    石羽的瞳孔中映著天空異象，卻沒有半點癡迷，隻有深不見底的憂慮。
    太初古境的投影越來越清晰，已經能看清草原中搖曳的奇異花朵，甚至某些正在覓食的妖獸背脊上的鱗片反光。
    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古境絕對會突破虛空屏障，直接降臨天元大陸！
    "一群瘋子…"
    石羽在心中默念，指尖不自覺地掐入掌心。
    眼下北祁的生死隻在一念之間，如果此時後方亂了，那麽前線絕對雪上加霜。
    如果北線十城因此失守，那麽北祁便完了。
    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盯著天空中的星圖。
    至陰之體賦予石羽的敏銳感知正瘋狂預警，太初古境中蘊含的遠古力量絕對不是招搖山能承受的起的。
    一旦兩界貫通，引發的能量潮汐足以震動整個槐江州。
    石羽深吸口氣，元力開始運轉。
    微微側頭，看向站在祭壇中央的金麵人。
    那人正沉浸在狂喜中，純黑的眼睛裏跳動著病態的火焰，口中不斷吐出古老咒語。
    在他身後，八名薑家核心成員圍坐成圈，每人手中都捧著一盞骨燈，燈焰呈現出不祥的暗紫色。
    石羽的眼神暗了暗。
    太華山前，她繼續偽裝成失憶的樣子被薑家後人找到之時，就見過這些骨燈。
    那是用至親之人的顱骨製成的"魂燈"，是薑家秘術的核心。
    每盞燈都連接著一個活人的性命，燈滅人亡，而這些人質被關押在何處，可能隻有金麵人知曉。
    "再等等…"
    石羽強迫自己放鬆緊繃的肌肉，大業浮屠功法在經脈中悄然運轉，將體內最後一絲薑家控製的"魂引"逼至指尖。
    這毒咒本應讓她如行屍走肉般服從薑家命令，如果不是易年的青光，或許自己永遠不會有醒來的一天。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裂縫又擴大了一倍，星圖的投影已經覆蓋半個天幕。
    草原中突然飛起一群閃爍著七彩光芒的蝴蝶，它們似乎感知到了空間異常，集體朝著裂縫方向湧來。
    當第一隻蝴蝶觸及裂縫邊緣時，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蝴蝶的翅膀竟然真的穿過了虛空屏障！
    雖然瞬間就被兩界之間的能量亂流撕碎，但那抹七彩光芒確是在天元大陸的天空中停留了一瞬才消散。
    "屏障在減弱！"
    一名薑家長老激動大喊，聲音因興奮而變調，"再加把勁！"
    人首蛇身怪物發出刺耳尖嘯，蛇尾猛地拍打虛空，激起一圈黑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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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盞骨燈同時爆發出刺目紫光，光柱直射怪物後背，為其注入新的力量。
    怪物上半身開始凝實，模糊的五官逐漸清晰。
    那是一張與金麵人有著七分相似的臉，隻是更加蒼老，眼中也沒有純黑，而是兩團跳動的紫色火焰。
    石羽的呼吸急促了一分。
    時機快到了，但她還需要確認一件事。
    借著人群騷動的掩護，她微微低頭，看向廣場中間的陣眼石。
    陣眼石散發的青光如液體般從中溢出，在地麵上勾勒出與天空星圖完全一致的圖案。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青光正在緩慢但堅定地向中央黑棺蔓延，像是被什麽吸引著。
    石羽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薑家不僅要打通兩界通道，還想將太初古境的某部分力量導入那口黑棺！
    轟——
    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天空中的裂縫突然扭曲變形，邊緣處迸發出刺目的電光。
    太初古境的投影開始不穩定地閃爍，草原、山川、河流都出現了詭異的錯位，仿佛一幅被撕扯的畫。
    "穩住陣法！"
    金麵人厲聲喝道，一把扯下自己的麵具，露出那張蒼白如屍的臉。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向人首蛇身怪物，"老祖助我！"
    怪物張開大口，將精血吞入，身形又凝實幾分。
    伸出已經長出利爪的"手"，直接插入虛空裂縫，竟是要強行撐開通道！
    與此同時，廣場地麵上的血祭符文全部亮起，形成一個直徑百丈的巨大陣法，與天空星圖遙相呼應。
    石羽知道不能再等了！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空異象上時，石羽悄然退到人群最後方。
    大業浮屠功法全力運轉，至陰之氣在經脈中奔流如河。
    那雙半月短鉞已經從袖中滑出，刃口泛起幽藍寒光。
    正是易年在南昭時候送她的武器"鴛鴦鉞"。
    腦海中閃過公子看見花海上一幕時候的愁容，眼神堅定無比。
    最後看了一眼瘋狂的人群，目光定格在金麵人那張因亢奮而扭曲的臉上。
    下一刻，決絕取代了猶豫。
    石羽的眼神變得如萬年寒冰般冷冽，身形微微下蹲，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鴛鴦鉞上的符文逐一亮起，至陰之氣在刃口凝聚成肉眼可見的霜芒。
    大業浮屠運轉極致，陰冷氣息仿佛自九幽地府而來。
    而就在石羽即將暴起發難的刹那，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
    "小丫頭，你以為薑家會這麽容易讓祭品逃脫嗎？"
    石羽聽見，渾身一僵。
    這是直接傳入識海的神念傳音！
    石與強自鎮定，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停留在祭壇上那盞最大的骨燈上。
    燈焰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幽藍色，火焰中隱約浮現出一張蒼老女人的臉，正對著她詭笑。
    石羽不認得這張臉，但認得這個聲音。
    就是她，將自己從南昭抓走，弄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眼中泛起冷厲，但卻將這"私人恩怨"強行壓了下去。
    可那聲音卻沒停。
    "你體內的魂引隻是表象。"
    老女人的聲音如同毒蛇鑽入耳道，"真正的控製在我碰見你的第一天就種下了，你以為的清醒，不過是我想讓你看見的假象..."
    石羽的瞳孔驟然收縮。
    難道這一切，包括自己因為公子的青光"意外"擺脫控製，發現真相的機會，都是薑家設計好的？
    "聰明。"
    老女人似乎能讀取她的思想，燈焰歡快地跳動了兩下。
    "至陰之體確實罕見，但比起老祖，你更適合成為老祖降臨的祭品…"
    老女人的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傳來山崩地裂般的巨響。
    太初古境的投影已經占據了四分之三的天幕，最前方的幾隻飛行妖獸甚至已經探出頭來。
    雖然瞬間就被空間亂流絞碎，但確確實實有血肉灑落在了招搖山上！
    石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不僅是因老女人的話，更因為她感覺到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那是深藏在經脈深處的某種存在，正在貪婪地吸收著太初古境散發出的能量。
    "感覺到了嗎？"
    老女人得意地笑著。
    "那是老祖的一縷分魂，早在碰見你的時候便已種下，等太初古境完全降臨，你的身體就是老祖重臨世間的完美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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