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4章 皇城亦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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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祁皇宮,太和殿。
    夜空的皓月透過雕花窗欞斜射進來,在青金石地麵上投下斑駁光影。
    周晚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朱筆在奏折上劃出一道略顯疲憊的批注。
    案幾上的奏折堆成小山,左邊是已批閱的,右邊是待處理的,而中間那摞…
    歎了口氣,那是各部尚書催要回複的急件。
    "伏陽請求增派糧餉,晉陽城外妖族異動,工部哭窮要錢…"
    周晚用筆杆輕敲額頭,"這幫人當小爺是散財童子還是有三頭六臂…"
    "你活該…"
    龍椅上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周晚頭也不抬,順手抄起一本《北祁律例》朝聲音來源擲去:
    "閉嘴,你個贗品,要不是你連奏折都懶得看,我用得著這麽累?"
    書冊在距離龍椅三尺處突然懸停,隨即被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接住。
    端坐其上的"易年"挑了挑眉。
    這個動作與真正的北祁皇帝有九分相似,但眼角那抹弧度還是暴露了偽裝者的本性。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黑龍黑夜所化的易年慢條斯理地翻開書頁。
    "按律當杖責八十,流放三千裏。"
    "那你先把自己腦袋砍了…"
    周晚冷笑,"冒充聖駕是什麽罪來著?誅九族?"
    黑夜撇撇嘴,開口道:
    "本王單開一族,你想誅也誅不到…"
    說著,隨手將書冊拋回。
    這個動作牽動了身上明黃色龍袍的廣袖,金線刺繡的龍紋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不得不說,黑夜易年的神態舉止學得惟妙惟肖,連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色都模仿得入木三分。
    如果不考慮它此刻正毫無形象地翹著二郎腿的話。
    "我說…"
    黑夜突然湊近,看著咬著筆杆的周晚不耐煩道:
    "他到底什麽時候回來?這破椅子坐得我尾巴骨都要生瘡了。"
    周晚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開口道:
    "快了…"
    "上個月你也是這麽說的!"
    "那就更快了快了…"
    周晚頭也不抬地敷衍,順手將一份彈劾工部貪腐的奏折扔進廢紙簍。
    這種時候穩定壓倒一切。
    黑夜猛地站起身,龍袍下擺帶翻了案幾上的茶盞。
    琥珀色的茶湯在奏折上洇開,把"請求增撥軍餉"幾個字泡得模糊不清。
    周晚額角青筋一跳,剛要發作,卻見黑夜的表情突然變了。
    那張與易年一模一樣的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間消失。
    金色豎瞳在眼眶中顯現,這是黑龍無法完全控製的本能反應,通常隻在極度警覺時出現。
    "你感覺到了嗎?"
    黑夜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鱗類生物特有的嘶嘶聲。
    周晚正要反問,突然指尖一顫,朱筆"哢嚓"斷成兩截。
    鮮紅的墨汁濺在雪白的奏折上,像一攤刺目的血。
    作為歸墟境強者,他對天地靈氣的波動極為敏感。
    而此刻,一股陌生而古老的能量正從西南方向傳來,如同漣漪般掃過整個皇城!
    殿內的宮燈無風自動,燭火由明黃轉為詭異的青紫。
    懸掛在簷下的青銅鈴鐺同時震顫,卻未發出半點聲響,仿佛有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它們的喉嚨。
    "砰!"
    偏廳的門被猛地推開。
    龍桃快步走入,妖異雙瞳泛著寒光。
    今日穿著北祁女官的服飾,但此刻衣袍下已隱約可見鱗片浮現。
    "你們也察覺到了?"
    龍桃的聲音比平日尖銳些,手不自覺的指向外麵。
    "西南方...有什麽東西..."
    周晚已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開雕花木窗。
    夜色中的皇城本應華燈初上,此刻卻籠罩在一種奇特的暗紫色天光下。
    遠處宮牆上巡邏的侍衛似乎也感到不安,頻頻抬頭張望。
    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西南方向。
    視線越過層層宮闕,穿過千裏山河,仿佛要一直看到天虞山脈的輪廓。
    雖然相隔遙遠,但那股波動就像直接敲擊在神識上的鼓點,讓修為達到一定境界者都無法忽視。
    "不是地震。"
    周晚沉聲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這是他在緊張時的小動作,"也不是普通的天象異變。"
    黑夜的豎瞳收縮成一條細線,片刻後,緩緩道:
    "空間...在扭曲…"
    作為靈感異於常人的妖王,它對空間波動比周晚敏感。
    所以此刻黑夜感受到的不是尋常的空間裂隙,而是兩個世界碰撞產生的恐怖震蕩!
    就像一麵鏡子被另一麵鏡子強行擠壓,邊緣已經開始崩裂。
    龍桃的小手不安地攥了攥,喃喃道:
    "這種感覺…就像當年靠近太初古境入口時一樣,很強…"
    "太初古境?"
    周晚猛地轉頭,"那不是千年才開啟一次的試煉之地嗎?"
    黑夜突然抬手按住太陽穴,人類形態幾乎維持不住,臉上浮現出片片黑鱗:
    "不對...不是開啟...是降臨!有人想把整個古境拉到我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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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像一桶冰水澆在三人頭上。
    太和殿內一時寂靜無聲,隻有那些不正常的紫青燈火仍在搖曳。
    將三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後投映在牆上,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
    周晚最先回過神來。
    快步走回案幾前,一把掀開那些被茶漬汙染的奏折,露出下麵壓著的北祁疆域圖。
    手指點在西南角的招搖山位置:"如果真是空間異變,源頭在這裏,那天虞山..."
    "西荒?"
    黑夜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聲音異常嚴肅。
    "不會是他們吧?"
    天天跟著周晚處理各種事務,耳濡目染之下,對局勢也有幾分理解的。
    周晚眉頭緊鎖。
    作為處理朝政的一字並肩王,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北祁正在北疆與妖族開戰,若後方再出亂子...
    "要派人去查探嗎?"
    龍桃問著。
    "咱們既然已經感應到了,那麽該去查的人應該早就去了…"
    周晚說著,案幾上的北祁玉璽突然"哢"地裂開一道細縫。
    這方象征著皇權的玉印由千年寒玉雕成,尋常刀劍難傷分毫,此刻卻無故自裂!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黑夜變回易年的模樣坐回龍椅,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扶手。
    龍桃靠在立柱上,盯著西南方向,也不知在看什麽。
    周晚則盯著玉璽裂縫,大腦飛速運轉。
    作為北祁實際掌權者,他必須考慮最壞的可能性。
    "來人!"
    周晚突然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侍衛近前,跪地接旨。
    "通知欽天監密切監測天象變化,每半個時辰匯報一次,另外..."
    頓了頓,看向黑夜,繼續道:
    "陛下"龍體欠安",明日早朝取消…"
    "是!"
    侍衛退下,大殿之中又剩三人。
    黑夜翻了個白眼:"又讓我裝病?這月第三次了。"
    "不然呢?"
    周晚苦笑,"讓你去跟那群老狐狸周旋?上次你差點把戶部尚書嚇暈過去…"
    "誰讓他問我後宮選秀的事!"
    黑夜理直氣壯,"我沒一口吞了他算給易年麵子!"
    周晚聽著,苦笑了下。
    而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稍緩解時,
    西南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幾乎不可察覺的震動。
    很輕微,就像遠處的雷鳴,但三人同時轉頭,這次連周晚的瞳孔都微微收縮了。
    黑夜緩緩站起身,龍袍無風自動:
    "天虞山…倒了。"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雖然肉眼無法看見,但他們這樣的強者能感知到,那道隔絕西荒與北祁的天險,正在崩塌!
    "來人!!!"
    方才的侍衛還未走遠,立馬小跑著回來。
    "立刻傳令天虞守軍加強戒備!"
    周晚語速飛快。
    "是!"
    侍衛再次離去。
    黑夜重新坐回龍椅,變回易年模樣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們說…那地方要是真掉下來,會砸到誰頭上?"
    這個不合時宜的玩笑沒人接話。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站在太和殿前望著遠方,各自想著心事。
    夜幕完全降臨,但今晚的星空異常暗淡,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陰霾遮蔽。
    而案幾上,那方裂開的玉璽縫隙中,隱約滲出一絲紫黑色的光。
    ……
    南嶼,青丘。
    暮色沉沉,桃林深處的一方清潭映著天光,水麵浮著幾片飄落的桃花瓣。
    潭邊坐著三人,各執一根青竹釣竿,魚線垂入水中,卻無人在意是否有魚上鉤。
    須發皆白的老騙子捏著一枚銅錢,在指尖翻轉,眯眼笑道:
    "萬妖王這一手玩得妙啊,北邊打得熱火朝天,它倒好,帶著精銳繞了個大圈,從無邊沙漠摸到南嶼來了…"
    青丘大長老胡不絕捋了捋長須,狐耳微微抖動,沉聲道:
    "用你們人族的話來說,這是不是就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鍾萬爻聞言輕笑,卻沒開口。
    老騙子"啪"的一聲將銅錢拍在掌心,咧嘴一笑:
    "據我所知,南嶼妖族裏,有人巴不得它來…"
    胡不絕輕輕一晃手中魚竿,一條肥美魚兒上鉤。
    隨手解下扔進水裏,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魔音一族…"
    老騙子聽著,輕輕搖了搖頭。
    "總這麽折騰做什麽,消停活著不好嗎…"
    下一瞬,三人沉默。
    唯有潭水輕漾,映著天邊漸沉的夕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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