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陽城頭，寒風如刀。
    一夜的暴雪將城牆染成慘白，卻又被新一輪的血戰染成暗紅。
    守軍麻木地重複著動作，拉弓、放箭、揮刀。
    箭塔上的誅神弩早已過熱變形，卻仍被機械地裝填著。
    "頂住！第三營補上缺口！"
    戰爭，已經快要把人逼瘋了。
    可無盡的妖族不停攻擊，發瘋似乎都成了一種奢望。
    沒人知道這場戰爭要打到什麽時候，就像沒人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死去。
    北祁守軍麻木了，妖族也麻木了。
    麻木的攻城廝殺，麻木的舉劍禦敵。
    雙方陷入了一種麻木的糾纏，被鮮血和仇恨綁的越來越緊。
    所以有些仇，或許真的化不開。
    白笙簫的白袍已被血染透，北劍峰的劍法在他手中發揮到極致，每一劍都能斬落數名妖族。
    但這位聖山峰主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妖族的攻勢越來越猛，仿佛無窮無盡。
    "師父！東牆要守不住了！"
    劍十一渾身是血地衝過來，胖臉上那道從眉骨到下巴的傷口皮肉外翻。
    他手中的軟劍已經崩出十幾個缺口，卻仍揮舞如風。
    白笙簫正要說話，突然瞳孔一縮。
    遠處的雪原上，妖族大軍如潮水般分開，一支全身黑甲的龍族精銳正緩緩推進。
    為首的正是龍族大長老龍千山，手中那杆龍槍正指著立陽城最薄弱的一段城牆。
    看著又一次的大舉進攻，沒人知道殘破的立陽還頂不頂得住。
    "準備迎敵！龍族要——"
    白笙簫的吼聲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這一刻，天空突然亮了。
    不是日出，不是閃電，而是一道赤紅如血的流光，自九天之上轟然墜落！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那道流光精準砸在龍族軍陣中央。
    衝擊波將方圓百丈的積雪瞬間蒸發，露出下麵焦黑的凍土。
    離得最近的幾十名龍族戰士連慘叫都沒發出，就直接汽化。
    稍遠些的則被氣浪掀飛，像破布娃娃一樣摔在數百丈外。
    煙塵未散，一道白色身影已如鬼魅般殺出。
    七夏手持鳳凰翎，那柄曾經秀氣的短劍此刻正吞吐著三丈紅芒。
    每一步踏出，腳下都會綻放一朵火蓮。
    每一劍揮出，都有數十妖族灰飛煙滅。
    "那是…"
    劍十一的胖臉扭曲成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滴個親娘嘞…小師娘什麽時候這麽猛了？"
    白笙簫的劍差點脫手。
    作為歸墟強者，他比徒弟更清楚那意味著什麽。
    火蓮踏空，劍氣凝形，這是傳說中的…
    "真武境..."
    這三個字從白笙簫牙縫裏擠出來時，城頭上所有修行者都僵住了。
    過千帆手中的武器"當啷"落地，這位曾經想挑戰七夏的天才，嘴巴張的能吞下一個饅頭。
    "啥？"
    不知是誰喊了句，可瞬間就被城外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打斷。
    眾人望去，隻見七夏已經殺到龍族中軍，鳳凰翎所過之處，龍族號稱刀槍不入的黑鱗甲如紙糊般破碎。
    一名歸墟境的龍族將領剛舉起戰斧，就連人帶斧被劈成兩半！
    "結陣！快結神龍大陣！"
    龍千山的吼聲已經變調。
    這位龍族大長老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永遠忘不了當年在龍城天牢，那個手持龍骨簫的女子是如何差點將他撕碎的。
    而現在的七夏，比那時強了不知多少！
    五色光華衝天而起。
    龍族最精銳的五百戰士同時祭出本命龍珠，在空中交織成五條元素巨龍。
    金龍主殺伐，木龍主困縛，水龍主治愈，火龍主焚燒，土龍主防禦，這正是龍族壓箱底的神龍大陣！
    七夏終於停下腳步。
    抬頭望著空中盤旋的五行巨龍，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動作。
    摸了摸腰間，又搖了搖頭。
    "忘了…"
    龍骨簫正守著沉睡的少年呢。
    輕聲自語中，七夏突然張開雙臂。
    周身火光大亮，一道道紅芒從身後飛出，在空中結成一座巨大的火焰牢籠，將五條巨龍全部籠罩！
    真武領域！
    紅芒與龍息對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城頭上眾人不得不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看到的場景讓他們終生難忘。
    五條巨龍被硬生生壓回龍珠形態，五百龍族戰士同時吐血倒地！
    七夏淩空一抓，從潰散的陣眼中揪出一個身影，隨手拋向城頭。
    "接住。"
    劍十一下意識躍起，接住那人後一愣：
    "小師娘，要殺嗎？"
    桐桐一巴掌拍在劍十一腦袋上，開口道：
    "廢話，要殺早就殺了…"
    就在這時，七夏自屍山血海中淩空而起，朱唇輕啟。
    "萬妖王何在！！！"
    聲浪如雷，震得無數耳朵嗡嗡作響。
    而數十萬妖族大軍竟無一人敢應，就連凶悍的蒙族漢子都下意識後退半步。
    龍千山的手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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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武！
    她真的成了真武！
    下一刻，雪又開始下了。
    潔白的雪花落在血泊中，瞬間被染成紅色。
    七夏獨立戰場中央，周圍百丈內無一生靈敢近，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鳳凰翎白雪中格外刺眼，直指妖族咽喉。
    一個人，一柄劍，一聲怒喝，竟壓製住了整個妖族大軍！！！
    立陽城頭，守軍們不自覺地放下武器，呆呆望著這一幕。
    有人瘋狂掐自己大腿，更多人隻是麻木地揉著眼睛。
    他們不敢相信，這場持續數月的噩夢竟被一人一劍生生打斷。
    劍十一捅了捅過千帆："喂，還比嗎？"
    過千帆苦笑著搖頭，開口道：
    "這輩子能見識真武風采，足矣…"
    白笙簫默默擦去劍上血跡，目光複雜地望著個曾經獨立聖山的女子。
    那時的七夏還需要地脈支撐成就真武，現在完全不需要了。
    而此刻的七夏，卻微微蹙眉。
    因為神識掃過整個戰場，竟沒找到萬妖王的氣息。
    這不對勁，作為妖族共主，如此大戰他不可能缺席。
    "萬妖王何在！！！"
    七夏的聲音如雷霆炸裂，又一次在落北原上滾滾回蕩。
    下一刻，風停了，雪住了，連呼吸聲都仿佛被凍結。
    數十萬妖族大軍僵在原地，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立於屍山血海中的紅衣女子。
    手中的鳳凰翎吞吐著紅芒，劍尖所指之處，妖族如潮水般退開。
    城頭上，一名滿臉血汙的年輕守軍突然鬆開弓弦，箭矢"啪"地掉在腳下。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滾燙的淚水衝出眼眶，在凍僵的臉上犁出兩道熱痕。
    "皇…皇後…那是皇後娘娘…"
    這聲微弱的呢喃，像一粒火星落入幹柴。
    下一刻——
    "皇後萬歲！！！"
    第三營的老兵突然嘶吼出聲，沙啞的嗓音撕裂了寂靜。
    殘缺的左臂高舉戰刀，刀鋒在晨光中迸發出刺目的寒芒。
    "皇後萬歲！"
    "皇後萬歲！！"
    呼喊聲如野火燎原，瞬間席卷整座立陽城。
    疲憊不堪的守軍們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們捶打著胸甲，用刀劍敲擊盾牌，歇斯底裏的呐喊震得城牆上的積雪簌簌墜落。
    劍十一的胖臉漲得通紅，拳頭狠狠砸在垛口上：
    "小師娘威武！！！"
    白笙簫沒有製止徒弟的失態。
    這位向來嚴肅的北劍峰主，此刻正死死攥著城牆磚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杜景突然單膝跪地，將斷成兩截的長槍高高舉起：
    "恭迎皇後駕臨！"
    這一跪如同信號，城頭上嘩啦啦跪倒一片。
    不是出於禮節，而是發自內心的臣服。
    對力量的敬畏，對救贖的感恩，對那個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的女子的無限尊崇。
    戰場上，七夏微微蹙眉。
    她沒想到自己的出現會引起這麽大反應。
    那些嘶啞的"萬歲"呼喊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震得她耳膜生疼。
    更讓她意外的是，體內的氣息竟隨著呼喊聲隱隱共鳴，仿佛有無形力量正在湧入。
    "這就是…民心所向？"
    七夏深吸口氣，目光偏移，落在了龍族陣營之中。
    "龍千山！"
    七夏第三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妖族耳中。
    龍族大長老渾身一顫，下意識後退半步。
    "回去告訴萬妖王…"
    七夏的鳳凰翎劃過一道火線，在雪地上留下不可逾越的界限。
    "越此線者，死！"
    簡簡單單五個字，卻讓數十萬妖族大軍齊刷刷後退。
    幾個蒙族壯漢收勢不及撞在一起，竟無一人敢抱怨。
    龍千山的龍須都在發抖。
    死死盯著那道漸漸熄滅的火線，卻不敢有半句反駁。
    幾個呼吸後，大手一抬，開口道：
    "撤軍…"
    這道命令下得無比艱難，卻無人反對。
    妖族如退潮般撤離，甚至沒人敢轉身。
    所有戰士都是麵對著七夏倒退而行，仿佛怕她突然暴起追殺。
    看著妖族大軍撤退，城頭上的歡呼聲更響了。
    "妖族撤了？"
    "我們贏了？"
    "暫時撤了…"
    "那就是暫時贏了…"
    一個斷了腿的士兵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髒兮兮的手掌拚命拍打著冰冷的城牆。
    他身旁的老夥夫抱著半截擀麵杖，笑得像個孩子：
    "那是咱們的皇後！真武境的皇後！"
    多日未開的城門緩緩放下，擔架隊衝出來搶救傷員，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因為沒有妖族敢靠近那道火線。
    即便它已經熄滅，但在所有人心中，那就是皇後娘娘劃下的天塹。
    北祁有真武了！
    北祁有希望了！
    一個萬歲不夠，那就萬萬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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