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8章 雪夜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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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呼嘯,卷著細碎的雪粒拍打在軍帳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白林國的王帳內,炭火熊熊燃燒,卻驅散不了眾人心頭的寒意。
    國王端坐在主位,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案,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帳內諸將沉默不語,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撤軍的命令,已經傳下去了嗎?"
    國王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回陛下,前鋒營已經開始拔營。"
    一名將領抱拳回應,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甘。
    國王閉了閉眼,長歎一聲:
    "荒天神諭現世,我們若再攻布達,便是與整個西荒的信仰為敵……"
    "陛下!"
    一名年輕將領忍不住上前一步,眼中閃爍著憤懣。
    "難道我們就這麽退走?布達若真得了荒天傳承,日後西荒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國王沉默,目光掃過帳內眾人,見他們雖未開口,但神情皆是不忿。
    他何嚐不明白?
    可若強行開戰,軍心不穩,百姓離心,勝算又有幾何?
    就在此時——
    "報!"
    一名侍衛匆匆闖入,單膝跪地,開口道:
    "陛下,帳外有一人求見,自稱…有破局之策!"
    國王眉頭一皺:"何人?"
    "屬下不知,但他手持各國通行令,說是…能解陛下之憂。"
    帳內眾人麵麵相覷。
    國王沉吟片刻,終於揮手:
    "讓他進來。"
    帳簾掀起,寒風裹挾著雪花卷入,炭火猛地一暗。
    一個身影緩步走入。
    約莫四十歲上下,身形瘦削,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褐色棉袍。
    腰間束著一條磨損的麻繩,腳上是一雙沾滿雪泥的舊靴子。
    乍一看,像個趕路的行腳商或農夫。
    然而,當他抬起頭時,帳內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深邃如淵,平靜如古井,卻又隱隱透著一股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麵容平凡,甚至有些滄桑,可那股沉穩如山的氣質,卻讓人莫名感到壓迫。
    "敢問閣下何人?"
    國王沉聲問道。
    中年人並未行禮,隻是平靜地環視一圈。
    最後目光落在國王身上,緩緩開口: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們現在撤軍,等待你們的,隻有滅亡一條路。"
    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鐵,砸在眾人心頭。
    帳內瞬間嘩然!
    "放肆!"
    年輕將領怒喝一聲,手已按上刀柄。
    方才討論隻是說日後不利,沒想到這人竟直接給判了死刑。
    國王抬手製止,眯起眼睛打量著中年人:
    "閣下此言何意?"
    中年人神色不變,徑直走到沙盤前,手指輕輕點在西荒地圖上。
    "我來,是想告訴諸位三個事實。"
    說著,指尖停在布達城的位置,輕輕一敲。
    "第一,神跡出現在布達,意味著什麽?"
    抬頭,目光如炬。
    "意味著荒天的意誌選擇了布達!若你們撤軍回朝,你們的軍隊可以走,你們的百姓呢?"
    說著,手指一劃。
    掠過白林、哈東、多爾等國的疆域。
    "布達本就強盛,如今又得神眷,西荒百姓會如何選擇?他們會自發歸附!到那時,你們的國土還在,可人心呢?"
    冷笑一聲,"沒有百姓的國王,算什麽國王?沒有根的樹,還能活多久?"
    中年人話音落下,帳內一片死寂。
    炭火"劈啪"爆出一顆火星,映照出眾人驟變的臉色。
    國王的手指死死攥緊扶手,青筋暴起。
    中年人沒理會眾人反應,繼續道:
    "你們以為撤軍是暫避鋒芒?錯了,這是自斷根基!等布達消化了西荒民心,你們再想回來,麵對的將是鐵板一塊的布達!"
    聲音並不激昂,卻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開眾人心中僥幸的幻想。
    中年人轉身,手指點向沙盤東側。
    那裏代表著廣袤的中原。
    "第二,你們真以為中原那麽好進?"
    他嗤笑一聲,"南昭與北祁雖然各有大亂,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南昭的邊關要塞還在,北祁的天虞軍也還在,而且他們的世家底蘊未損!你們這些西荒聯軍,在中原人眼裏不過是蠻夷之師!"
    說著,猛地抓起一把沙子,任由其從指縫簌簌落下。
    "就算你們能攻下一城一地,可後勤呢?補給呢?那些小部落的小打小鬧可以,但你們不同,你們以為中原兩個龐然大物會坐視你們蠶食他們的土地?到那時,前有堅城,後有追兵,你們連退路都沒有!"
    一名哈東國的謀士忍不住反駁道:
    "可繼續攻打布達,我們同樣會損失慘重!"
    中年人目光一轉,如鷹隼般盯住他,冷冷道:
    "所以你們寧願去賭一個陌生的戰場,也不敢拚一把熟悉的西荒?"
    謀士啞口無言。
    帳外,風雪漸急,呼嘯的風聲中仿佛夾雜著金戈鐵馬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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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忽然笑了。
    走到炭火旁,伸手烤了烤火,橘紅色的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顯得格外深邃。
    "誰說神跡不可破?"
    嗯?
    眾人同時瞪大了雙眼。
    中年人轉身,目光灼灼:
    "倉嘉與花想容剛從荒天遺址歸來,就恰好出現神跡?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你的意思是……神跡是假的?"
    多爾國統帥沉聲問道。
    "真假不重要。"
    中年人淡淡道,"甚至他們得到的是不是真正的荒天至寶都不重要,就算得到了,他們消化了嗎?掌控了嗎?"
    說著,猛地一掌拍在沙盤邊緣!
    "轟!"
    整個沙盤劇烈一震,代表布達城的旗幟應聲而倒!
    "現在,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如果他們消化了荒天至寶,還會給你們撤軍的機會?"
    說著,目光掃過白林國王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若錯過這個機會,等他們真正融合了荒天傳承,你們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有!"
    帳內鴉雀無聲,隻有炭火燃燒的"劈啪"聲格外清晰。
    國王的呼吸變得粗重,眼中掙紮之色愈濃。
    中年人緩緩站直身體,聲音低沉如悶雷:
    "逃,便徹底失去了西荒,戰,尚有一線生機,諸位,真的甘心做喪家之犬嗎?"
    不知過了多久,國王緩緩抬頭,眼中的猶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決然。
    看向帳外。
    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縷微弱的晨光穿透雲層,照在積雪上,泛著冰冷的藍光。
    "傳令。"
    國王的聲音沙啞卻堅定,"全軍暫停撤退,召集諸將,重新議事!"
    中年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轉身走向帳門。
    "閣下留步!"
    國王突然喊道,"還未請教姓名?"
    中年人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
    "名字不重要…你們隻需記住,今日之抉擇,將決定西荒未來百年的格局。"
    帳簾落下,身影消失在晨光中,隻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
    帳內,眾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火焰。
    ……
    布達皇宮內,燭火搖曳。
    文官們伏案疾書,軍報如雪片般在案幾間傳遞,墨跡未幹的文書堆疊成山。
    殿內炭火燒得極旺,卻驅不散那股緊繃的氣息。
    倉嘉坐在窗邊的矮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
    茶已涼透,水麵凝著一層薄霜似的茶沫。窗外,雪落無聲。
    花想容不知何時已站在殿外廣場中央
    鵝毛大雪簌簌而落,天地間一片蒼茫。
    穿著一襲素白長裙,幾乎與雪色融為一體。
    仰著頭,任由雪花落在臉上,睫毛、鼻尖、唇瓣都綴著晶瑩的雪粒,又很快融化成水痕。
    沒有撐傘,也沒有運功抵禦寒氣,就那麽站著,像一株任由風雪摧折的白梅。
    侍衛阿隆抱著狐裘匆匆穿過回廊,卻在拐角處猛地刹住腳步。
    看了看佇立雪中的花想容,又回頭望向殿內沉思的倉嘉,眼珠一轉,突然折返。
    "殿下…"
    阿隆將狐裘往倉嘉麵前一遞,"這兒有份加急軍報需要您親自批複,屬下先去盯梢城防…"
    倉嘉一怔,低頭看著懷中突然多出的雪白狐裘,這分明是花想容平日披的那件。
    阿隆已經溜得沒影了。
    倉嘉搖頭失笑,起身走向殿外。
    靴底碾碎新雪的"咯吱"聲由遠及近。
    花想容沒有回頭,卻在腳步聲停在身後三尺時輕輕開口:
    "有事?"
    "嗯,有軍報來了"
    倉嘉將狐裘抖開,遞給花想容。
    狐裘帶著體溫裹住肩頸,花想容微微偏頭。
    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作玩味的笑意:
    "我們的小和尚什麽時候學會體貼人了?"
    倉嘉耳根一熱,故作鎮定地負手而立:
    "怕你凍僵了,沒人出謀劃策。"
    雪落得更急了。
    花想容攏了攏狐裘,忽然道:
    "你猜白林幾國的軍隊什麽時候會停下來?"
    倉嘉皺眉,開口道:
    "為什麽會停?神跡已經——"
    "因為有人不想讓他們撤軍。"
    花想容打斷倉嘉,指尖撚著一片雪花。
    "各國順位儲君接連暴斃,你以為真是巧合?"
    指甲突然掐碎雪花,冰晶簌簌落下。
    "有人在攪亂西荒,自然不願看到聯軍撤離,所以此刻怕是正有人對著那群國王分析利弊呢…"
    倉嘉瞳孔驟縮:
    "你是說……"
    "第一,他們會說布達得神眷後必將吞並諸國,第二,他們會說中原險惡難攻,第三——"
    花想容轉身,雪花落在她唇邊,像一抹冰冷的笑。
    "他們會說,我們的神跡可能是假的,哪怕是真的,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吸收,要不也不用玩這一手…"
    遠處宮牆上,哨兵的火把在風雪中明滅不定。
    倉嘉呼吸凝滯:
    "若聯軍掉頭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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