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9章 星夜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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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漸冷,吹散了酒氣,卻吹不散壓在二人心頭的重量。
    周晚忽然笑了,笑聲很輕,卻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易年側頭看他,也跟著笑了。
    “笑什麽?”
    易年問。
    “笑我們。”
    周晚仰頭望著星空,“三年前,我還想著混吃等死,做個逍遙公子哥,你呢,隻想當個大夫,安安穩穩地給人看病。”
    易年沉默片刻,也笑了。
    是啊,三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東西。
    “誰能想到,現在我們的一個決定,可能會影響整個大陸?”
    周晚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幾分自嘲,繼續道
    “你能想到會有今天嗎?”
    易年搖了搖頭“你呢?”
    “我也沒想到。”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躺了下來,枕著手臂,望著滿天繁星。
    夜穹浩瀚,星辰如棋,而他們,不知不覺間,竟已成了執棋之人。
    易年忽然開口“龍桃呢?”
    按照往常,他回宮的消息一傳開,龍桃應該會第一時間出現。
    可這次,龍桃始終沒有露麵。
    周晚輕輕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
    易年眉心微皺。
    “嗯…”
    周晚的聲音很平靜,卻透著一絲無奈,“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易年沉默片刻,歎了口氣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周晚沒有回應,隻是望著星空,仿佛那裏藏著答案。
    易年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龍桃離開醫館的那一夜。
    那時她站在門口,月光灑在她身上,眼神堅定卻又帶著一絲不舍。
    “我要去落北原…”
    她當時說。
    “為什麽?”
    易年問。
    “因為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那時的易年不明白,現在,懂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接下來怎麽辦?”
    周晚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易年睜開眼,眉頭緊鎖。
    “卓回風問不出什麽,所以現在的局勢依舊是就是一盤死棋,但我們不能這麽挺著…”
    周晚的聲音低沉,“再拖下去,北祁會被拖垮的。”
    易年沉默。
    知道周晚說的是對的。
    北祁現在內憂外患,異族蠢蠢欲動,朝堂上暗流湧動。
    如果再不做決斷,局勢隻會越來越糟。
    可問題是,現在能做什麽?
    “我以前總覺得,隻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就能活得自在…”
    周晚忽然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苦澀。
    “可現在才發現,有些事,不是你想不想做,而是你不得不做…”
    易年側頭看他,發現周晚的眼中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疲憊。
    “這就是成長嗎?”
    易年輕聲問。
    “或許吧…”
    周晚苦笑,“也可能是成熟…”
    夜風漸涼,星光依舊。
    夜更深了,星光灑在二人身上,映出兩道孤獨的影子。
    易年忽然笑了,笑容裏帶著一絲無奈,開口道
    “你知道嗎?我以前總覺得,隻要醫術夠好,就能救很多人。”
    “現在呢?”
    周晚問著。
    “現在我才明白,有些病,不是醫術能治的…”
    說著,抬頭望向星空,“有些事,也不是靠善良就能解決的…”
    周晚沉默片刻,笑了笑,開口道
    “我以前總想著,隻要夠強,就能隨心所欲,然後回來胖揍秦懷胤一頓,繼續在上京城橫著走,現在…”
    說著,頓了下。
    “現在呢?”
    易年問著。
    少年總會恰到好處的給人遞上話口。
    “現在才知道,越強,束縛反而越多,當初真他娘的傻…”
    是自嘲,也是無奈。
    “是啊…”
    易年附和著。
    二人相視一笑,笑容裏帶著苦澀,卻也帶著釋然。
    或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深冬的寒氣像刀子般刮過皮膚,仿佛連呼吸都能凍成冰碴。
    周晚搓了搓手,嗬出的白霧在眼前短暫凝結又消散,他望著灰蒙蒙的天際,忽然開口
    "你說這鬼天氣…是人為的,還是天意?"
    聲音在寂靜的晨霧中顯得格外清晰。
    "還是說天元大陸何該有此一劫?"
    易年坐在他身側,呼出的白氣緩緩上升。
    他搖了搖頭,聲音很輕
    "不知道。"
    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我覺得不是人為…"
    "為什麽?"
    周晚側頭看他。
    易年低頭想了想,吐出兩個字"麻煩。"
    周晚先是一愣,隨即失笑。
    是啊,若真有人能操控天地寒暑,何必費這般周折?
    直接改天換地豈不痛快?
    他忽然想起福伯曾說,這世界像一口大鍋,鍋沿兒沒了,熱氣散了,便凍住了。
    "那從哪兒入手?"
    周晚下意識問道。
    話一出口,自己都怔了怔。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習慣性地向易年討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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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年沒有立刻回答。
    望向宮牆邊的老梅樹下,枝頭殘存的幾朵紅梅在寒風中瑟縮。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明明是個清瘦的年輕人,卻莫名給人一種穩如山嶽的安定感。
    這種氣質很奇特。
    不說話時像一潭靜水,開口時又像春風化雨。
    沒有鋒芒畢露的銳氣,也沒有故作高深的姿態。
    可偏偏隻要他在場,無論多亂的局麵都會莫名變得有條理。
    就像此刻,周晚焦灼了很多天的思緒,竟因他一個沉思的側臉而平靜下來。
    黎明前的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在兩人之間打轉。
    "槐江州…"
    易年說著,夜風起了。
    周晚的狐裘大氅被吹得翻飛,伸手按住衣襟,眉頭微皺
    "槐江州?"
    易年點頭,呼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一道細線
    "嗯…"
    周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為什麽是槐江州?"
    他抬手在虛空中一劃,元力凝聚成天元大陸的輪廓,指尖點在西北角
    "薑家強行將太初古境降臨在此處,天虞山倒塌的另一側就是西荒大軍。"
    說著,手指移到邊境線,"現在槐江州的混亂程度,不比落北原好解決…"
    易年的目光落在那道元力地圖上,輕聲道
    "薑家消失了…"
    "消失?"
    周晚的指尖一顫,地圖晃動了一下。
    "嗯…"
    易年伸手穩住即將消散的地圖,手指穿過光影。
    "我回來時去找過,白骨宮殿空無一人,連陣法痕跡都抹得幹幹淨淨…"
    周晚眯起眼睛"這倒有意思了"
    忽然反應過來,開口道
    "所以你是說,他們達成了目的,現在藏起來了?"
    易年收回手,元力地圖化作光點消散。
    "應該是他們要做的事不能被打擾,暫時不會現身。"
    說著,望向西方,"所以槐江州現在隻剩太初古境跑出來的妖獸和趁火打劫的歹人…"
    風雪忽然變大,周晚的睫毛上掛了霜。
    易年下意識的眨了眨眼,開口道
    "還好古境降臨在槐江州。"
    "為什麽這麽說?"
    "槐江多山…"
    易年說著,指向遠處隱約的山影,"自古修行聖地,洞天福地無數。"
    指尖凝聚一點青光,在屋頂雪麵上畫出簡略地形。
    "妖獸初來陌生之地,本能會尋找適合棲息的環境…"
    隨後畫出幾個圈,"而槐江州,恰好滿足。"
    周晚盯著雪地圖,突然抬腳抹去一角
    "但妖獸凶性難馴,初臨陌生世界,更易狂暴。"
    他的靴尖在"山脈"邊緣點了點…
    "萬一衝出州界…"
    "所以要引導…"
    易年忽然說著。
    "引導?"
    周晚抬頭,卻見易年的目光正望向宮牆陰影處。
    黑暗中,兩盞燈籠般的金瞳亮起。
    黑龍"黑夜"緩緩遊出,鱗片摩擦青磚的聲響令人牙酸。
    下一刻,黑影上了屋頂。
    黑光繚繞間,化成了黑衣男子。
    周晚抬眼看向黑夜,又看了眼易年,開口道
    "你想讓他去管那些古境妖獸?"
    易年點點頭,開口道
    "怎麽樣?"
    也不知在問黑夜,還是在問周晚。
    "可它們會聽嗎?"
    周晚眉頭一皺,不知是在懷疑妖獸,還是在懷疑黑夜的能力。
    易年沒有立即回答。
    輕輕抬起手,像是在呼喚什麽。
    下一刻,空中傳來清越劍鳴。
    九幽玄天破空而來,懸停在二人之間。
    劍身上,一金一綠兩道光芒如活物般遊動,在雪夜裏格外醒目。
    "這是…"
    周晚瞳孔收縮。
    "太初古境的妖王氣息…"
    易年輕撫劍身,金光突然大盛,化作一隻迷你金鵬繞著他手腕遊動。
    綠光則變成青藤,纏上他的指尖。
    "古境妖獸一定會認這個…"
    黑夜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驚響,音波震得宮牆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周晚的眉心又一次皺起,看見黑夜的金瞳中浮現出與劍光同樣的色彩。
    寒風卷著碎雪掠過宮牆,周晚的瞳孔在看見劍身上那兩縷氣息時驟然收縮。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指節發白,狐裘大氅上的雪粒簌簌震落。
    "它們…"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一刻,那金色氣息如烈陽流火,在劍刃上流轉時隱約凝成鵬鳥展翅之形。
    綠色氣息則幽深如潭,偶爾浮現出鬼麵虛影。
    正是金翅大鵬與鬼王的本源氣息。
    周晚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前段日子他還收到戰報,說兩位妖王在落北原大殺四方,救下整整一營的北祁邊軍。
    當時他還在軍報上批注"賜靈酒百壇",墨跡尚未幹透。
    "什麽時候的事?"
    周晚問得極輕,仿佛聲音大些就會驚散劍上的殘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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