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1章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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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深入,幽泉戾氣漸漸消失。
但戾氣過境留下的傷痕,不停朝著東遠州各處蔓延。
路上,不時還能遇見來不及撤離的百姓。
一個白發老嫗跪在自家廢墟前,枯瘦的手指扒拉著焦黑的瓦礫,似乎想找出什麽。
眼角潰爛流膿,顯然已經沾染了戾氣,卻固執地不肯離去。
易年想上前救治,老人卻突然從廢墟中捧出半截焦黑的木偶,發出夜梟般的笑聲
"找著了…虎子的玩具…"
話音落,虎子的玩具掉在了地上。
人,也失去了呼吸。
更遠處,幾個麵黃肌瘦的孩童圍著一口枯井。
最大的孩子用麻繩拴著木桶,一次次拋入井中,卻隻能打上來半桶腥臭的黑水。
旁邊堆著大石頭,估計是破冰用的。
最小的那個已經哭不出聲,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喝水的動作,每喝一口,嘴角就潰爛一分。
易年連忙上前,卻發現這些孩子和那老人一樣,也和東遠州一樣,救不得了。
沉默地留下幹糧和藥丸,繼續向東。
這些被遺棄在死亡地帶的人們,眼神空洞得令人心驚。
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更深沉的絕望,仿佛靈魂早已被這片土地埋葬。
幾日後,地形開始變得熟悉起來。
焦黑的平原上突兀地隆起一片丘陵,像大地潰爛後結出的痂。
這裏地勢凹陷,形成天然的盆地,四周山崖陡峭。
岩壁上布滿縱橫交錯的溝壑,那是相柳複活時,巨大的尾巴掃過的痕跡。
"葬魂嶺…"
易年輕聲念出這個陰森的地名。
也是個不怎麽好聽的名字。
三年前,正是在這裏,相柳複活,掀起席卷整個東遠州的血雨腥風。
當時戰死的修士與士兵,後來都化作了最凶戾的行屍。
即便北祁軍隊多次清剿,仍有無數行屍遊蕩在這片詛咒之地。
剛踏入盆地邊緣,刺骨的怨氣便如潮水般湧來。
即使以易年的修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空氣中飄蕩著灰白的絮狀物,那是未能安息的亡魂碎片,碰到皮膚就會留下凍傷般的痕跡。
更可怕的是地麵,看似堅硬的黑色土層,踩上去卻像腐爛的皮肉般微微下陷,每一步都會擠出暗紅色的膿血。
無數殘缺的骸骨半埋在土裏,頭骨的眼窩中跳動著幽綠的鬼火,隨著易年的腳步緩緩轉動。
"果然…"
易年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青光與土壤接觸的瞬間,竟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這裏的土地早已被怨氣浸透,每一粒砂石都是怨念的結晶,正是幽泉最好的養料。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易年抬頭,看見山坡上緩緩蠕動的人影。
那是幾十具行屍,有的隻剩骨架掛著碎肉,有的卻還保留著生前的麵容。
漫無目的地遊蕩著,偶爾發出無意義的低吼,像一群迷失在噩夢中的可憐蟲。
奇怪的是,這些行屍對易年視若無睹,反而齊齊朝著盆地中央移動,仿佛受到某種召喚。
循著行屍移動的方向,易年很快發現了異常。
葬魂嶺中央的窪地裏,幽泉的推進速度明顯放緩。
原本應該勢如破竹的黑霧,此刻卻像陷入泥沼,緩慢地蠕動著。
更詭異的是,那些遊蕩的行屍一旦接觸黑霧,立刻如冰雪消融,化作一縷縷灰煙被幽泉吸收。
每吸收一具行屍,幽泉邊緣就會泛起血色的波紋,仿佛在…
"吞噬?"
易年眯起眼睛。
小心靠近,發現窪地邊緣的岩壁上,竟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幾根刻滿符文的青銅柱半埋在土裏,組成殘缺的陣法。
柱體表麵還沾著新鮮的血跡,顯然不久前有人在此施術。
"引魂陣…"
易年認得出這個邪惡的陣法,以前讀的書中都有。
能吸引方圓百裏的怨魂聚集,可能正是引誘行屍來此的"餌料"。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易年在一根銅柱下發現了半片被血浸透的布料,從那成色來看,剛剛留下不久。
易年剛要細查,突然渾身汗毛倒豎。
猛地側身,一道血光擦著脖頸掠過,在身後的岩壁上腐蝕出深深的溝壑。
三十丈外,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身影站在青銅柱頂端,手中血色羅盤正對著他的方向。
那人全身籠罩在陰影中,隻有袖口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上麵纏著條栩栩如生的黑蛇刺青。
"久違了,易少俠…"
沙啞的聲音隨風飄來,帶著詭異的回響,像是許多人在同時說話。
黑袍人低笑著捏碎手中羅盤,血光爆閃間,整個葬魂嶺的骸骨突然劇烈震動。
無數行屍發出淒厲的嚎叫,瘋狂撲向幽泉戾氣。
而幽泉仿佛被激怒的巨獸,猛地膨脹數倍,朝著易年所在的方向席卷而來!
"好好享受吧,這可是為你準備的盛宴…"
黑袍人的身影在血光中消散的瞬間,易年化作一道金光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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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之前還會對這些東西有所忌憚,但真武之後,易年不信這些東西能傷到自己!
金翅大鵬鳥的內丹在體內轟鳴,速度之快,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金色尾焰,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微微扭曲。
然而追出不過十裏,黑袍人忽然消失。
不是憑借速度逃離了易年的追擊,而是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易年突然停下,懸在半空,指尖撚起一縷殘留的黑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傀儡?"
說著,皺了皺眉。
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用秘法煉製的魂引,最多隻能施展一次術法就會消散。
對方顯然算準了他會追擊,故意引他離開葬魂嶺。
"調虎離山?"
易年眼中寒光一閃,身形陡然折返,卻沒有直接回到原處,而是悄無聲息地繞到葬魂嶺另一側。
青光在體表流轉,將氣息完全隱匿,連衣袂拂過枯枝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就在易年藏住身形之後,山穀深處,一株半截埋在土裏的枯樹突然泛起綠光。
樹皮剝落處,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眼間開滿粉白的櫻花。
花瓣紛飛中,一個綠衣女子從樹幹中緩緩浮現。
她約莫雙十年華,肌膚如玉,眉目如畫,長發用一根藤蔓隨意挽起。
最奇異的是她的眼睛,瞳孔呈現出翡翠般的色澤,流轉間仿佛有生命在律動。
櫻木王。
異人族中最擅長治愈術的王者。
此刻櫻木王卻滿臉凝重,盯著易年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怎麽這麽快就來了?明明計劃還有…"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一枚青果,果皮上刻滿詭異的符文,正不斷滲出暗綠色的汁液。
"看來得提前啟動…"
櫻木王剛轉身要走,整個人突然僵住。
三尺之外,易年靜靜立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
龍鱗泛著幽幽藍光,劍尖距離她的咽喉不過一寸。
"噓…"
易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輕得像風拂過葉梢
"敢出聲,你會死…"
櫻木王的翡翠瞳孔劇烈收縮。
竟完全沒察覺易年是何時靠近的!
更可怕的是,以她歸墟巔峰的修為,此刻被劍鋒所指,竟連指尖都無法動彈。
那不是威壓的禁錮,而是對死亡本能的恐懼。
龍鱗上的寒氣已經刺破她頸間肌膚,一滴碧綠色的血珠順著劍刃滑落,在半空就凝結成冰。
"易…"
"我說了,別出聲…"
易年微微傾身,呼吸幾乎拂過她耳畔。
"我知道你有傳訊秘法,所以…"
說著,左手輕抬,掌心青光流轉,方圓十丈內的櫻花瞬間枯萎,連櫻木王手中那枚符果都化作了飛灰。
櫻木王臉色慘白。
"為什麽?"
劍尖又遞進半分,聲音冷得像冰。
"救人的手,為什麽要染血?"
易年不止一次放過櫻木王,因為他覺得她和異人一族其餘幾王不一樣。
就像當初放過花想容和叢中笑一般。
可太初古境那一具具屍體的慘狀,金翅大鵬鳥和鬼王臨死前的遺憾,讓易年懷疑起了自己。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是叢中笑,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改過的可能。
這一刻,易年對櫻木王動了殺心。
月光穿過枯枝,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櫻木王的長睫在臉上投下陰影,遮住了眼中閃過的掙紮。
忽然發現,這個傳說中仁心仁術的神醫,此刻眼中沒有半點溫度。
仿佛凝視著她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屍體。
"我…"
"想清楚再說…"
易年打斷她,龍鱗上的藍光更盛。
說著,劍鋒輕顫,櫻木王頓時悶哼一聲。
體內的經脈竟然被劍氣生生截斷,連功法也停止了運行。
櫻木王嘴角溢出鮮血,死死盯著易年。
不是憤怒,而是震驚。
這是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既要讓她痛不欲生,又不能真的取她性命。
就像庖丁解牛,刀刃遊走在生死之間。
這一刻的櫻木王,怕了。
"薑家…許諾了我們…"
櫻木王疼得冷汗涔涔,卻不敢大聲喘息,"新世界…"
"什麽樣的新世界?"
易年逼問,"用幽泉吞噬現世的新世界?"
櫻木王突然笑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緩緩道
"你以為…隻有我們在幫薑家?"
說著,翡翠般的眸子直視易年,繼續道
"你怎麽不問問你那位好兄弟周晚最近在查什麽…"
易年瞳孔微縮。
周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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