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3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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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回來…"
    這一刻,季雨清似乎後悔了。
    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血腥氣。
    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眼白部分爬滿血絲。黑袍無風自動,發梢結出細碎的霜花。
    "哢——嚓——"
    湖床的凍土在極致低溫下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季雨清的雙腳已經陷入冰層,但她渾然不覺,隻是瘋狂地催動著元力。
    經脈因為過度負荷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皮膚表麵滲出細小的血珠,轉眼就被凍成紅色的冰晶。
    "出來啊!"
    一聲厲喝,震得遠處山崖上的積雪轟然滑落。
    她雙手猛地拍向地麵,千山雪寒的終極奧義"萬裏冰封"全力施展。
    恐怖的寒潮以她為圓心爆發,所過之處,時間都仿佛被凍結。
    一隻飛鳥剛剛振翅,就凝固在半空;
    一滴融雪尚未墜落,便定格成冰珠;
    就連東方初升的朝陽,都在這一刻黯淡了幾分。
    可寒冷,卻沒同之前那般,帶回鍾萬爻消散的殘魂。
    季雨清跪在冰麵上,十指死死摳進手心。
    神識如暴風雪般掃過每一寸土地,尋找著可能殘存的氣息。
    沒有。
    什麽都沒有。
    沒有魂力波動,沒有熟悉的溫度,甚至連一絲冰雪異常凝聚的跡象都沒有。
    那個由雪凝成的人,那個會笑著叫她"雨清"的人,真的徹底消失了。
    "不…不會的…"
    季雨清的聲音開始發抖。
    突然咬破舌尖,一口心頭血噴在雪地上。
    鮮血瞬間凝結成詭異的血色符文,這是西嶺秘傳的"喚魂術",以壽元為代價召喚逝者殘魂。
    "以血為引,以魂為橋…"
    咒文在寒風中飄散。
    血色符文亮起妖異的光芒,卻又很快黯淡下去,像被什麽東西生生掐滅。
    季雨清的身子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但她不管不顧,又咬破另一根手指,繼續在冰麵上畫符。
    一次。
    兩次。
    三次
    當第七個血色符文也無聲熄滅時,她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壽元透支帶來的劇痛席卷全身,卻比不上心頭萬分之一的痛楚。
    "為什麽…為什麽不行…"
    顫抖的手摸向腰間玉佩,那是鍾萬爻當年送她的生辰禮。
    她一把扯下玉佩拍在冰麵上,玉石應聲而碎。
    "你答應過的…你明明答應過…"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嗚咽。
    佝僂著身子,額頭抵在冰麵上,淩亂的長發披散開來,像一團枯萎的水草。
    體內的元力早已枯竭,連最簡單的凝冰術都施展不出,可她還在機械地結著印,指甲翻裂了都不知道。
    晨光越來越亮,照在她蜷縮的身影上。
    那些被凍結的冰棱開始融化,水滴落在她背上,像一場溫柔的雨。
    季雨清終於抬起頭。
    她的眼睛紅得可怕,卻沒有一滴淚。
    幹涸的血跡凝固在嘴角,襯得臉色更加慘白。
    "好…很好…"
    緩緩站起身,黑袍已經結滿冰甲,隨著動作發出哢哢的響聲。
    最後看了一眼鏡月湖,那裏依舊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孤獨的倒影。
    "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
    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她彎腰拾起一塊碎玉,緊緊攥在手心,直到鋒利的邊緣割破皮膚。
    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冰麵上繪出歪歪扭扭的軌跡。
    那是一個"爻"字,最後一筆拖得老長,像是無言的控訴。
    轉身的瞬間,一縷晨風吹散了她的發帶。
    灰白的長發在風中狂舞,露出頸後那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那是當年那人親手為她點的,如今隨著那人一同消散了。
    像血,又像碎了的相思。
    晨光早已褪去,正午的太陽高懸天際,卻驅不散她周身的寒意。
    季雨清嘴角滲出的鮮血在雪地上凝結成細小的紅珠,像一串被扯斷的珊瑚項鏈。
    目光依舊死死盯在湖對岸,仿佛那裏隨時會劃來一葉小舟,載著那個總愛嬉皮笑臉的男人。
    "你說過…"
    幹裂的嘴唇微微顫動,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會劃船來接我的…"
    寒風卷著這句話飄向湖心,沒有回應。
    日影西斜,季雨清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孤零零地印在雪地上。
    但氣息,卻影響著一切。
    體內的元力開始不受控製地逆流,千山雪寒的功法在經脈中橫衝直撞,每一次呼吸都帶出更多的血沫。
    黃昏時分,一群烏鴉從枯林飛起,聒噪著掠過湖麵。
    其中一隻突然偏離隊伍,朝著季雨清的方向俯衝而來——
    "聒噪。"
    她頭也不抬,隻是輕輕抬手。
    "嗤!"
    一道肉眼難辨的寒芒閃過,烏鴉在半空炸成一團血霧。
    黑色的羽毛混著內髒碎片紛紛揚揚落下,將方圓三丈的雪地染成刺目的猩紅。
    青山濺上幾點血跡,像雪地裏綻開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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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頭看著衣襟上的汙漬,灰白的睫毛微微顫動。
    指尖拂過血漬,寒氣瞬間將血液凍成粉末簌簌落下。
    但衣服上還是留下了淡淡的印子,怎麽都擦不掉。
    就像那個人,怎麽都等不回來。
    夜幕再次降臨。
    季雨清的眼睛開始泛紅,起初隻是眼白部分爬滿血絲,漸漸地,整個瞳孔都染上了妖異的赤色。
    呼吸變得粗重,每一次吐納都帶出霜白的霧氣。
    周身三丈內的積雪詭異地懸浮起來,形成一片朦朧的雪霧。
    倘若易年在此,定會驚覺這熟悉的氣息,神魂外相!
    與千秋雪如出一轍的天賦,卻在季雨清身上展現出更為恐怖的威勢。
    當年西嶺老祖就曾斷言,這丫頭的神魂之力堪比上古大妖,隻是被千山雪寒的功法強行壓製。
    如今道心破碎,那蟄伏百年的力量終於破籠而出。
    月上中天時,異變陡生。
    季雨清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顏色,轉眼間化作銀白。
    這抹刺目的白在雪地裏依然醒目,仿佛某種不容忽視的警示。
    她的指甲開始變長,指尖凝結出冰晶般的利爪,輕輕一劃就在凍土上留下五道深溝。
    "啊————————!!!!"
    一聲長嘯突然炸響。
    音浪呈環形擴散,所過之處
    十丈外的老鬆攔腰折斷,斷口處結滿冰碴;
    湖床的凍土層層龜裂,裂縫中噴出幽藍的寒氣;
    山頂的積雪轟然崩塌,形成小型的雪浪滾滾而下;
    更可怕的是聲波中蘊含的神識衝擊。
    方圓十裏的飛禽走獸同時僵直,修為低些的直接爆體而亡。
    而季雨清的聲音逐漸嘶啞,但咆哮仍在繼續。
    "啊…啊…"
    每一聲都像鈍刀割喉,帶著血肉模糊的痛楚。
    她的身體開始痙攣,左手死死掐住右手手腕—,那是千山雪寒的命門所在。
    兩股力量在體內廝殺,一邊是修煉百年的冰心訣,一邊是失控暴走的神魂之力。
    皮膚表麵浮現蛛網般的血痕,又迅速被寒氣凍住,整個人如同即將碎裂的冰雕。
    "鍾…萬…爻…"
    三個字耗盡最後的氣力。
    季雨清終於癱倒在雪地上,銀發鋪展如垂死的蝶翼。
    眼中的血色時濃時淡,昭示著她正在入魔與清醒間艱難掙紮。
    恍惚間,她看見年少時的自己站在鏡月湖邊,身後是那個總愛偷她發帶的聖山天驕。
    "雨清…"
    幻影中的鍾萬爻笑著伸手,"回家了…"
    季雨清艱難地抬起手,指尖穿過虛影,隻抓住一把冰涼的雪。
    "騙子…"
    淚水終於決堤,卻在滑落臉頰的瞬間凝結成冰。
    遠處,新一輪暴風雪正在醞釀。
    季雨清眼中的血色時明時暗,仿佛有兩股力量在撕扯她的神魂。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掙紮時刻——
    "可憐啊…"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季雨清猛地抬頭,赤紅的瞳孔收縮如針。
    那聲音飄忽不定,時而像從湖底傳來,時而又似在耳畔低語。
    辨不清男女,分不出方位,卻每個字都清晰得刺耳。
    "你以為剛才見的是誰?"
    聲音帶著譏誚,"不過是一縷殘魂罷了…"
    "真正的鍾萬爻…"
    聲音突然貼近,仿佛濕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後。
    "早就在竹園裏魂飛魄散了…"
    "閉嘴!"
    季雨清反手一揮,五道冰刃撕裂身後的空氣,卻隻切碎了飄落的雪粒。
    "嘖嘖嘖…"
    聲音轉到左側,"連自欺欺人都學得這麽像他…"
    雪地突然炸開,季雨清的身影如鬼魅般閃現到三丈外,利爪橫掃而過,依舊撲空。
    "你心裏清楚…"
    聲音忽遠忽近,"他若真在意你,當年就不會誤會你…"
    "那是…"
    季雨清喉間湧上血腥味,"有人陷害!"
    "哦?那他為什麽不信你?"
    聲音陡然尖銳,"為什麽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殺了你大哥?"
    記憶如毒蛇般噬咬心髒。
    那個雨夜,大哥倒在血泊中的畫麵再次浮現。
    季雨清渾身發抖,周身的雪粒被震成齏粉。
    "看看西嶺的下場…"
    聲音趁勢追擊,"若是你大哥還在,整個宗門會被薑家屠戮殆盡?"
    "不對!"
    "怎麽不對?!"
    聲音突然具現在正前方,化作一團人形黑霧。
    "若你當年肯低頭,西嶺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季雨清一掌劈向黑霧,卻穿透而過。
    霧氣散而複聚,漸漸凝成鍾萬爻的模樣。
    不過卻是渾身浴血、胸口插著斷劍的駭人形象。
    "現在連這縷殘魂都不要你了…"
    血人咧開破碎的嘴角,"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太沒用——"
    "轟!"
    一道冰柱從地底刺出,將血人幻象釘在半空。
    季雨清喘著粗氣,眼中的紅光越來越盛
    "他不是…他不是這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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