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根刺，紮得顧允謙別開眼 —— 他何嚐不知，自己與蘇星雅的坎坷，某種程度上成了顧允希的心理陰影。
    “允希她……” 顧允謙開口時聲音沙啞，目光掃過齊瑞祥袖口露出的銀色腕表，那是顧允希去年生日送的禮物。
    他突然想起妹妹小時候，總愛躲在自己身後，用濕漉漉的眼睛仰望著他。
    而現在，那個倔強的女孩卻在齊瑞祥麵前露出他從未見過的脆弱。
    齊瑞祥讀懂了他未說出口的警告。他深吸一口氣，將文件緩緩推回抽屜，金屬滑軌閉合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小顧總放心，我知道分寸。”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和令妹一樣，有些真相，即便代價再大，我也必須要知道。”
    這句話讓顧允謙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真的想清楚了？” 顧允謙的目光像把手術刀，剖開齊瑞祥故作輕鬆的表象，“調查的每一步，都會牽扯出更多秘密。你和允希……”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那些可能出現的悲劇結局在眼前閃回。
    齊瑞祥起身整理西裝，動作慢條斯理：“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 他扣上最後一顆紐扣，目光與顧允謙相撞，“不過請放心，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會給允希帶來任何困擾。”
    辦公室的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顧允謙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突然覺得疲憊不堪。
    他伸手摸向口袋裏的婚戒，金屬的涼意卻無法驅散掌心的冷汗。
    或許他根本不該來，不該用兄長的身份去試探這段感情，可那份對妹妹的擔憂，像藤蔓般纏繞著他的心髒，讓他無法置身事外。
    而走廊盡頭，齊瑞祥倚著消防栓點燃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他想起顧允希昨夜顫抖著說 “我們不可能” 時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無菌實驗室的冷光燈下，顧允希將護目鏡往下一拉，橡膠手套與操作台碰撞出輕微的聲響。
    培養皿裏淡藍色的液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沸騰，她手持移液槍的手腕穩如機械臂，精準地滴入第三份催化劑。
    身後助手捧著記錄本小跑過來：“顧博士，對照組數據出現異常波動！”
    “把溫度曲線投影到全息屏。” 她頭也不抬，鑷子夾起半透明的納米膜，在顯微鏡下調整角度。
    當數據流鋪滿整麵牆壁時，她突然按住暫停鍵，指尖劃過某個驟降的峰值：
    “問題在這兒 —— 石墨烯塗層的分子排列被磁場幹擾了。” 說罷轉身走向實驗櫃，白大褂下擺帶起一陣風。
    隔壁辦公室，研究所所長正對著電話賠笑：“張教授，這次合作我們肯定……”
    話未說完，顧允希推門而入，實驗報告 “啪” 地拍在桌麵。她取下護目鏡，發梢還沾著防護麵罩的壓痕：“新型儲能材料的穩定性測試通過了，三天後可以安排中試。”
    所長眼睛瞬間發亮，顧不上電話那頭的追問就掛斷：“小顧啊！你這成果要是投產，咱們所今年能拿三個國家級獎項！”
        “我現在準備。” 顧允希打斷他，抓起實驗服口袋裏的電子平板。
    轉身時，銀色腕表在冷光下閃過微光 —— 那是齊瑞祥總戴著的同款情侶表，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髒猛地收縮。
    她迅速低頭，將平板抱在胸前擋住視線，快步走向資料室。
    深夜的實驗室隻剩儀器的嗡鳴。
        當她在某個公式旁批注完最後一個疑問時，窗外泛起魚肚白。
    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手機突然震動 —— 是哥哥發來的消息，短短一句 “注意休息”，卻讓她喉嚨發緊。
    第二天的學術交流會上，顧允希站在演講台前，身後全息投影流轉著複雜的公式。
        說著調出實驗數據，指尖在虛擬屏幕上快速滑動，
    “請看這個波形圖……”
    會議結束時，外國專家們紛紛圍上來交換名片。有位白發教授豎起大拇指：“顧博士，您對量子隧穿效應的應用簡直是天才設想！”
    她禮貌微笑，目光卻不經意掃過會議室門口 —— 齊瑞祥正倚在那裏，西裝筆挺，手裏握著她昨天落在露台上的發夾。
    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顧允希感覺呼吸一滯。
    她想起那夜在實驗室，對著培養皿裏的熒光液體發呆，想起齊瑞祥說 “我願意等” 時眼底的溫柔，此刻卻隻能轉身，用最專業的語氣回答另一位學者的提問。
    當最後一位訪客離開，她發現齊瑞祥已經不見蹤影。
    辦公桌上放著那個發夾，旁邊壓著張便簽：“學術報告很精彩，下次咖啡我請。”
    字跡工整有力，末尾畫著朵歪歪扭扭的山茶花。
    她攥著便簽紙，突然想起今天本該是和他約定討論專訪的日子，而自己卻在實驗室裏連軸轉了三十六小時。
    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
    實驗區傳來驚呼：“不好！三號反應釜壓力超標！” 顧允希立刻衝向應急通道，白大褂在身後獵獵作響。
    當她衝進彌漫著刺鼻氣味的實驗室，看到瘋狂抖動的儀表盤，冷靜下令：“所有人撤離！啟動液氮冷卻係統！”
    她獨自留在核心區，雙手在操作麵板上飛速敲擊。
    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腦海中卻清晰計算著每個參數。
    當壓力值終於開始下降，她癱坐在地，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喊聲：“允希！” 齊瑞祥撞開門衝進來，西裝上沾滿灰塵，卻在看到她平安無事時，紅了眼眶。
    “你瘋了？這種危險……” 他的聲音發顫，伸手想抱她，卻在觸及白大褂時猛地收回。
    顧允希望著他緊張的模樣，突然想起自己在實驗室分析數據時的從容，此刻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警報解除的提示音響起，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我還有後續處理工作。”
    齊瑞祥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攥緊了口袋裏準備送她的山茶花胸針。
    走廊盡頭，顧允希摘下滿是霧氣的護目鏡，鏡片後的眼睛裏，有未落下的淚，也有科研人特有的堅定光芒。
    在理性與感性的夾縫中，她注定要在實驗室的冷光與愛情的溫暖之間，走出一條布滿荊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