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唯有掛鍾的滴答聲愈發清晰。校長望著顧允希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鋼筆 —— 那是林敘在研討會上做記錄的同款，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年輕的教授，身後站著的不僅是顧家，更是整個在學術領域冉冉升起的新星團隊。
    “顧教授若覺得時機不成熟，” 校長終於鬆口，伸手收回文件，“我們可以再商議。不過雙一流評比在即，化學係的實驗室翻新……” 他故意頓住，目光掃過顧允希平靜的臉龐。這句話像根刺，精準紮在她最在意的科研命脈上。
    顧允希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得像實驗室裏的液氮：“我可以暫代院長一職。” 她頓了頓，看著校長瞬間亮起的眼睛，又補上一句，“但我需要獨立的人事權，以及科研經費的自主調配權。”
    校長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當然明白這要求意味著什麽 —— 這是要把化學係從學校的管控體係裏剝離出去。
    可想到教育廳領導看到五千萬撥款時的讚許，想到顧允謙在商界翻雲覆雨的手段，他隻能笑著點頭：“顧教授提的要求合情合理，學校一定全力支持！”
    窗外的北風呼嘯著卷起落葉，在玻璃上撞出細碎的聲響。
    顧允希起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茶幾，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 —— 那是屬於實驗室的氣息，此刻卻與辦公室裏的檀香、茶香混在一起，釀成湘大權力更迭中最複雜的一味。
    深秋的雨絲斜斜掠過寫字樓的玻璃幕牆，齊瑞祥站在落地窗前，指間的香煙明明滅滅。
    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閃爍著數十個新聞頁麵，從周正明 “因健康原因退休” 的通稿，到前院長 “主動辭去行政職務” 的聲明，每一條報道的措辭、發布時間，都經過他精準的把控。
    作為傳媒界的操盤手，他太清楚輿論的力量 —— 那些精心設計的新聞標題，就像手術刀，正在一點點剖開湘大權力更迭的真相。
    “齊總，教育頻道那邊已經按您的要求，安排了三期專題報道。” 助理抱著文件進來，打破了辦公室的寂靜，“不過…… 您真的打算放棄采訪最年輕的院長嗎？”
    齊瑞祥掐滅香煙，看著煙灰缸裏堆積的煙蒂，想起被拉黑的無數個號碼，以及石沉大海的消息。“不用......” 他的聲音很輕，隻是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算了還是問問吧。”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遠處湘大的輪廓，就像他與顧允希之間，隔著一層永遠無法穿透的霧。
    與此同時，湘大校長辦公室裏，檀木茶盤上的紫砂壺正冒著嫋嫋熱氣。
    校長將簽署好的文件推給顧允希，動作比三個月前沉穩許多：“顧院長，科研基金管理細則我已經下發各院係。”
    他端起茶杯，卻沒有喝，
    “下個月的雙一流申報材料，還請您多費心。”
    顧允希翻看著文件，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校長放心，我會組建專門的申報團隊。” 她頓了頓，補充道，“至於教師公寓翻新的二期工程，集團的施工隊下周一進場。”
    兩人的對話簡潔而高效，沒有多餘的寒暄，就像這場權力交接，早已在無聲中完成......
    校園裏，關於顧允希即將正式出任化學係院長的消息不脛而走。
    實驗室裏，林敘專注地調試著新到的儀器，王磊和李雯在一旁討論著項目方案，仿佛那些曾經的風波從未發生。
    唯有窗外的梧桐樹，記得那些流言蜚語，也記得如今的平靜。
    一周後的清晨，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百葉窗，在顧允希的辦公桌上切割出金色的條紋。她正在批改學生的論文，敲門聲響起。
    “請進。” 她頭也不抬地說。
    門被緩緩推開，齊瑞祥站在門口，手中的紅玫瑰嬌豔欲滴，卻抵不過他眼底的疲憊與緊張。
    這是分手後，他第一次見到她。顧允希放下鋼筆，抬起頭，白大褂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眼神平靜得如同實驗室裏的蒸餾水。
    “我聽說你……” 齊瑞祥的聲音有些沙啞，喉結滾動著咽下後麵的話。
    他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發現，顧允希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下頜的線條更加鋒利，卻也更加堅定。
    “謝謝你。” 顧允希輕聲說，目光掃過他手中的玫瑰，“那些報道，我都看到了。” 她起身時，白大褂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喝點什麽？咖啡可以嗎？”
    齊瑞祥感覺心髒被重重一擊，卻仍強撐著微笑：“我隻是來祝賀你升任院長……”
    他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拉長，原本抱著玫瑰花的手也不自覺的緊了又緊，花束的外包裝也因為他的用力窸窸窣窣的發出了響聲。
    “謝謝！”
    顧允希淡淡的道了聲，扯動的唇角滿是禮貌的應付也沒有要接花的意思。
    “公司最近策劃了幾個采訪，你有沒有興趣......”
    “老周他們做過的那個是吧？”眼看著男人如此遲疑顧允希就立馬接話，小梅抿嘴一係列前搖，但最後她還是給出了一個。
    “我剛上任，還有好多校長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或許我把我的學生推薦給你呢？”
    “安安......”
    齊瑞祥聽到顧允希那不像樣的借口立馬深吸了口氣調節自己的情緒，在開口便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顧允希的乳名。
    那個燈下顧允希自然也是愣了一下的，也多虧了這一瞬她明白有些話是時候說清楚了！
    “齊瑞祥，” 顧允希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很堅決，“我們都很清楚，我們想要的人生不一樣。你在聚光燈下追逐熱點，而我需要的，是安靜的實驗室。”
    她走到窗邊，望著樓下忙碌的學生，“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感情不是雪中送炭，也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兩個人能並肩走在同一條路上。”
    辦公室陷入長久的沉默，隻有遠處實驗室傳來的儀器嗡鳴聲。
    齊瑞祥慢慢放下玫瑰，花瓣輕輕落在桌麵上，像一滴不會幹涸的血。“祝你幸福。”
    他轉身離開時，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帶著連他自己都陌生的顫抖。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一片葉子悄然飄落，落在那束無人問津的玫瑰上。
    顧允希望著齊瑞祥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重新坐回桌前。陽光依舊明媚，而有些故事，早已在無聲中寫下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