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一片枯葉順著氣流飄進窗台。顧允希的動作頓住，手中的鋼筆在記錄冊上洇出墨點。
    她轉過身時，實驗室的頂燈在鏡片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 她斟酌著字句，“在學術圈，有些界限一旦越過，就很難回頭。”
    這句話像塊冰，砸進林敘原本翻湧的情緒裏。他突然想起那個夜晚，顧允謙站在車旁審視的目光，終於明白那些忽冷忽熱背後的無奈。
    “所以那些煙火氣，那些遊樂場的笑聲，” 他苦笑，“都是被允許的短暫放縱？”
    “不是！” 顧允希脫口而出，聲音比預想中更急切。
    她摘下眼鏡，露出那雙在學術會議上永遠冷靜的眼睛，此刻卻盛滿慌亂，“隻是…… 我習慣了用理性權衡一切，那天在路邊攤、在遊樂場，我好像……”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消散在空氣裏，“忘記了該有的距離。”
    林敘感覺心髒被什麽東西猛地攥緊。
    他向前一步，與她之間隻剩半臂距離，能清楚看到她睫毛上細小的絨毛在微微顫動。
    “如果我說，我不想保持距離呢？”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孤勇。
    顧允希猛地抬頭，兩人的目光在暮色中相撞。
    實驗室的空調外機突然發出嗡鳴，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她後退半步，卻撞上實驗台，指尖觸到冰涼的試管架。“林敘，你還年輕，” 她別過臉，“會遇到更合適的人。”
    “可我遇到了您。” 林敘伸手撐住她身後的實驗台，將人半圈在懷中。
    這大膽的舉動讓顧允希呼吸一滯，她能清晰感受到少年身上蓬勃的熱氣，帶著年輕男孩特有的清冽氣息。
    “在我眼裏，您不是高高在上的教授，不是需要被保護的顧家人，”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帶著蠱惑人心的震顫，“隻是讓我心動的那個人。”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下來，實驗室的應急燈自動亮起，投下幽藍的光。
    顧允希望著少年眼中跳動的熾熱，突然想起兄長說過的 “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可眼前的林敘，用最直白的方式，撕開了她用理性築起的高牆。
    “你知道這會帶來什麽嗎？” 她輕聲問，聲音裏帶著最後的掙紮，“流言蜚語、學術質疑，甚至……”
    “我知道。” 林敘打斷她，拇指輕輕擦過她泛紅的臉頰，動作卻克製而溫柔，“但我不怕。那天在遊樂場，您說偶爾當一回小孩也挺好，” 他嘴角揚起，“那這次，換我帶您逃離現實。”
    這句話像顆石子，投入顧允希沉寂多年的心湖。她望著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龐，第一次發現，原來理性之外，還有這樣熾熱而純粹的情感。
    實驗室的通風係統發出輕微的嗡鳴，將兩人交疊的呼吸攪在一起，曖昧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裏肆意流淌。
    就在這時，林敘的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讓兩人猛地分開，顧允希慌亂地整理白大褂，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林敘看著來電顯示上 “室友” 的字樣，無奈地按下掛斷鍵。
    “該去吃飯了。” 顧允希轉身收拾實驗台，背對著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幾分冷靜，“今天的事……”
    “我等您想清楚。” 林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撿起落在地上的實驗記錄冊，輕輕放在她手邊，“就像等實驗結果，再漫長的等待都值得。”
    顧允希握著鋼筆的手微微發抖，在記錄冊上寫下的字跡歪歪扭扭。
    她聽著少年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直到實驗室的門再次關上，才鬆了口氣。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實驗台上林敘留下的影子，在地麵上悄然重疊。
    實驗室的門在林敘身後關上，發出輕微的 “哢嗒” 聲，卻像一記重錘敲在顧允希心上。她呆立在原地，手中的鋼筆不知何時滑落，在瓷磚地麵上滾出細長的軌跡。
    窗外的月光爬上實驗台，將她的影子拉得歪斜，與林敘殘留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空間裏發酵。
    顧允希伸手扶住冰涼的實驗台，指尖觸到剛才林敘撐過的位置，溫度仿佛還停留在那裏。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狂跳的心髒恢複平靜，可胸腔裏翻湧的情緒卻像被攪動的湖水，再難歸於理性的秩序。
    “在我眼裏，您隻是讓我心動的那個人。” 少年熾熱的話語在耳畔不斷回響，顧允希咬住下唇，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作為學術界備受矚目的天才，她早已習慣用公式與數據丈量世界，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這樣直白的心意攪亂心緒。
    她機械地收拾著實驗器材，動作卻比往常笨拙許多。往常得心應手的移液槍，此刻在手中竟有些不聽使喚，幾次差點打翻試劑瓶。
    鏡中映出她泛紅的臉頰，連耳尖都燒得發燙，這副模樣讓她想起在遊樂場時的放縱 —— 原來當理性的堤壩出現裂縫，本能的情感會如此洶湧。
    深夜回到家中，顧允希對著梳妝鏡摘下眼鏡，鏡中人眼底的慌亂無所遁形。
    她想起自己過往的感情經曆，那些被家族安排的相親，那些充滿利益權衡的接觸，都像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從未真正觸動過內心。
    而林敘的出現，卻像一道光，刺破了她用理性構築的繭房......
    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顧允希條件反射般伸手去拿，解鎖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的期待。屏幕亮起，顯示的卻是顧允謙的消息：“最近別和那學生走太近。”
    她盯著這句話，手指懸在鍵盤上方許久，最終隻是關上手機，將臉埋進枕頭裏。
    黑暗中，林敘的笑容愈發清晰。那個在實驗室裏認真調試儀器的少年，那個在遊樂場帶她瘋玩的男孩，此刻都化作溫柔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髒。
    顧允希輾轉反側，第一次在學術問題之外，感到如此迷茫又悸動。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時，顧允希頂著黑眼圈坐起身。
    鏡中的自己眼下泛著青影，卻掩不住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對著鏡子整理白大褂，指尖拂過紐扣的動作比往常輕柔許多 —— 原來再理性的人，麵對真心，也會不自覺地柔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