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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你是格德家族正統的繼承人。”那個人說了這句話之後,特魯的命運徹底被改變了。
貧窮孤獨的少年突然間成了一個貴族少爺,一直等在伊恩島從未見過麵的祖母終於來到了他的身邊。
但是特魯不知道的是,別說是回到伊恩島,這整件事都是一個能夠震撼大地的事件的開端。
悄悄侵蝕人們身體的灰土病,頭上長著像鳥毛一樣的冠毛的維茲魯人,青白色的鋼鐵和灼熱的鍋爐,在被陰謀席卷的伊恩島,少年開始了他的冒險。
序2醫生的話
在人消失了村子裏,時間也消失了。
每當來到滅絕人跡的村子裏,我都會這麽想。
在陽光最毒的時候從外麵進來,空蕩蕩的屋子裏很是陰暗,曾經在這裏居住過的氣味像沉渣一樣沉澱下來。
在空的像新的一樣的屋子裏,我集中精神遙想著過去發生的事情。想象著眼下,自己站著的這塊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想象是很簡單的一件事。類似的事件在這裏在那裏都已經發生過,傳言像野火一樣漫布開來。
事情的開端是一個很奇妙的預兆。像突然停落在樹上的鴿子,像發瘋了一般狂吠的狗,像生有三隻腳的兔子,像雞的嘴巴突然腐爛。
然後,村子裏的人,不是一隻手就是一隻腳,感到輕微的麻痹。
手腳的麻痹慢慢擴大為全身。有人不到一個月就全身不能動了,也有的人在很多年的時間裏,一點一點地慢慢全身麻痹。
血氣喪失的皮膚慢慢變成了灰色,病情逐漸加重,擴展到舌頭就會無法說話,到達眼睛就會失明。
當人們注意到這個灰土病時,已經有一半的人患上了。
5年前首都葛布的中央政府已經將灰土病列為傳染病,但是到現在也沒有治療的辦法,重病的患者隻能慢慢等待死亡的降臨。
我用胳膊夾住手杖,從口袋裏取出手套,用斧頭鑿開了白黃相間的瓦礫牆壁,將內部的土放進了自己攜帶的罐子,當然也沒有忘了在筆記本上記錄收集的地點。
上個月我把最初的報告書寄給了大學時代的恩師,我就是被這位老師拜托來進行這次調查的,如果我的推測成真的話……
突然外麵傳來變聲期少年的聲音,我的思緒被打斷了。
“克裏茲醫生在哪裏?”
“特魯,我在這!”我朝開著的門那裏喊了一聲。
終於看到了少年的身影,那是一個有著一張明亮的臉的少年。他有著卷卷的黑發和灰色的眼睛。去年冬天特魯的雙親因為肺癌去世了,現在這少年和我生活在一起。
“發生什麽事了?我不是說過這裏很危險,讓你在村子外等著嗎?”
“對不起,但是,軍隊……”
“軍隊?”
特魯點了一下頭,“是從阿斯貝爾那裏來的,到這裏的話一定會看到我們的,所以……”
在離這個村子的不遠處,軍隊在阿斯貝爾街駐紮了一個要塞。
我和特魯出去一看,滿是灰塵的街道上果然有幾個移動的人影。幾個穿著紅衣的士兵和一個穿著黑外套帶著高帽的人。不知不覺中已經接近我們了。
雖然我有點近視了,但是走在前麵的那個人右胸前閃亮的金色裝飾物我還是看到了。
“怎麽看都像是不得了的人啊!”特魯說。
“領線有幾條?我完全看不見。”我問特魯。
“恩,我看看……有一條寬寬的金線。”
“這樣看來那個男的是個準將,為什麽會到這種地方來呢?”
士兵和那個穿著黑外套的準將在我們麵前停了下來,那個佩戴武官金章的人長著一張粗曠的紅紅的臉,明顯是經曆過很多戰爭的樣子。
“我叫傑雷米•克裏恩茲。”突然那個準將用傲慢的口氣對我們說,“艾修雷伊村的醫生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到底是來做什麽?”
“我是被熟人委托來調查灰土病的。”我雖然鎮定的回答他的話,但是內心我卻非常吃驚,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村鎮醫生,這些人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熟人是指?”準將繼續盤問我。
“莫裏斯•羅裏德博士您認識嗎?以前曾在科布醫科大學教過書。”
準將寬寬的眉毛抖了抖,朝將黑外套夾在胳膊裏的那個男人望了一眼。在我看來那個拿著黑外套的男人散發著一股幹練的氣息,是一個長相端正的中年紳士。那個男人脫下帽子朝我略微點了點頭。
“克裏茲博士能和你見麵是我的榮幸。我是被格德家族派遣來的。”
“格德家族?”
到底是怎麽回事?格德家族在大陸上是非常有名的一個家族,他們靠什葉鐵的製造成了大富翁。
自稱叫福艾魯特恩的紳士看向特魯,“你是特魯•路易夫吧?”
他走向隻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的少年,“你一定奇怪到底是怎麽回事吧?”他指了指自己黑色外套領口上的銀色胸針。
那個胸針是一個鐮刀型的蛇圍繞在心形的線圈上的圖像。
“那是毒蛇嗎?眼鏡蛇?”不是很自信的特魯小聲開口。
旁邊站著的準將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事一樣“哈”的一聲笑了起來。
“真是諷刺啊,費魯特先生,這個男孩子是格德家族這麽大筆財富的擁有者,而且,既然已經這樣了,之前出來的那個女的不知道怎樣才能走到這一步。”
“安靜點,準將。這種場合請交給我來辦。”
費魯特擋住了準將,又麵朝特魯說,“仔細看一下這個鐮刀的地方,看到張開了的雙翼了沒?這個叫翼蛇,它是格德家族的象征。”
特魯好像要問什麽的樣子朝我看了一眼,但是我也一樣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對不起,你到底想對這個孩子說什麽?”
費魯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微微一笑。
“一定要在這裏講嗎?大家不如找一個地方坐下再說吧?”
在村外一個小山丘上,四個人麵對麵坐了下來。我和特魯坐一邊,費魯特和準將坐在另一邊。剩下的5個士兵因為要燒掉那個得了灰土病、村民都死光了的村子,所以落在了後麵。
“特魯,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費魯特緩緩開口,“特魯你路易夫的姓氏是你母親的,你父親為了隱藏一些事,所以並沒有告訴你、你真正的姓氏,你父親的真實姓名是叫卡魯•格德。卡魯大人是格德家族正統的繼承人。”
我和特魯一起看向費魯特。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是20多年前的事了。”費魯特繼續說下去,“卡魯大人和他的母親格德女士因為一些問題上意見不同,所以離家出走了。並且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參加了隨後發生的卡斯卡戰役。之後誰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大家本來都以為他已經去世了,沒想到……”
費魯特像是想到了什麽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從懷裏不知道取出了什麽東西。
“剛過完年,我收到了這個。寫信的人自稱叫卡魯•路易夫,小郵包上敲著艾修雷伊村的郵戳,日期是……”
日期是卡魯因肺炎去世的前三天。費魯特給我們看了小郵包裏的東西,是一隻陳舊的銀製懷表。
特魯看到這隻表時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個表不是父親的嗎?”
“真的嗎?”
少年聽到我的問題點了點頭。
“不會錯的,雖然爸爸生前一直把它鎖在抽屜裏,所以一次都沒有仔細看過,但是我可以確定……”
費魯特按了一下懷表頭上的按鈕,懷表的蓋子開了,裏麵蓋住數字盤的玻璃已經碎了,指針也沒有了,表蓋上刻著的文字隻能勉勉強強看清。
【給伊格魯,祝你生日快樂】在這行用古體寫的文字後麵還有一行用現代文寫的字【給卡魯,祝你20歲生日快樂】
在那行文字下麵還盤繞著一條有翅膀的蛇。
“伊格魯是卡魯父親的名字,也就是你的祖父。”
費魯特把表遞給特魯。
“特魯、不對、是特魯大人,請收下這隻代表格德家族的表,格德夫人還在家等您呢。”
我目送著和穿著黑色的外套的費魯特一起下山的小小身影。一直沉默著的準將最後對我說了一句話。
“克裏茲博士,我對你的灰土病的調查研究我很感興趣,給你添麻煩了,希望到達阿斯貝恩之前可以和你同行。”
第一章維茲魯人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伴隨著不絕於耳的火車奔跑聲,少年在搖晃的車廂裏寫著信。窗外是平坦的草原。有時覺得離那些茂盛的灌木很近,其實還離得很遠。
少年專心的寫著信,嘴裏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嘴型卻描繪著自己寫的字。
“克裏茲老師,你最近身體好嗎?……”
——克裏茲老師,你最近身體好嗎?雖然上周才與你分別,但是卻一直想起過去和你在一起的事情。
在那之後,我和費魯特先生一起乘著馬車朝愛達姆駛去。
費魯特先生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雖然是貴族,在年輕的時候也參加過陸軍。和我好像是相隔較遠的親戚。他為人一點都不驕傲,對我也非常好,如果說有什麽讓我頭疼的話,就是他對我不要像對王子殿下一樣就更加好了。我和他說時,他隻是微笑著說,你就是伊恩島的王子殿下。
馬車停在了一幢非常氣派的房子前。他給我穿上了一件非常昂貴的衣服,鞋子也換上了高腰皮靴。而且,我們總是在餐廳最好的靠窗的位子上吃飯。看著費魯特先生對簡單的東西都這麽講究、這麽奢侈,我總覺得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在街上我們換了輛馬車,據說是為了加快速度。在馬車裏,費魯特先生對我講了很多關於伊恩島、以及我的奶奶居住的名叫伊恩斜塔的城堡的事。
伊恩島是大陸中出產西亞鐵最多的地方。島上到處是製鐵廠和鐵匠住的地方。而這些都歸我的奶奶所有。
有西亞鐵的礦山並不多,大多都在很深的地下,全部開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能采到西亞鐵的話,和普通的鐵相比,它更結實,而且就是浸在水中都不會生鏽,用它做的裝飾品都可以賣很高的價格。
這種西亞鐵為什麽都集中在伊恩島上,費魯特是這樣跟我說的。
“在卡魯納庫河的上流分布了很多小小的西亞鐵礦脈,因為太小,所以開采這些小礦脈是不可能的,但是經年累月,由於河水的衝刷,河邊的岩石裏有了西亞鐵的鐵分,慢慢的又變成非常小非常小的鐵粒。然後,漸漸的在卡魯納庫河河口附近的中央位置沉澱下來,又經過了幾百年,慢慢形成的島我們就把它叫做伊恩島,也就是說伊恩島的大部分組成部分就是西亞鐵。”
我的奶奶還擁有其它的產業,像修鐵路啊,造船啊,煉瓦廠啊,拜這些所賜,格德家族變得非常有錢。
奶奶現在住的城堡,原先是屬於維茲魯人的。從前,來這裏挖鐵的人從維茲魯人手中奪了過來。然後那些人還用西亞鐵沿著城堡圍牆塗了一層,所以伊恩斜塔便成了永不被攻陷的一座城堡。
我想問我的奶奶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不過費魯特先生說,“還是等你們見了麵之後,你自己判斷的好。”就沒有對我講我的奶奶了,大概是不想我在見麵之前就對奶奶產生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
我對和奶奶的見麵非常緊張,有點害怕的感覺……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哢噠……
特魯寫信的手停下來休息了會,他看向窗外。
火車正通過架在卡魯納庫河上的長長的鐵橋。旁邊有一輛裝滿貨物的火車正好和特魯的火車擦肩而過。車上裝滿了堆得像小山的白色砂粒,風吹過它也不會被吹散,好像被肉眼看不見的網包裹住了。
伊恩鐵路。
格德家族所屬的鐵路,已經從這個城市通往另一個城市,這條街通往另一條街,慢慢向外拓展開來,漸漸成為了現在大陸上新的交通機構。
會吐出煙的蒸汽火車在大部分人眼裏是非常新的交通工具。
特別是一等艙,隻能是有地位有錢的人才能乘坐,真是非常奢侈啊。
紅木椅子上的軟墊和扶手都是天鵝絨的,在窗邊還有專用的洗麵台。當特魯知道為特魯一個人就訂了這樣豪華的房間時,心裏很驚歎,特魯感覺自己一下子飛上了天。
少年放下寫了一半的信,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不管怎麽豪華的房間,待了足足兩天,也有點厭倦了。
特魯已經逗遍了了整個火車,買來的雜誌也全部讀完了。
“怎麽還不到啊?”如果和費魯特在一起的話還能聊聊天,但是費魯特在愛達姆鎮急匆匆地和特魯告別了。
那是在愛達姆鎮居住了兩天的旅館裏發生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特魯下樓吃早飯時,費魯特先生的桌上坐著一個很年輕的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不知道低低的在講些什麽,他們好像沒有注意到少年走近了。
“關於格德女士的……準將非常關心……”少年隻模糊的聽到了士兵說的這些。
“先生應該盡快離開……”說到這時費魯特注意到了特魯,士兵看到了費魯特臉上的變化馬上停止說下去,並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費魯特像什麽事也沒發生,招呼特魯坐下,並叫來了服務員點餐。
但是剛吃完早飯,費魯特就開口了。
“真是對不起,我突然有點急事,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伊恩島了,雖然我對你一個人上路也很擔心……”
特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費魯特這麽急著和他分別一定是剛才那個士兵說了些什麽,總感覺費魯特想要逃避什麽……
棒!上年沒有鎖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少年從思緒中回來。
“哎呀呀,打擾了~”一邊大聲的打著招呼,一邊走進來一個穿著色彩斑斕的衣服的中年婦女。她頭上帶著橘黃色的羽毛,身上穿著滿是補丁並且很奇怪的衣服,配飾是非常便宜的玻璃珠鏈子。
她打開門,手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個小提琴,提起裙子行了一個花哨的禮。將樂器放到顎下,她就開始唱起了歌。
嘿嘰、嘿嘰、火車在奔跑
載著石炭呀、載著鐵
嘿嘰、嘿嘰、火車在奔跑
載著黑貓呀、載著公雞
她一邊拉琴一邊還著歌,腳下也動個不停。
特魯還維持著剛才癡呆的表情。
嘿嘰、嘿嘰、火車在奔跑
乘坐著車長啊、乘坐著工程師
每當她伴隨著歌聲搖晃身體的時候,女子頭上橘黃色的羽毛也隨之晃動。
沒想到那個羽毛不是裝飾品,而是真的從女子頭上長出來的。
少年下了一大跳。
這個人、這個人難道是維茲魯人?
取代頭發而是長著長長的像羽毛一樣的冠毛的維茲魯人是現在漸漸很難看到的少數古代人種,是這片大陸上的原住民。
從前,被稱作是“征服者”的人們乘著飛艇來到了這片土地。
他們擁有據說是非常可怕的武器,那些征服者不是驅趕維茲魯人就是將他們殺害了,然後在這片土地上繁衍子孫……
幾百年後的今天,在這片土地上已經很少能夠看到維茲魯人了。
維茲魯人的體重異常輕,實際上他們隻有普通成年人一半的體重。據說是因為他們的骨骼像鳥一樣,中間是空的……
嘿嘰、嘿嘰、火車在奔跑
乘坐著小醜呀,乘坐著男孩
咚咚咚!敲門聲又響起了,“請進。”特魯喊了一聲,隨後門後出現了怒氣衝衝的列車長。
“你這個肮髒的維茲魯人對我們重要的客人都幹了些什麽?!這裏可是貴賓的地方,你這種人怎麽能進來,快點出去!”
“哎呀,我隻是給這個男孩看看什麽是藝術!”
“別吵了,趕快從這裏出去!”
“那個,對不起……”特魯慌慌張張開口,正在爭吵的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向他。
“對不起,我……”
特魯一個人實在太無聊了,如果和這個很少見的維茲魯人一起的話……
“既然小男孩都這麽說了,那我待在這沒關係了吧?!”女子朝著臉色不佳的列車長挑釁的說,“這麽年輕的孩子的話看來不夠威信啊,既然他已經做了決定,野暮天你可以出去了吧!”
臭著一張臉的列車長走了出去,女子隨即轉身走向特魯。
“太好了,得救了,在從科布回來的路上變得一貧如洗,雖然將最後的錢買了火車票,但是因為不夠,就替這個列車長幹活。
談話的過程中,少年一直盯著她頭上搖晃著的橘黃色的冠毛看。
“維茲魯人真有這麽稀奇?”
說著話的身為維茲魯人的女子突然彎下腰湊到特魯麵前問。
“是、是……你叫……”
“貝魯塔。”女子笑著回答,“你可以叫我貝魯塔,最近我和我的朋友也很少聯係,住在科布的熟人也死了……”
這次換貝魯塔盯著特魯看,“剛才列車長說這是你的房間,真的嗎?”
“恩……”特魯點點頭,“這是我住在伊恩島的祖母幫我準備的,我並沒有花什麽錢,所以你住在這也沒關係。”
“奶奶?”貝魯塔大聲叫了起來,“這樣說的話,你這次是去見你的奶奶嘍?”
“對啊。”
“真是一個好奶奶,為可愛的孫子訂了最貴的火車票。”
火車已經通過鐵橋了,這裏已經算是伊恩島的地盤。火車奔跑的聲音也沒有在鐵橋時那麽響了。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在窗外,是一片紅褐色的景色。
煙熏過的紅色瓦頂的建築物沿著鐵軌排列開來,有些煙囪裏還冒著煙,因為這些煙的關係,天空也變成了黑褐色。
這是非常又名的伊恩工廠區。這裏的房子都是西亞鐵的製鐵廠或者鐵匠住的地方。
來到建築與建築之間空出的一片寬廣的地方時,特魯看到許多礦車停在那裏。旁邊是雪白的白砂堆積的山,臉上有煤渣的工人們正把砂運到礦車裏。
“哎呀哎呀,每次看到這條街都是這麽一副陰鬱的樣子。”貝魯塔突然無聲無息的開口,“為什麽我每次從科布回來看到的都是這幅樣子……”
“大嬸,你是從科布回來的嗎?科布那裏是什麽樣的?”
科布是大陸上最開放的城市,那裏不僅有火車,還有少年隻有在書上才看到的小汽車。在寬廣的街上晚上也是燈火通明。
“怎麽說呢,非常鋪張,不過像煤氣燈啊之類的,伊恩島上也有哦。”貝魯塔笑著說,“在那裏的時候,我看到了小汽車。塔裏的夥伴經常乘它們回來。雖然在街上的數量很少,不過就連我的夥伴中都有對它非常狂熱的人。”
窗外突然一下子明亮起來了,工廠街已經在火車後麵了。
取代被煙熏黑的工廠房子的是用白色的大理石搭建的高級商業店呀、細長且尖的山形屋頂的房子。
在陽光四溢的石路上,一輛輛大大的馬車交叉穿行,道路兩旁就像貝魯塔說的那樣、整齊的排列著一排瓦斯燈。
火車慢慢進入車站,速度也開始減緩了,貝魯塔指著窗外說,“看!那就是有名的‘伊恩斜塔'。”
遠處,豎立著幾幢好像俯瞰著街道的、用散發著蒼青色光芒的石頭建造的尖塔。那些用細小的走廊連接的尖塔就如被大家稱為“斜塔”那樣朝前方傾斜,像鏡子一樣光滑的銀色牆壁反射著炫目的光彩。
“很難讓人相信吧,那些牆壁全都是用西亞鐵建造的……”
被貝魯塔的聲音蓋過了,好像走廊上有皮鞋走近的聲音。車門被打開了,露出了剛才的列車長的臉。
“下一個停靠點是伊恩島,終點就是伊恩島,請各位乘客不要忘記拿自己的東西,下一站伊恩島就是這般列車的終點站……”列車長一邊通知一邊還斜睨了一眼貝魯塔,貝魯塔也傻兮兮的朝他揮了揮手。
列車長走的同時,火車也發出了刹車的尖銳聲,已經進入伊恩島站了。聽著匝道和汽笛的聲音,特魯站起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啊,終於到了!”
貝魯塔也慢慢站了起來,一隻手拿著放著小提琴的黑色盒子,另一隻手伸向特魯。
“那麽再見了,小男孩,謝謝你的幫助,我現在要去我的侄子家,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歡迎你來我家玩,隻要到伊德魯街的魚市,那裏會有人告訴你我的家在哪裏。”
貝魯塔離開房間的時候,車站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好走廊上的火車門了。
戴著高帽的男士和穿著寬大的絨衣的女士一個個從三等車廂開始走出來,當特魯下車的時候,列車長呀,乘務員呀,還有其他乘客也都走向站台了。
突然身邊傳出了一個聲音。
“這隻一點都不性感的雌雞,怎麽又回來了?”
貝魯塔的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個矮胖的男子。他帶著筒形的藍色帽子,身上穿著有金色紐扣的藍色衣服。腰上掛著一把金色的佩刀。腳上是全黑的及膝皮鞋。
貝魯塔聳了聳肩,“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多恩警官。‘您'怎麽有空在這裏閑逛啊?”
被叫做多恩的男子用他肥肥的手指、指了指貝魯塔。
“你這家夥,不知道這裏出了你的逮捕狀嗎?想要保命的話,還不趕快躲起來!”
“你在開玩笑嗎?”貝魯塔挑了挑眉,“這個島從前就是我們維茲魯人的,現在卻被隨後來的你們指指點點了!”
“我可是有保護這條街的安定的義務。”多恩警官哼哼了幾聲,“我現在就可以逮捕你,把你帶到塔裏去哦。”
“好啊,你能這麽做的話就逮捕我好了!”貝魯塔用秦箱扇出的風把多恩警官的帽子吹到了地上、並且滾出很遠
“你、你……”多恩警官的聲音有點慌張。
看著警官因為沒有了帽子的遮擋,光禿禿的腦袋發著亮閃閃的光,周圍有的人忍不住笑了。
在這時候,貝魯塔一撩裙子飛速逃跑了。不一會兒就穿過了車站,雖然有護欄,但是貝魯塔一口氣跳過去繼續逃跑了。
雖然她的身體胖胖的,但是逃跑的姿態卻是異常輕盈,轉眼消失在樓房的夾縫中。
特魯呆呆的看著她不見了。
“太可惡了那家夥,下次見到她我一定要抓住她。”被氣得臉通紅的警官的視線與特魯的接觸到一塊,他露出了一個尷尬的微笑。
“真是見笑了,讓你看到我出醜的樣子,你是從愛達姆來的特魯君吧?”
“是、是的。”讓特魯驚訝的是,警官突然很嚴肅的向他行了一個禮。
“歡迎您來到伊恩島,特魯殿下,我代表格德家族來迎接您!”
“但是……叔叔你不是警官嗎?”
“嗯?不是的、不是的……”男子一邊微笑著一邊擺了擺手,“我是格德家族的警衛兵,警官隻是我的綽號。您可以叫我多恩,請多指教。馬就在外邊等候。”
他們通過檢票口,出了車站寬廣的大廳,外麵是耀眼的夏日陽光。在陰涼的樹蔭下,行走著幾個撐著遮陽傘的夫人,廣場上停列著幾輛馬車。等待著客人的車夫們相互聊著笑話、笑得很開心。
在他們附近的樁子那裏停著一輛係著漂亮的黑馬。
多恩帶著少年走了過去,拍著黑馬的頭,他說:“就是它。它叫羅庫伊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那匹馬像烏木一樣漆黑,隻有在額頭上有一撮像細小的純白色的毛。
“真漂亮啊!”沒想到特魯會這麽說,多恩聽了非常高興。
“這是我兩年前在科布的馬市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才買下的,之後我一直和它在一起。”
在多恩的幫助下,特魯騎到了馬背上,馬跟在多恩身後開始慢慢的走了起來。
穿過廣場,寬寬的馬路另一頭就聳立著“伊恩斜塔”,除了可以看到散發著銀色光芒的牆壁和尖頂,還可以看到它正麵的鐵門。
“真了不起啊,說它是城堡不如說它是要塞呢!”特魯睜大著眼睛感歎到。
在門上還雕刻著張開著翅膀的翼蛇,這是格德家族的標誌。
特魯就騎著馬進入大門,裏麵是一個有很大的草坪的前院。戴著頭盔和佩帶著劍的士兵有秩序的走了過來。
“這是格德家族的護衛隊。”站在馬旁的多恩自豪的介紹說,“這些都是從大陸中精心挑選的精銳中的精銳。在這裏的官兵學校畢業的不一定能加入呢。”
“大家都是護衛隊,為什麽多恩的衣服與他們不一樣?”
聽到了特魯的問題,多恩的口齒變得不清了,“因為、因為我是……那個在護衛隊中最底層的士兵……”到最後都聽不到多恩的聲音了。
那些士兵都穿著黑色的製服,胸前佩帶著銀製的翼蛇徽章。特魯現在想想,費魯特先生的黑色外套好像就是護衛隊的製服。
“但是費魯特並沒有帶鋼盔帽,而是戴著高帽……”
“您見過費魯特先生了嗎?在哪裏見到的啊?”多恩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一起去的愛達姆鎮。但是突然有急事,所以就我一個人來了。”
聽了特魯的話,多恩不知道為什麽抽了大大的一口氣。
“是嗎?……那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在這裏能和他見麵的也隻有護衛隊隊長了……”
這時,不知道怎麽了,馬突然受了驚嚇,前蹄高高揚起,特魯緊緊的抱住馬脖子,多恩也趕緊出聲安撫受驚的馬。
“怎麽了,怎麽了庫洛伊斯,不要緊,什麽事都沒有。”
過了一會馬蹄終於放下了,特魯害怕的睜開了眼睛。
在出了一身汗的黑馬麵前站了一個男人。
特魯身後的多恩呻吟出聲,“格斯緹斯……”
男人穿著護衛隊的製服。身形高大,頭盔下的臉有些蒼白,戴著像盲人用的那樣的黑色眼鏡。
鏡片後的眼神望向少年,突然他笑了起來。
“你好啊,多恩。”
從特魯身後走出的多恩挺了挺身體,“我奉命去迎接少爺。”
“我聽說你在車站放跑了一個維茲魯女人?”他無視多恩,牽過黑馬的繩子,“你的任務到這裏結束了,趕快回到街上去追那隻雌雞!”
多恩幫助特魯下馬,“那麽特魯殿下,我把你交給護衛隊隊長格斯緹斯了,他會帶你去見格德女士的。”
特魯和多恩交換了一個無措的眼神。
“謝謝你帶我來到這裏。”
“這是我應該做的。”說完這句話,多恩又向特魯敬了一個禮,然後牽過馬轉身走了。
“那麽殿下,這邊請。”背後傳來格斯緹斯的聲音,特魯抬頭望了一眼這個用奇特的西亞鐵建造的尖塔群建築,從高處吹來的風弄亂了少年的頭發。
從現在起,這裏將成為特魯的家。少年將會和直到幾天前才知道的祖母一起在這裏展開新的生活。
第二章關於斜塔
格德家族的女當家坐在烏木做的長桌邊等著自己的孫子。
特魯在長桌的另一頭緊張的坐下。
出生以來第一次見麵的祖母將銀白色的頭發高高的綰起來,身上穿著合身的孔雀色的長袍,高高衣領將整個脖子都遮住了,衣領上不僅有蕾絲邊,並且還鑲有一個祖母綠的寶石飾品。
雖然格德女士已經71歲了,但是外表上並不是很看得出。也許是距離和化妝的關係,從特魯這裏看去,她隻有50出頭的樣子。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臉上並沒有什麽皺紋,可以說得上漂亮。
但是和父親長得一點都不像。特魯心裏這麽認為。不僅如此,特魯總覺得麵前尊貴的女士和奶奶級人物相差甚遠。
長桌上擺滿了銀製的餐具,餐廳四周牆壁上的瓦斯燈也都全部打開了。
少年在這座塔裏,覺得氣氛異常威嚴壓抑。灰暗的牆壁上用古代的武器裝飾著,瓦斯燈發出蒼白色的光芒,塔裏的一切就如同麵前的女士一樣尊貴。
突然那個人開口說話了。
“你知道你背負的義務嗎?”
“誒?我的義務?”
看著繼續吃著麵條的特魯,貴夫人用冰冷的語調繼續說下去。
“你是這個格德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之前你都沒有好好了解這件事代表的意義嗎?”
“額……沒有。”特魯小聲回答。
貴夫人用手臂指了指牆上的瓦斯燈,“你知道那個燈是怎麽亮起來的嗎?”
“用瓦斯點燃的,奶……夫人。”
“那個瓦斯是用什麽做的?”
“石炭。”
“提煉過後的石炭又會變成什麽?”
“焦炭。”
“那麽……”格德女士把目光聚集到男孩臉上,“你說說焦炭還能做什麽?”
“還可以做燃料,夫人,它可以讓火車跑動起來,可以點爐灶……”
“還有呢?”
“還有呢?”
“蒸汽船也用到焦炭。”
“隻有這個了嗎?”
少年說不出話了,格德女士靜靜的等了一會特魯,最終開口說:“在我們街上,焦炭是煉鐵爐的燃料。其實這才是我提這些問題最想聽到的答案,那你知道煉鐵爐嗎?”
“……西亞鐵……”特魯更小聲回答,緊張的都忘了加上“夫人”的稱呼。看上去她挺討厭自己的,難道要一直這樣一起生活下去嗎?
【插圖】36
“既然如此……”格德女士望了一眼特魯,特魯覺得這一眼好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他有些害怕。
祖母接下來講了一些格德家族的曆史。
“我們家族代代以打造最好的西亞鐵為榮,這個曆史已經長達700多年,可以追溯到《征服者時代》。”
在遙遠的過去。
穿過天空而來的征服者們,將這片土地訂為自己的領土,並且用武力趕走了原本住在這片土地上的維茲魯人。
其中最有名的就屬“鐵人伊紮克”的故事。
在當時,伊紮克幾乎消滅了一大半的維茲魯人,並且一手建立了以提煉西亞鐵的格德家族。這就是為什麽後人叫他“鐵人伊紮克”。
“伊紮克還從維茲魯人手中搶走了這座塔,並且利用當時最先進的技術在塔的全身塑上了西亞鐵,永遠封印了維茲魯人的野蠻力量。特魯!”
聽到她叫到自己的名字,少年立刻抬頭,看到格德女士正用她烏黑的眼睛盯著他。
“你作為格德家族的嫡男,一定要學習這些。經濟、政治、科學等等,為了格德家族的發展,全部都要學。克裏茲那個鄉間醫生應該教了你一些了吧,但是我還是請了莫裏斯來做你的家庭教師,明天他會好好考驗一下我可愛的孫子的智慧。”
“克裏茲醫生!”特魯第一次這麽大聲說話,“醫生已經教會我很多東西了。”
“那麽你要好好表現,我很期待莫裏斯的考驗結果。”格德女士的語調還是那麽冰冷,“作為格德家族的繼承人,我不會隻是寵愛你,我必須擔負起教導你成為這個伊恩島的主人。首先,你要從學禮儀開始,在對我說話的時候,不是稱呼我夫人,而是叫我奶奶大人!”
——第二天。
少年被一個穿著黑色女仆裝的少女叫了起來,她自稱叫利亞,她和女管家鷗賽斯夫人一起負責照顧特魯的日常生活。
“特魯少爺,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們,現在讓我為你穿上衣服,然後請去客廳用早餐。”
特魯的房間在塔的第二層。房間裏有寬大的專用浴室、客廳、和臥室。房間南側有一個很大的石造的陽台,通過一個大大的落地窗與室內相連。
現在那個落地窗打開了,不僅可以聽到窗外小鳥的叫聲,還可以聽到軍隊用的號角聲。
“一二一二、前進!”可以很清楚的聽到鞋子叩擊地麵的聲音。
“外麵在訓練什麽?”
聽到特魯的問題,少女抬頭回答說,“這是每天早上都有的,我在這所塔裏長大所以都習慣了。”
“誒?你在這座塔裏長大?”
“我的母親就是鷗賽斯夫人啊,我的母親是這裏的女管事,長大後沒準我會成為她的繼任者。”一邊帶著少年來到餐桌旁,一邊利亞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請先用餐,之後我會帶你參觀這座塔,下午,你要和夫人一起去製鐵所參觀學習。”
伊恩塔是通過很多走廊將五座尖塔連接起來。裏麵不是走廊就樓梯,非常容易迷路。
走廊裏那麽多扇門,不知道這裏有多少間房間。據利亞所說,現在都沒有全部使用上。
“從前這裏開大宴會的時候,客人們可能會住在這裏……不過現在已經很久沒有搞過那麽盛大的宴會了。”
利亞聽從特魯的吩咐,打開其中的一扇門,拉開厚重的窗簾,就著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房間裏不滿了灰塵。
“有時還會有蜘蛛網之類的,就是因為沒人使用的關係,地下還有好幾百間這種房間。”
“地下還有房間?”
“是的。”利亞點了點頭。
“在西南方向的塔翼的地下,是我們傭人使用的房間。西麵的塔翼的地下,是儲藏糧食的地方。東南和東麵的塔翼是武器庫和倉庫,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主塔的下麵。”
“什麽是主塔的下麵?”
利亞猶豫了會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根據母親說的話,在這座主塔的底下,有一間叫做‘翼蛇之間’的古老的地下室,不過它的入口被一堵隱形的牆擋住了,就連夫人都進不去。”
“為什麽?”
“好像是以前,在那間房間裏是大膽那大人的研究室。算了,我們還是去樓上看看吧。”利亞率先走上樓梯。
原來那裏是祖父的研究室啊,雖然很想問得詳細點,但是利亞已經是一臉話說的太多懊悔的樣子,算了,下次找機會再問吧。特魯想。
越是往上走,房間變得越少。但是外麵的聲音卻聽得越來越清楚。伊恩塔是這座伊恩島最高的地方,因為沒有任何建築遮擋,所以風肆意的吹著。
“這裏是主塔最高的地方了。”
怎麽描述利亞帶特魯去的那間房間,在北側孤單單的放著一張床,天花板上都是裂痕,窗口處有一張破舊的椅子,像是被人遺忘在那的。
“請進,這裏的窗口可以看到小鎮上的街道。”
正如利亞所說,從這裏可以看到,塔是在伊恩島的南邊往南北方向延展的,站在椅子上看的話,還可以看到塔的北邊是伊恩島的大街,幾乎可以看到全景。
“這個窗口被大家叫做‘眼睛的窗口’,因為大家以前都是從這裏看外麵的。”
“恩,咦?那個不就是伊恩島的火車站嗎?”
從這裏看隻是豆粒大小的火車,煙囪裏還冒著煙,正緩緩在卡魯那庫河上通過,鐵橋在島的西北部,還可以看到並排陳列著的製鐵廠,在那附近還漂浮著一層黑色的霧。
這裏當然還有呼聲不絕的風聲,應該是很強烈的風,特魯都可以感覺到塔的搖動。
“但是為什麽窗戶要建的這麽小?”
因為風很強烈,窗戶周圍吹起很多石灰,陳舊的窗戶因為風的吞噬,已經成了一個危險的地方了。
“差不多要下去了吧?”
聽到利亞的話,特魯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通過長長的樓梯,通過許多走廊,一直往下、一直往下走。
在下樓的過程中,少年突然發現一件事。
伊恩塔在外麵看來,是與地麵傾斜的,“為什麽之前建造時要與地麵傾斜?”
“……這個是很早之前就建成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羅裏德教授在的話,可能知道。”
“羅裏德博士?”
好像之前聽過這個名字,特魯覺得,但是在哪裏聽到的呢?
還沒有想起來,利亞就繼續往下說了。
“他是一位醫生,之前在科布工作過,現在應我們夫人的邀請在伊恩塔裏擔任家庭醫師,我們之後也會去打聲招呼的。啊,他正好朝這裏走來!”
長長的走廊裏一個很瘦的人朝特魯他們走來。
“早上好,羅裏德博士。”
“啊,早上好。”那人笑著回答,是一個頭發白了、頭頂禿了、帶著圓圓的眼鏡的老人。雖然很瘦,不過人還挺高的,手裏還提著一個和他人一樣老的黑色手提包。
羅裏德博士扶了扶眼睛,仔細的將特魯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就是這個小子啊。”
“是的,這位就是特魯•格德大人。”
“看上去不笨嘛,沒準可以做吧內撒大小姐的對手呢,明天中午前抽出一點時間,可以吧?”
吧內撒大小姐?這不是那個威嚴的祖母的名字嗎?特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格德女士可是已經超過70歲了,“大小姐”之類的……
但是利亞好像對老人的叫法已經習慣了,並沒有特別吃驚,隻是回答說,“知道了。”
接著利亞又問了一句,“醫生,今天大旦那大人的身體怎麽樣了?”
“沒什麽起色。”博士回答說,“雖然活著,不過想要痊愈是不可能的,可憐啊,再見!”
博士揮了揮手,抱著他的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吃驚嗎?”利亞一邊看著博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一邊問特魯。
“什麽?”
“那位醫生和夫人是老友,和大旦那大人是科布大學的校友。”
“大旦那大人……是我的爺爺嗎?他也住在這裏嗎?”
“當然。”
這次換成利亞吃驚了,“您不知道嗎?”
“我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不是說祖父在很久之前就死了嗎?特魯心裏吃了一驚,“他們誰都沒有對我說過。”
“大旦那大人病得很重,所以一直沉睡著。”
利亞一邊向特魯解釋,一邊繼續帶著特魯通過走廊。
“這裏開始是西塔了,大旦那大人的寢室就在那裏,地下還有糧食庫。”
繼續往前走,特魯看到一間門上有銀色翼蛇徽章的房間。
“就是這裏。”利亞推開了門。
房間很大很明亮,四根大大的柱子包圍著一張床,打開床幔,可以看到一個人睡在上麵。
“爺爺……”特魯喃喃出聲。
特魯想上去看個仔細,卻被利亞阻止了,“隻能在這裏看。”利亞解釋說。
少年吃驚的看著利亞,她繼續說,“請在這裏好好看看大旦那大人的臉。”
緊閉著雙眼的祖父,臉已經很老了,滿是皺紋,不過還是可以看出和父親長得很像,他的睡顏非常不自然,嘴唇已經變成灰色了。
“爺爺他……難道……”少年回過頭緊張的看了一眼少女。
少女沉痛著臉點了點頭,“是灰土病,雖然夫人和羅裏德醫生很仔細的照料著,可是大旦那大人還是沒能醒過來。”
第三章製鐵所
中午休息了一會,特魯就跟著利亞來到主塔的玄關,在那裏等候祖母一起去製鐵所參觀學習。
還未走至玄關,就聽到從那裏傳來的聲音。
“啊,來了。”
在門廊那裏已經有車停在那等特魯了,看到特魯走近了,一個男子高興的叫了起來。
那是像四匹馬拉著的箱形馬車一樣的交通工具。不過沒有馬也沒有馬夫。
“哇,是汽車!”雖然在圖上看到過,但是還沒有見過實物,特魯雀躍的叫出聲。
車身是全黑的,門把手上有銀色的翼蛇徽章鑲嵌在上麵。
在車門旁還站著一個穿著製服的侍者彎腰專門替特魯開門。當特魯坐上車,他再幫特魯把車門關上。
“那邊的,稍微等一下!”身後突然傳來大叫聲,特魯和侍者都下了一跳。
在開著的玄關那裏奔出一個滿頭淩亂的白發的人。
“你們是要去製鐵所吧,讓我搭一下車,在靠近格德女士的地方放我下來。”
是羅裏德博士,老博士一下子坐到了特魯的旁邊。
“那麽出發吧。”隨著命令聲,侍者坐近駕駛座,特魯興致勃勃的看著他操作拉杆、轉動方向盤。
車內稍微能聞到一些怪味,車體慢慢晃動起來,車輪也快速的轉動起來。
就像子彈一樣,車子一下子飛奔出去。
一會兒就穿過了有護衛兵把手的大鐵門。
“這個汽車是用蒸汽啟動的嗎?”特魯記得好像書上有寫到過。
司機回過頭用非常恭敬的語氣說,“不是的,這是最新型的,是用汽油發動的。”
羅裏德博士插嘴說,“你是新來的吧,之前那個被格德家族解雇了嗎?”
司機並沒有回答博士的問題,隻是轉回頭繼續認真開車,車窗外是飛馳的風景。
“喂,那個總是擺出一副驕傲的將領的樣子的年輕人到底叫什麽名字?”
“格斯緹斯。”
“是的,好像就叫這個名字,他現在在哪?”
司機沉默著,羅裏德博士也麽有再說什麽。
特魯不知道他們在說哪一件事,隻好專注於車外的風景。
車子不知什麽時候駛進了建有一排灰色房子的馬路,路邊穿著粗糙的行人都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新奇的交通工具。
過了一會,司機轉動方向盤駛進了一條狹窄的牆壁破舊的通道。路的一邊還有一條運河,還可以看到河麵上漂浮的小船。
行駛了一段時間後,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等耳邊嘈雜的引擎聲消失後,聽到的是河水波動的聲音。
這裏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特魯不由緊張的想這個司機不會是壞人吧,說起來,他頭上戴的帽子幾乎把整張臉都蓋住了。
不過並沒有發生什麽危險的事,司機慢慢的摘下了他的帽子。
“費魯特先生!”少年驚訝的大叫起來。
駕駛座上坐著的不就是和特魯在艾達姆鎮分別的格德家的紳士嘛!
費魯特慢慢的向少年行了一個禮,也向羅裏德博士打了個招呼。
“格斯緹斯不需要知道這件事,對吧?”費魯特開口說。
“為什麽?”羅裏德博士不解的問。
“我不喜歡他們那種喜歡戰鬥的軍人,不想和他扯上關係。總之……”費魯特接著說,“這種護送少爺的事也輪不到交給格斯緹斯做。”
“為什麽這麽說?”
“我隻做我喜歡的事情,這些就不需要對你說吧?!博士!”
“當然。”博士摸了摸他光禿禿的頭頂微笑著說。
費魯特接著看向特魯,“終於又見麵了,特魯,我現在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被格德家族追蹤,可能危險到生命,所以你們可以保證不對任何人說在伊恩島見過我的事嗎?”
“這當然可以,但是……”特魯很疑惑事情怎麽會這樣。
突然羅裏德教授又插嘴說,“哎呀,早上還覺得你很聰明的,現在怎麽這麽不機靈呢?”
“那個……”特魯看向老博士,“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嗎?”
“連別人拜托你怎樣的一件事你都還沒弄明白,就輕易答應了他的請求,這不是笨蛋的做法嗎?”羅裏德教授斜睨了特魯一眼,“你現在可是格德家的繼承人,又不是路邊的乞丐,所以,一旦你做了承諾,你就必須遵守承諾,不管對方要求你做什麽。這就是今天我替你上的課,我走了,再見!費魯特。”
說完,老博士就自己推開車門下了車,走到剛才轉彎的地方,一轉身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隻剩下一臉呆狀的特魯和嘴邊帶著笑意的費魯特。
“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差不多我們也該接著上路了。”費魯特開口說。
“到哪裏?”特魯茫然的問。
“當然是去製鐵所參觀學習嘍,少爺,請允許屬下送你去。”費魯特一邊笑著把司機帽戴回頭上一邊回答說。
汽車行駛的過程中,費魯特向特魯介紹了很多東西,這邊是雷伊德魯街,是伊恩島最貧困的地方,羅裏德博士下車的地方,從前是一個造大型船隻的工廠,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就是下雨天也會營業的菜市場。
“過去西亞鐵的運輸很依賴大型的船隻。”費魯特說,“不過現在鐵路發達了,船隻也慢慢不使用了。”
“雖然知道西亞鐵的事了,不過格裏布是什麽東西?”
“就是產西亞鐵的同時,也會出現一些白色的沙粒狀的殘渣,以前會放在這種大型船隻的底部(保持船體平衡),不過現在……啊!”突然費魯特驚叫一聲。
旁邊的小巷裏突然衝出一個人,眼看就要撞上了,特魯嚇得瞪大了眼睛。
要被撞倒的年輕人反射性的蜷縮著身體,眼睛緊閉著。
“很危險的,突然從旁邊冒出來,喂,下次當心點。”路邊經過的人開口說。
但是那個頭上有綠色冠毛的年輕人竟然飛了起來又落了下去。
“維茲魯人……”特魯喃喃開口,除了之前的貝魯塔,這是特魯見到的第二個維茲魯人。
但是和貝魯塔不同的是,眼前的年輕人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臉上也髒的幾乎看不清原型,破舊的褲管下赤裸著沾滿泥的雙腳。
費魯特先生下車走到那個躺在車頭前的人麵前。
“對不起,你沒受傷吧?”
“……”那個維茲魯人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汽車和上麵的人。
“ケラン,你們走吧!”年輕人吐了口唾沫,轉身走進旁邊的一家店裏去了。
費魯特先生也平靜著一張臉又坐回車裏,重新發動汽車。
特魯回望了一眼事故地點,街上的人還在談論剛才那個維茲魯人。
不過現在一看,街上還是有很多長著冠毛的人。那個年輕人是細碎的半長發,腦袋中間是像孔雀尾巴一樣扇形的冠毛,毛色非常多,有黑色、金色、黃色、青色、褐色,幾種顏色混合在一起。
“這麽多顏色啊……”
即使維茲魯人這個種族裏,有這麽多顏色的冠毛也不多見的吧。
“在伊恩島以前住的都是維茲魯人。”費魯特看特魯一直往回看,一邊駕駛著車輛,一邊對特魯說,“即使現在,也還有很多維茲魯人住在這。”
“剛才那個維茲魯人說的ケラン是什麽意思啊?”特魯問。
但是還沒等到費魯特回答,車子已經到了製鐵廠了。
製鐵所的門衛室裏有一個像是睡著了的護衛坐在椅子上。費魯特壓了壓帽子,沒有驚動門衛將車開了進去。
不過車子開了一會就又停了下來。
“我就送你到這了。如果有緣的話,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費魯特說。
“稍等一下!”特魯慌張的說,“為什麽你會遭到格德家族的追殺?為什麽你必須變裝回到這裏?”
“對不起,我現在還什麽都不能和你說。”費魯特低低開口道,“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格斯緹斯,那家夥非常危險。”
“格斯緹斯?”特魯還想問下去,可是從建築裏有好幾個穿著製服的人朝他們走來。
費魯特將帽簷又壓低了點,他率先下車,然後走到後麵幫特魯開車門。
“少爺,已經到了,請下車。”
特魯剛落地,工廠的人也已經走到他們麵前。
“少爺大駕光臨,真是十分榮幸。”說話的是一個肚子已經彈出來的中年男人,“我是這家工廠的廠長。”
在工廠長身後是幾個穿著黑色製服的格德家族的護衛兵。
“那麽我先告退了。”費魯特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說,“您回塔的時候會有另外的人來接您。”
“那麽,少爺,請往這邊走。”工廠長馬上接口說。
特魯一邊跟著有些緊張的工廠長走,一邊回頭望了一眼,隻見費魯特悠然的坐回駕駛座,像來時一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將車駛離工廠。
真像一個什麽都不怕的探險家。特魯心想。
突然誰拍了拍特魯的肩,身後是一個有些眼熟的矮小男人。
“我是多恩啊!”矮小的男人見特魯想不起自己了,主動開口說,“我聽說你要來這,所以拜托護衛隊也讓我跟來。”
“是你啊,又能見到你真高興。”這是特魯的真心話,和這個男人的第一次見麵,特魯覺得他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樣親切。
“昨天才到,今天就要到這種地方參觀學習,少爺你也很累啊。”
一邊走路,一邊兩人聊了起來。
“感覺未來不大好過啊,奶奶她那麽嚴厲……”
“說的也是啊,夫人是比較嚴格……那個、平時我會一直待在西南的塔翼的第二層,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多恩突然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秘密般的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哦。”
“恩,好的。”
剛說完,兩人就到達廠房了。
“請這邊走。”工廠長帶著特魯跨上大大的台階。台階上方是一個大鐵門,一打開門,一股非常大的熱氣撲麵而來。
“請進,這裏是西亞鐵的溶鐵爐。”
進去一看,裏麵又熱又暗,隻有爐火的光一閃一閃的。和工廠長他們走在狹窄的走廊上,底下就是大大的溶鐵爐。
少年朝下望了一眼,感覺熱氣都烤焦了自己臉上的細毛。
溶鐵爐發出有規律的克孜克孜聲。內部是燒的通紅的鐵和灼熱的熔岩。特魯隨手指了一處地方,工廠長馬上開口回答說。
“那邊的洞口是放燃料和鐵砂的,然後用熊熊燃燒的火焚燒。”
爐子的洞口邊有一個梯子,拿著藍子的工人們有秩序的一個人一個人爬上去。洞口附近分開堆了兩堆黑色的和灰色的沙狀顆粒。
“黑色的是焦炭,灰色的是鐵砂,普通的鐵砂是黑色的,不過西亞鐵卻是灰色的,因為是從卡魯那庫河那裏開采的,所以有些人也叫它卡魯那庫鐵。”
將籃子裏的東西導入爐子後,上麵的人被熱氣薰得搖搖晃晃的走下來,直到被下麵的橙色的燈照到後,特魯才看到他們頭上的冠毛。
“那個人也是維茲魯人啊。”特魯驚訝的叫了起來。
“是的,這裏的工人幾乎都是維茲魯人,沒什麽人類,因為雇他們比較便宜,而且他們工作更加賣力,一個可以頂3個普通男人。”工廠長回答。
特魯看到爐的另一邊也是有好幾個維茲魯人在拉風箱,隨著他們的一聲“呦——兮”,爐子裏的空氣也發出了一聲巨響。
還沒等特魯回過神,工廠長就開始催促了:“我們是不是該去看一看下一個工作點了?”
一走出爐室,立刻感到外麵的空氣一陣清涼。事實上,這天即使是穿著短袖還是會熱的出汗。
特魯跟在工廠長身後,朝另一間同樣是紅色屋頂的廠房走去。
“另外幾間房子是打鐵、裝殘渣格裏布、和放土車的地方。您想先參觀哪個?”工廠長恭敬的問。
在被幾件房子包圍著的中庭那裏堆著像山一樣又高又大的白色沙堆,有很多維茲魯人在那裏工作。
“那個白色沙粒就是格裏布。”工廠長對特魯解釋說,“它們是在產生西亞鐵的時候冷卻出來的不純淨之物,幾乎每噸鐵裏有兩到三成是格裏布。”
特魯看到山頂上男的維茲魯人用鐵鏟將沙粒鏟進女維茲魯人拿著的濾網裏。
“那是在分離大的和小的沙粒,小的格裏布和粘土一起燒製可以做瓦片。大的原先是裝入船底用來保持平衡,不過現在不怎麽造船了,所以都送到深山裏扔掉了。”
特魯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分離時產生的灰塵,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工廠長馬上驚慌起來,“我怎麽能讓少爺在這種地方待這麽久,我們還是趕快去下一個地方吧。不如去我們的庫倉看看?”
庫倉裏其實堆著許多原料,還有好幾台土車。已經分離的大小格裏布也被堆放在裏麵。有幾個男人正在將它們裝入土車。
庫倉的對麵就是卡魯那庫河,因為今年比較幹旱,所以水位很低,可以看到灰色的土露了出來。
有一些維茲魯小孩正踩在灰色的土上玩耍。特魯本來以為他們是在撿貝殼,事實上——
“那些孩子正在采鐵。”工廠長說,“雖然有專門的采鐵人員,不過這也算是慈善事業吧,我會用錢收購他們采的鐵。因為他們總是一邊采鐵一邊大聲說話聊天,我們都叫他們‘小泥雀’。”
不過也真像,孩子們頭上長著冠毛,腿上手上沾滿了泥土。甚至有些特別小的孩子,被河上稍強一點的風一吹就倒在泥裏,弄得全身都是。這是旁邊的孩子們就會笑起來。
“這些孩子長大後就會成為工廠的正式工,現在也算是讓他們為了以後的飯碗先磨練起來技能吧。”
“明明很可憐……”特魯不知不覺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在這裏工作,一定非常辛苦吧!”
“可能會早死吧。”工廠長也坦白說,“不過,本來不需要雇傭這麽多維茲魯人的,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我們隻雇傭一半就夠了,因為現在都用上蒸汽的工具,所以人員就可以裁剪了。”
插圖
“那為什麽現在還有這麽多人啊?”
“第一就是我先前說的維茲魯人的工資非常低,如果雇傭他們人數一半的普通人付得薪金還可能超出現在所有維茲魯人的工資。而且,有些普通人幹上三天就會逃走,但是維茲魯人卻從來沒有怨言的辛勤工作。本來這座島都是維茲魯人的,不過現在他們除了在這裏工作,也沒別的地方去了。”
“為什麽啊?”
“因為他們沒有商工會議所的許可,科布和其他地區都不會雇傭維茲魯人,就算得到許可也隻能去掃大街,要麽去別的象這裏一樣的製鐵所,其餘工作都不會雇傭維茲魯人的,如果被抓到雇傭沒有許可證的維茲魯人是要罰一大筆資金的。”
“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不過以前就有這樣的規定。可能老一輩會知道吧。”
遠處傳來河水聲,還有孩子們不知憂慮的歡快的笑聲。
格德女士的話——
已死去的兒子的孩子——特魯已經來到這座塔三天了。
我還沒有開始對這個孩子的訓練,因為我還不知道他有沒有接受我。
我們現在能見麵的時間就隻有吃飯時間,但是卻一直沒有什麽話題。大抵上都是各自靜靜的吃飯。
看著眼前低著滿是黑發的頭吃飯的孫子,其實我心裏有很多話想說。
關係一定要變得更親切才可以啊……
我假咳了一聲,問特魯:“你父親有沒有說過我的事?”
特魯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開口和他說話,灰色的眸子裏充滿驚訝。
這個孩子和卡魯長得並不像,黑發、灰眸、應該是比較像他母親吧。
“什麽都沒有和我說,祖母大人。”
聽著他雖聲小卻仍舊口齒清晰的回答,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總歸說過一點吧,你再好好想想。”
“真的什麽都沒說,祖母大人,直到費魯特先生來接我之前,我都不知道有您的存在。”
“……”雖然很想再說些什麽,可是都找不出話說,我沒想到兒子會這麽討厭我,都沒有在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孫子麵前提起過我。
“你對卡魯太束縛了。”莫裏斯曾對我說。莫裏斯•羅裏德,一個拿到九個學位、五個博士稱號的天才。是我丈夫的好友,已經交往五十五年多了。
“太過沉重的愛終有一天會變成恨。”那時他對我說。在我還沒有從回憶裏走出時,特魯開口了。
“祖母大人,你能對我講講我的父親嗎?”特魯用他灰色的眼睛望著我,“為什麽他不對我說您的事?為什麽他要隱藏他的真實姓名,感覺、感覺好像要逃避什麽似的……”
我有點猶豫,20年前的那件事我真的很不想想起。
不過這個孩子將要在這裏住一輩子,早晚會知道的吧。如果他從傭人或者別的什麽有心機的人口中得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謠言,還不如趁現在我來告訴他吧。
“二十年前……”我慢慢開口,“你的父親——卡魯帶著一個維茲魯人來到了這個塔裏……”
那天是卡魯二十歲的生日。
眼睛閉上的話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那天,塔裏一大清早大家就開始準備起來……
科布大學也放暑假了,卡魯說會乘最快的火車回來。
廚房裏做了一大堆他喜愛的食物,車庫裏也有兩個司機,正在準備送給卡魯成人的禮物——那是從科布買的最新型的汽車。
在那時,汽車並不被看好,因為覺得它比馬車重,而且沒有由四匹馬拉著的箱型馬車好看,很多人認為,很多男士認為乘著汽車的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年輕人都是懦弱的。
最先說要買汽車的是依格魯。
“怎麽樣?親愛的,卡魯以前說過想要的,這次生日收到這份禮物一定會很高興的。”
“高興的是你吧,這明明是你想要的。”雖然我小小諷刺了他一下,不過我也覺得這份禮物很適合卡魯。其實依格魯想要的東西,我也都挺看中的,我也從來沒有不實現他的願望。
因為我愛依格魯。即使他不是格德家族的繼承人,在這片土地上,我也隻會和他結婚。
我家是格德家族的分支,在上大學之前,從來沒有見過身為格德家族的繼承人的依格魯。
當家人得知我和他一起上大學之後非常高興,暗示讓我和他多多交往。
畢竟格德家族就像是伊恩島上的國王。
那是格德家族就已經因為能夠開采大量西亞鐵、並且在造船方麵也有很大的影響力,所以已經是一個非常有名的望族。
“像你這樣的美人,以前就有把你嫁入豪門的打算,現在……”母親曾對我說,“畢竟你是我的女兒,如果為了金錢而讓你的婚姻生活不開心的話,我們不會勉強你的。”
不過我沒有跟母親說我和依格魯結婚並不是看上他的權利和金錢,而是我愛上了他,即使我對別人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的吧。
莫裏斯曾開玩笑說,如果我和依格魯結婚的話就成了伊恩島的女王了。
其實在沒有結婚之前我就已經掌握了格德家的主導權。
雖然依格魯很優秀,但是他更適合做一個研究者,而不是一個很會處理大家族事務的人。
作為格德家族的女主人,表麵上我是和依格魯一起、事實上是我一個人參與製鐵所、造船廠等等屬於格德家族的事業。
幾乎所有事務都是我來代替依格魯做的,包括和員工商量薪金、責罵偷懶的員工、出去和合作商商討合作事宜。
格德家族在我手上更加的發達了。
並且我早就注意到鐵路即將要取代船運的傾向。
於是我收購了許多快要倒閉的鐵路公司,並且在卡魯那庫河上修了一座鐵橋。
雖然剛開始有很多家族人員反對,不過我還是朝科布等其他幾個重要城市的方向開始修鐵路。漸漸反對的聲音幾乎沒有了,我在鐵路上取得的利益慢慢趕上船運所得的利潤,甚至開始超過它,並且一直上升著。
這樣一來,造船廠幾乎不那麽受格德家重視了,格裏布不用於造船就變得沒什麽用了,於是我想到把小的格裏布參雜著粘土做成瓦片、並且用很低廉的價格出售,竟然也有一筆不小的收益,我馬上又開辦了幾個製瓦廠。兩年後,帳上就變成黑字了。
看著格德家的事業越來越好,依格魯放心的退出格德家的事務的管理,他笑著對我說,“格德家有你在一定會更出色。而且我也能做我喜歡的事了。”
原本就隻喜歡研究和看書的他,商業方麵的經營和大家族的管理對他來講太難了、也太痛苦了。
不過我的所有計劃都有依格魯的幫忙和支持,替我想怎麽拓展我們的鐵路,怎麽設計車站之類的都有依格魯的主意和設計。
怎麽加工格裏布也是依格魯想出的辦法。
而且在家裏,也是依格魯代替我照顧我們的兒子卡魯。
但是,我們夫妻兩精心準備了很多東西的那天生日,卡魯並沒有按時回到家。
“明明說了要回來的啊……”我焦急起來。派馬車去車站接他,但隻有空車回來。
他說見到久違的伊恩街,想自己走回來。
“他還有說什麽嗎?”依格魯問車夫。
“好像是碰到了一個老朋友,想先去喝幾杯酒。”
“真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會啊,怎麽也應該直接回家啊。”和和藹可親的丈夫不同,我最討厭不遵守諾言的人,飯菜都冷了,但是還看不到兒子的身影,我忍不住擔心起來。
丈夫看出我的不安,撫了撫我的頭發。
“不用擔心,他絕不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的。”
但是,他錯了。
終於起居室的門被人打開了,看到兒子的身影的時候,已經過了吃飯時間很久了,我忍不住生氣起來。
“你這麽晚了才回來,到底去哪了?不知道我們會擔心你嗎?!”
但是卡魯像是沒發生什麽事似的親了一下我的臉頰,然後奔向父親,“我回來啦,爸爸,事實上我是在半路上看到了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所以想上去幫忙……”
也許在別人看來,兒子不向母親撒嬌而和父親比較親近很奇怪吧,這都是我忙於事業造成的吧。
依格魯看著已經成長為青年的兒子說,“卡魯,雖然我知道了你遲到的理由,不過你還是要和你母親道歉,你可是一個男子漢了,在你沒有到家的時候,你母親有多擔心你,你知道嗎?一個紳士,是不會讓一個婦女傷心的。”
卡魯麵向我,鄭重的開口道:“對不起,媽媽,我隻考慮了幫助那個人,卻沒有考慮你們,是我沒有想周全,真是對不起。”
聽到他這麽說了,我肚子裏的氣也全消了,我聳了聳肩說,“算了,助人為樂也是好事,先去吃飯吧,吃完了還有東西給你看。”
是的,在東麵塔翼的車庫裏還有一輛嶄新的車等著卡魯呢,不知道他看到它時該有多驚奇,看到兒子欣喜的臉依格魯也一定很開心吧,這樣想著,我的心情也好起來了。
但是吃飯時,隻見卡魯狼吞虎咽、一點也沒有特意品嚐特別為他而作的飯菜。
我實在忍不住又開口,“卡魯,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卡魯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說,“其實,今天我救的是一個女性……”
“女的?”我忍不住放大聲音,“剛才你為什麽不說?”
“先讓她說,親愛的。”丈夫插嘴說。
“好吧,卡魯,你說說那位夫人到底怎麽了?”
“其實,她說她無家可歸,所以我把她帶回這裏了……”
“帶回這裏?”我叫了起來,“那個女孩你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也沒有和我們商量過,就帶回家?”
“但是她受傷了!”兒子也頑固起來,“如果不管她的話,沒準她會沒命的。”
聽到他話裏的焦急,我的心更不安了。難道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嗎?
“那你要把這個女子安排在哪裏?”我冷冷的問,也許受到我語氣的影響,卡魯的聲音也變冷了。
“西麵的塔翼的客房裏。我想如果帶她來主塔,母親你會更生氣吧。”
“叫了醫生了嗎?”在我開口之前,依格魯先問卡魯。
“還沒有呢,爸爸。”和他父親說話,他的語氣也變好了,“我想請羅裏德博士看一下她……”
“莫裏斯?”這下連丈夫麵部表情都變化了一下,那時,莫裏斯在科布的國立醫院裏一邊工作,一邊還兼任大學教師。所以我們不是大事情時都不會麻煩他。
“為什麽一定要叫莫裏斯,其他的醫生不行嗎?”
卡魯先是抿了抿唇,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說,“因為……普通醫生對普通人的身體構造可能很清楚,但是對維茲魯人的身體卻不是很了解了。但是羅裏德博士從事對維茲魯人的研究已經很多年了,所以一定也治得好維茲魯人的傷口。”
“維茲魯人?!”我吃驚極了,過了一會才能說出這句話。
沒有教養、四處流浪的維茲魯人根本不能說是人類,他們更該叫鳥獸,他們頭上的冠毛,就是最好的證據。
而且維茲魯人對這座塔而言,更不能稱作是客人,連做客人的狗都不配。
之後我們說了些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隻清楚的記得一件事,我對那個還沒見過麵的維茲魯女子充滿了恨意,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連車都還沒來得及給卡魯看,本該快樂的團聚時刻卻已經被打破了,我不會原諒她的。
那個被兒子救了的女人叫薩拉。
即使20多年過去了,薩拉這個名字還是能輕易激起我的怒氣。
自從那天以後,兒子徹底變了。他不願意讓別人去照料那個維茲魯人,寧願辛苦自己為她做全部的事。
結果兒子也變得像半個病人了,我實在受不了了,隻好打電報給還在科布的莫裏斯,讓他來給那個人看病。
推掉了很多工作的莫裏斯很快趕來了,卡魯剛拜托他來幫那個維茲魯女人看病,莫裏斯就大叫起來,“能為維茲魯人看病是上天對我的眷顧,是研究的好機會。”
“正像我想的那樣,維茲魯人的骨骼是空心的,這是鳥類的特征。以前隻分析過死屍,現在可是活的維茲魯人啊……”
“不用說下去了。”我打斷他說,“我一點都不想聽維茲魯人的事情,現在卡魯連一秒都不想離開那個女人,距離那個女人來到這座塔裏,已經過了10天了,卡魯連依格魯都不大理睬了,真是……”
“依格魯昨天今天也都來這個病房了。”
聽到莫裏斯這麽說,我吃驚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怎麽會?!”
我隨便在塔裏晃了一圈,等意識恢複的時候已經在西邊的塔翼了,那個女人就住在這裏。
當我走到病房前時,我聽到從裏麵傳來女子的笑聲。
門半開著,我從門縫裏看去,房間中央的床上坐著一個靠在枕頭上的女子,而卡魯,我的兒子正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更讓我吃驚的是,我的丈夫竟然坐在他們旁邊的椅子上,笑嘻嘻的看著他們。
我一下子就感到非常生氣,走進房間仔細看著少女,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她。
正如我想的那樣,她很年輕也很漂亮。她有著漂亮的黑發和粉色的冠毛,肌膚非常白淨,沒有我想像中的維茲魯人那樣黑和髒,不過嘴唇非常紅。
不知道兒子說了什麽笑話,房間裏的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維茲魯女子將卡魯額前的頭發撥到一邊,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個動作很親密,好像已經是習慣動作了。
當我沒有敲門就進入房間時,三個人的笑聲都停止了,驚訝的望著我。
可能我的臉像幽靈一樣,那個女子非常害怕的看著我,卡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女子身前擋住我看她的視線。
氣氛異常緊張,最後依格魯開口了。
“親愛的,你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吧,我來介紹一下,這是薩拉小姐。薩拉,這位是我的夫人。”
“您好,很高興見到您,夫人,我叫薩拉。”薩拉恭敬的和我打招呼,“請多關照。”
雖然我表麵上點點頭算是回應,不過心裏卻是一把火。
是厭惡的、仇恨的、永遠也不會熄滅的火。
在瓦斯燈照亮的飯廳裏,我暫時沉默著,記憶裏的光景變得生動起來,我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開啟這個讓我厭惡的話題。
“接著呢?”坐在桌子另一頭的特魯問我,“之後我父親和那個維茲魯人怎麽樣了?”
“今天就到這吧。”我命令到,特魯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走到我的身邊,我就像是允許別人親我的手背那樣把左手伸到特魯麵前。
“看看這個。”
我的左手無名指上,卷著一個小小的銀蛇做的戒指。蛇的身體是西亞鐵,發光的雙眼是石榴石。
“這是格德家族世代相傳的結婚戒指。”我用沉重的語調說,“這是我和你祖父結婚時你曾祖母給我的,你曾祖母也是從再上一代的格德女士那裏拿到的。這個戒指就這樣世代傳給下一代格德夫人。特魯,你先坐回椅子上去,現在我就告訴你為什麽這個戒指到現在還在我手上……”
追溯到那天,我對那個維茲魯女人一直沒有好臉色,就是因為她的關係,我們原本和睦的家庭才會變得一塌糊塗。
我一天也忍不了卡魯照顧這個女人了。
莫裏斯來這裏已經好幾天了,但是這個女人一直不肯接受他的治療,硬要我們去請住在雷伊德魯街——伊恩島的貧民區的維茲魯人醫生。
“羅裏德博士盡是問她許多不禮貌的問題。”卡魯憤怒的說,“不是問什麽冠毛啊,就是問什麽平時吃的什麽等等其他的女生都很難回答的問題,薩拉真是可憐。”
“那個女子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我無視兒子的憤怒繼續詢問道。
“現在好多了,營養失調已經調整過來了,被車子撞斷的腿也已經好了九成了。”
“既然這樣的話……”我看著兒子的眼說,“那個女子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卡魯一下子臉變青了,似乎在思索著怎麽開口,我平靜的繼續說我的話。
“我已經仔細看過那個女子了,你身為格德家族的繼承人是不能夠娶那樣一個女子的。今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不可能的,媽媽,我不能放棄薩拉,我愛上她了,我要和他結婚。”兒子沉默了一會激動的說。
“閉嘴!”說話的同時我忍不住打了卡魯一個耳光,“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你明白你話裏的意思嗎?”
“我當然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薩拉不能嫁進格德家族,我於薩拉分別,也不能繼承格德家族。我覺得還是表兄費魯特更適合繼承格德家族。”這是兒子第一次反抗我。
他還繼續說著什麽,我已經頭痛欲裂,對他非常失望,就像忘了他是我的兒子一樣。
說什麽一定要薩拉做他的妻子,讓表兄費魯特繼承家業,真是瘋了,他!
費魯特確實很優秀,和卡魯關係也一直不錯。但是讓費魯特繼承這簡直就是混賬話。費魯特是依格魯表姐的兒子,也不算是格德的直係。我和依格魯又不是沒有兒子,為什麽要把辛苦掙來的家業給外人?這是蠢話。
聽著兒子講述著自己孩子氣的計劃,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這個孩子竟是這樣把自己肩上的責任隨便托付給別人的愚蠢的人!
“夠了,”我打斷兒子的話,“不要在說讓費魯特繼承家業這樣愚蠢的話了,至於和維茲魯人結婚,那種和肮髒的野獸結婚的事我當然也是不會允許的。”
“維茲魯人可不是野獸!”卡魯驚動的叫起來,“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類,媽媽,現在已經不像過去那樣販賣奴隸似的對待維茲魯人了,現在時代改變了,在科布,維茲魯人也有選舉權的,也有事業有成的維茲魯人,他們的音樂也受到很高的評價。”
“這裏是伊恩島可不是科布。”我嚴厲的說,“在這裏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維茲魯人一直是奴隸一樣的存在,卡魯,快點回到你的房間去,聽清了,不是那個女人的房間!然後再好好想想自己身上所擔負的任務。”
卡魯斜了我一眼,“母親,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我是不會任你隨意操控的——”
他用滿含憤怒的聲音說,“我已經長大了,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聽你的,母親!”
“卡魯格德,既然知道自己長大了,為什麽還做這些小孩子們才做的幼稚的事?維茲魯人是奴隸,而你是格德家族的繼承人,絕對不肯能和她結婚的,我再說一次,趕快回你的房間!不準再提和薩拉結婚的事了!”
這一次卡魯用很傷心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接著推開房門,踩著很重的腳步聲離去。
留下來的我無力的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有一陣無法動彈,就那麽坐在上麵發呆。
“那天晚上你的爺爺突然發高燒倒下了。”
看著專心致誌聽著的孫子,我平靜的繼續說下去。
“你的爺爺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但也不是經常有像發燒到躺倒在床上這種程度。那時,正好是熱傷風的時期,如果引發肺炎的話,可能危及生命,幸運的是,有莫裏斯的幫忙……”
我稍停了一會,揉了揉發酸的眼角。接下來的話題更讓人厭煩。
“同一天晚上,卡魯帶著那個維茲魯女人拉薩離開了這座塔。”
拋下了父親,拋下了母親,拋下了所以他應該背負的責任,就這麽無情的離開了。
黑發灰瞳的孫子似乎經過了短暫的思考,望著我說,“但是我的母親並不是那個叫薩拉的女人啊,我的母親和父親和祖母大人一樣是普通人。”
“是的,”我點了點頭,我早就確認過這個孩子的母親不是薩拉,雖然特魯才剛來到這座塔,但是我好幾個月之前就已經詳細的調查了這個孩子周圍的一切。
“所以我才承認你是我的孫子,並且將你帶到了我身邊,雖然有些晚了,當我知道你母親的存在時才知道卡魯和那個維茲魯女人分開了……”
“那個……”特魯嘟囔,“那個叫薩拉的女人怎麽樣了?”
我聳了聳肩,“是啊,那個女人到底怎麽樣了……那天,你祖父整整病了三天,我時時刻刻守護在他身邊,雖然知道卡魯走了,但是當時身邊並沒有我信任的人可以派去追他們。”
自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卡魯了。
但是我當時並不擔心,不知世事的兒子又不能去哪,總有一天會回來。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卡斯卡戰爭發生了。在產優質銅的卡斯卡銅山,為了各自的所有權,地方的礦主們發起了叛亂。大陸外的勢力也加入其中,戰爭範圍越來越大,超過了人們的想像。
當我知道卡魯也加入政府軍之後,真是難以相信。
當卡斯卡叛亂被鎮壓後,我也徹底失去了卡魯的消息。
我們在當時的墓地、前線來回尋找,可是所有努力都沒有結果。
獨生子的失蹤,比起我,依格魯更加受到影響。
他除了找尋兒子之外,就連最感興趣的研究也不管不顧了,不停的找著兒子。
隻要聽到有長得像卡魯的人,不管有多遠,依格魯都要飛奔過去那裏確認。
在那同時,伊恩島上西亞鐵的生產並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格德家族越來越富裕。所以到底由誰來繼承家業也變得更加受家族重視。
我一個人與鐵道局和製鐵廠的負責人商量商務,當時,政府眼紅格德家的收入,發生了一件非常複雜的訴訟事件。
之後參加的政府公宴我也是一個人去,一個人微笑,一個人跳舞,夜裏不管多晚,還要檢查賬本。
就這樣過了五年,失蹤的人還是沒有找到的話,法律上就會說他已經死亡了。
“我們當然不會放棄對卡魯的尋找,隻是我和依格魯不可能永遠不會死,所以迫切的需要在家族中尋找繼承者。”
正巧當時,依格魯的身體突然出現奇怪的麻痹現象,所以繼承人的事就擺到台麵上去商討了。
“當然如果找到了卡魯的話,還是由他繼承,但是,如果一直沒有音訊的話,你們提議誰來繼承呢?”
依格魯問家族的各位長輩。
“這是什麽話,當然是由您決定。”
但是聽到底下的人這麽說,依格魯擺了擺手。
諷刺的事,這個家族年輕一輩裏比較有能力的隻有一個費魯特了。當時費魯特三十歲了,參加了科布的陸軍,雖然還年輕,但已經是中佐了。
“如果沒有人可以繼承的話,格德家族也會像它失蹤了的繼承人那樣消失的,畢竟政府現在就對格德家族虎視眈眈。”
大陸政府和格德家族,從很久之前就處於非常微妙的關係中。
政府一直在想辦法沒收格德家族的財產,而格德家族的代代家主都是在拚盡全力與政府做鬥爭,直到現在,我的大部分精力說是用在與政府的抗爭中也不過份。
“我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把費魯特從科布叫回來,但是也不是馬上把家業交到他手中。首先讓他做了護衛隊的隊長。”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費魯特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性格溫厚,因為參過軍,行動力也很強,當家主的能力遠遠超過了卡魯,但是,我怎麽也不可能把自己辛苦賺到的家業交給自己兒子以外的人。
費魯特隻是格德家的旁係的孩子,但是很早之前,就對正主的位子虎視眈眈。
與其說他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不如說他是一個有野心的危險的人。
“費魯特先生我也見過一次。”特魯開口說,樣子很緊張,“之前來接我的就是費魯特先生。”
“恩。”我輕哼了一聲。
“但是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為什麽?”
“那個男人是政府的走狗,把格德家族的內幕都泄露給政府軍部了。”
我已經確定了費魯特就是政府派來的暗線。所以連護衛軍隊長也換成了格斯緹斯。
現在我已經找到了特魯,費魯特對於格德家來說就是危險的存在。
擔任了十五年格德家的護衛隊隊長,他對格德家的內幕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格德家和政府的關係、依格魯的病、以及現在發生的重大事件他都很清楚。
我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已經不知不覺到深夜了。
“今天就說到這,明天你還要向莫裏斯學習呢。”
“是,祖母大人。”一邊用他灰色的眸子看著我,一邊特魯用不情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還有什麽事嗎?”
“那個……我覺得奶奶很可憐,一個人經曆了那麽多事。”
說話的時候特魯的臉紅得厲害。
“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了,所以沒有關係了,晚安。”
沒過一會,我就聽不到走廊裏的鞋聲了。就這樣下去,我和特魯的關係會變好的吧。
“奶奶好可憐,那麽久一個人這麽辛苦……”
“親愛的,好可憐,這麽晚了還這麽忙碌……”
特魯是我的孫子,是我和依格魯的血親。
孫子的話在我耳邊持續響了很久……
第四章懷表
在參觀過工廠之後,特魯過著每天都一樣的日子。
每天在塔裏、自己的房間裏醒過來,在利亞的服侍下用早餐,然後到羅裏德博士那裏學習,博士給他布置了像山一樣高的作業。
按照博士最初決定的那樣,每周兩天親自教授,不過特魯有時有問題想問他,不過他不是每次都會馬上回答。
“不要像白癡一樣的都等著我解答,你也要自己學習,要不然教了什麽都是沒用的。”博士用嚴肅的口氣說,“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是通過自己的調查才能弄明白的。”
博士出得很多題目都是要通過自己實踐才能找到答案的,比如,有一次,博士拿了一本很厚的書,卻跑到庭院裏觀察了一整天螞蟻。
不過,這天特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
“就算把我當傻瓜也沒關係,請你告訴我灰土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吧?!灰土病到底是什麽病?現在有什麽治療方法?你不是調查了很多案例了嗎?現在一流的科布醫科大學的同事也在和你一同研究,有什麽結果了沒?”
過了一會兒,博士才回答說。
“你曾經是和克裏茲一起生活的吧?”
“是的。”對於博士突然提起故人特魯感到很奇怪。
“博士你也認識克裏茲醫生嗎?啊~”
突然特魯想起來了,難怪覺得博士的名字很耳熟,曾經在那個因為灰土病、村民死光了的村子裏、克裏茲醫生和那個準將提起過他恩師的名字,不就是羅裏德教授嗎?
——“艾修雷伊村的醫生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到底是來做什麽?”
“我是被熟人委托來調查灰土病的。”
“熟人是指?”
“莫裏斯•羅裏德博士您認識嗎?以前曾在科布醫科大學教過書。”
——“真是奇妙的姻緣啊。”博士將特魯從回憶裏拉回來。
“花了那麽長時間來找你們,沒想到找到後竟然是和我的學生在一起,克裏茲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做事非常認真謹慎,所以我很信任他,那麽秘密的事也拜托他去調查……”
“灰土病的調查,是嗎?”
“是的,那個像鼠疫一樣的傳染病,但是和過去的病症又很不一樣,第一……”博士突然暫停了說話,心懷不軌的忘了一眼特魯。
“正好,你接下來的課題就是這個——關於灰土病的調查,並且把你查出來的寫成報告,隻有這個課題,你可以隨意向我提問。”
特魯考慮了很久,最後慎重的開口,“那麽我現在就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灰土病有關的書和論文之類的大多都在科布的圖書館裏,如果我想借回來在塔裏看,要怎麽做啊?有什麽必要的手續嗎?”
羅裏德博士和藹的笑了一下,像是很滿足的摸了一下下巴,“好吧,告訴你吧,就像你說的,如果要去科布的國立大學的圖書館的話,所有的資料都可以找到,但是,這次不必要去那裏,因為,最新的醫療情況有關的書我都有,我可以借給你,並且,關於灰土病的報告和病例這個塔裏都有收藏。”說完這些,羅裏德博士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擺出一副要回去了的樣子。
“這次的課題你就花一個星期做吧,有什麽問題的話,我下周到塔裏來時再說吧。”
就因為這樣,特魯在那天的午後,就迫不及待的來到了塔裏的書庫。
外麵下著大雨,站在沒有人跡的走廊裏,可以清楚的聽到窗子外的春雨聲。
特魯不知道塔裏的書庫到底建在哪,第一天來到塔裏時雖然參觀過,但是好像沒有提到過書庫,本來是想先去問一下利亞的,但是特魯又覺得在塔裏尋找書庫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塔裏還有很多地方是特魯不知道的,少年的心裏不停激蕩著去探險吧、去探險吧……
首先是從自己的房間、主塔兩樓的長廊開始。
兩邊並排陳列的門,都是客房。都是第一天利亞給特魯介紹時的模樣,一樣的家具,一樣的擺設,房間有點灰暗並且布滿著灰塵。另外,在長廊的一端,是放打掃工具的和放用不到的床具的儲藏室。
三樓四樓,少年也誰都沒看到。隻有雨聲回蕩在空空的塔裏。少年壯著膽子,進入每個房間查看,看看牆上掛著的畫,看看擺在櫥窗裏的東西,試著摸一下。
就這樣一路看一路玩,不知不覺已經到五樓了。
特魯在走廊的一角發現了一個黃銅做的東西,走進一看,在牆壁的底下似乎有一扇可以打開的小門。
心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特魯打開小門,黑暗的空間裏還是可以看到通往深處的台階。
特魯很好奇,沿著樓梯慢慢下去。
一直、一直往下走。途中沒有什麽門,隻有一些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窗子,越是往裏走,空氣裏就彌散著一股臭味,終於看到了一樣東西,是一個積滿了灰塵的床。
過了一會兒,樓梯走完了,出現了一個燃著煤氣燈的走廊。牆壁另一邊傳來碗碟碰撞的聲音,還有仆人們笑鬧的聲音。
看來是在廚房附近,那不是已經在一樓了嗎?
少年正這麽想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飄來一股湯的香氣,少年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鳴叫。
差不多是要到吃晚飯的時候了,還是趕快回房間換衣服吧。
雖然對這裏不熟,不過從廚房回房間的路還是知道了。特魯靠著香氣和物件碰撞的聲音慢慢通過黑暗的走廊朝廚房走去。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應該就要到廚房了,可是還是沒有見到廚房的影子,相反的,出現了一道大走廊,廚房裏的聲音反而慢慢聽不清了。
“好奇怪啊……”少年忍不住喃喃自語。
沿著這個走廊走了一段時間,出現了兩個隻能走兩三步的短廊,都被一堵有成年男人那麽高的盾擋住了。
銀質的做工精益的盾的表麵,刻著巨大的翼蛇的浮雕。
“不是吧,難道迷路了嗎?”特魯有點緊張。
既然這裏走不通的話,還是往回走比較好吧,隻好從原先的螺旋狀的樓梯回去了。
正當特魯想往回走時……
咯噔……
突然出現了石頭摩擦的聲音,巨大的翼蛇盾竟然橫了過來。
被驚嚇的呆立如生根了一樣的少年看著石門後出現的黑暗的走廊。
“祖母……大人……”
站在少年麵前的不是別人就是他的祖母。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邊麵帶著嚴肅的表情,一邊拉過特魯的手,帶著他走出這裏。
“我、我想去書庫……但是,不知道怎麽去……”
特魯拚命想解釋清楚,但是祖母似乎聽都不在聽。
“書庫在西塔裏,隻要問利亞的話你馬上就能知道,以後隻要支會一聲傭人就能做到的事不要自己瞎做主張。”
特魯在祖母的帶領下,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不到大廳吃飯也沒關係,作為處罰,晚飯就取消了,我不希望在我的塔裏有人像小偷一樣的瞎逛。”
說完這些話格德女士就很大聲的關上了門,特魯隻能聽到漸漸遠去的足音。
特魯剛才有一陣緊張的不能好好呼吸,雖然經過了上次的談話,不過麵對祖母時他還是很害怕的。
那個刻著翼蛇的盾……
——“在這個塔裏藏著一間叫‘翼蛇之間’的古老的地下室,但是通往那裏的門被隱藏的很好,除了夫人誰也不能到那裏去。”
——利亞的話回蕩在特魯耳邊。
叩、叩、誰在敲門,特魯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寢室被黑暗籠罩著,因為祖母說了不準吃晚飯,現在肚子餓得更厲害了,應該過了有一段時間了。
“誰啊,是利亞嗎?”
但是進入房間的不是利亞,而是利亞的母親鷗賽斯夫人。稍胖的身體穿著黑色的禮服的鷗賽斯夫人手裏拿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盤子,走到床的旁邊。
“請您吃宵夜。”
鷗賽斯夫人放下盤子,打開了床邊的煤氣燈。
盤子裏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特魯揉了揉眼睛,在床上坐直。
手邊放的盤子裏是溫熱的麵包、蛋和湯。
“太感謝了。”
少年非常開心,馬上開動起來,一邊啃著麵包一邊拿勺子舀湯。
鷗賽斯夫人看著特魯的吃樣,嘴角浮出了一絲微笑。
“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和卡魯小時候可真像啊。”
“我爸爸?”
鷗賽斯夫人點了點頭。
“那位大人,我也經常這樣為他送夜宵。”
“父親也被罰過不準吃晚餐?”
鷗賽斯夫人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好像進入回憶裏去了。
“那位大人和少爺不同,可真是一個頑皮的孩子。”
特魯暫時沒有說話,專心致誌的吃著東西。
過了一會兒,他問道:“父親也進過那個地下室了?他也很怕祖母嗎?”
鷗賽斯夫人一瞬間沉默了。
“哪個地下室?”
“那間被伊恩雕著翼蛇的盾擋住的地下室,據說被叫做‘翼蛇之間’。”
看著鷗賽斯夫人沒有說話的意思,特魯繼續說下去。
“我見到了,雕著翼蛇的盾轉動後出現了祖母大人……”
鷗賽斯夫人一臉困擾的表情,嘴唇稍微蠕動了一下。
“這座塔裏是有那麽一間古老的建築,那是以前留下的東西。”
“那間房間就是爺爺的研究室吧?”
“以少爺你現在的年齡是對什麽事情都存在好奇,大旦那大人身體好的時候經常在那個房間做各式各樣的研究,但是,大旦那大人自從得了灰土病之後,夫人,用自己的結婚戒指把那間房間的門鎖上了……”
“用結婚戒指?”
特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鷗賽斯夫人一臉認真的回答說是。
“那扇門是征服者時代的舊物了,大旦那大人的門鑰匙就是夫人的結婚戒指,怎樣開,好像是要放在一個懷表型的鎖裏……”
特魯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腦子裏都是那個古舊的懷表。
那個表蓋上刻著祖父名字的懷表……
原本沒有注意到,現在想想那塊表是有個地方像是鑲嵌進某個孔的樣子。
那一定是那扇門的鑰匙……
那塊表現在正在房間的抽屜裏,特魯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鷗賽斯夫人看著特魯不停變換神色的臉。
“少爺,有什麽心事嗎?”
“沒、沒什麽事,哦,我吃的太飽了,想要睡覺了。”
“那麽我先告辭了,晚安。”
“晚安。”
等鷗賽斯夫人一走,特魯馬上從床上爬了起來,奔向書桌,將表從抽屜裏拿了出來。
有點發黑的銀色外殼,被覆蓋一種奇妙的金色,雖然表針和表鏈都有點發鏽了,但是有金色的地方散發著像剛打磨過的光芒。
少年拿著表,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在表的頂端、象葡萄酒的軟木起子那樣的螺旋形的東西有點像個地方的鑰匙。
特魯看著這把自己找到的鑰匙,腦子裏想了很多事情。
這個一定是用西亞鐵做的,表鏈頂部的螺旋形的部分和祖母的、將蛇環起來做的戒指簡直一模一樣。
如果想確定是不是真正的鑰匙的話,現在正好是個好時機。現在這麽晚了,祖母一定也睡覺了,而且也不會想到特魯會馬上再一次去那個房間。
少年現在的思想完全被好奇心占據了。
他走出房間,走廊上的瓦斯燈已經熄掉了,黑暗包圍著走廊。
特魯走回房間,將燭台上的蠟燭取了下來,通過枕邊的瓦斯燈點燃了蠟燭。
計劃非常簡單,沿著房間外麵的走廊一直走,就是通往門口的大廳的樓梯,大廳深處就是餐廳和廚房。走到那裏之後,就能沿著剛才祖母帶自己走的路線走了,特魯可是深深的把路線記在了腦子裏。
在完全一片黑的走廊裏,特魯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的走著。唯一的光亮就是手中的蠟燭。光亮每通過一處黑暗馬上就會覆蓋上去。
真像在做賊啊。特魯心裏想。
耳邊隻有自己的心跳聲,特魯覺得心髒已經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突然特魯聞到一股上等的煙草的氣味。
“誰在那嗎?!”因為慌亂的手向前亂摸,手裏的蠟燭熄掉了。
四周一下子完全黑下去之後,馬上有一束強烈的光照向特魯。
牆壁上的瓦斯燈全部點燃了。
“……”特魯被一下子太過明亮的光照得眼睛都睜不開,等他適應了光亮後,發現他麵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瘦男人。
在蒼白色的燈光照射下,他的黑色的園眼鏡發出了奇異的光芒。
“格斯緹斯……”
格斯緹斯沒有開口說話,就是直直的看著明顯嚇了一跳的少年,看著他緊抿著的淡薄的有點冷酷的唇,少年又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費魯特先生曾說過他非常危險,特魯腦子不停的響著這句話。
安靜的燃燒著的瓦斯燈下,兩個人就這樣無言的對峙著。
圖112
“我,那個,我……”一直沉默也不是辦法,特魯忍不住先開口。
格斯緹斯微微將頭靠近特魯。
“快點回房間吧,小子。”
特魯往回走時還可以感受到射在背上的讓人討厭的目光。
特魯回到房間後趕緊把門牢牢關上,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兩隻腿抖的、特魯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
好可怕啊……
特魯顫抖著爬上床,躲進被窩。
口袋裏的懷表透過布觸碰著特魯。
今天看來不行了……特魯想,不過那個地下室,無論哪一天都要再去一趟。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那個機會,這個鑰匙就隨身帶著吧。
這麽想著,少年終於把頭從毛毯下露了出來。
第五章異變
第二天早上。
特魯從賽歐斯夫人那裏得知祖母要他去接待室。
“接待室……和祖母?”到底什麽事啊,特魯心裏想,難道是昨晚離開房間去那個密室的事被祖母知道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特魯走到接待室一看,裏麵根本沒有祖母的影子,反而有一個穿著紅色軍裝的大個子男人坐在椅子上。
特魯看著這個臉袋紅紅的胖胖的、胸前佩戴著金閃閃的勳章的男人,總覺得異常眼熟。
“你不就是那個和費魯特先生一起來村子裏的那個準尉嗎?!”
“哦~~特魯君啊,你還記得我啊……”
“你身體還好嗎,傑雷米準將?”
本來還想聊幾句的特魯聽到身後祖母的聲音又膽戰心驚起來了。
“這麽早過來這裏,您有什麽事嗎?”
挺直著脊背的、佩戴著漂亮的孔雀羽毛的祖母就像是一朵高傲迷人的花。但是這朵花絕對是鋼鐵做的,輕易摘不得。
在看準將,衣領解開了,露出了脖子,他就那樣直接的看著祖母。
“雖然有點晚了,但是還是要來祝賀你找到正統的繼承人。”
雖然話很平淡,但是總覺得是話裏有話。
“不管怎麽說,我們軍隊在尋找特魯的事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和精力,畢竟是在替別人做事,那麽……”
“當然我對你們所做的一切從心裏感謝。”雖然這麽說著,不過祖母的語調可是一點都沒有感謝的意思。
“那麽……”準將想了一會又假咳了一聲才繼續說,“今天我來拜訪的理由嘛,實際上是為了一件事而來,是政府再三邀請我來做的一件事……”
“如果是販賣武器的話我拒絕!”還沒等準將說完祖母立刻就截住了他的話。
“如果是那件事的話,不管說多少次我都會拒絕的。我們不會用西亞鐵來製造武器的,也不會把西亞鐵賣給要隻用它製造武器的人,這是我們家族的準則。”
“但是現實可不是那樣的哦!”但是準將可不放過祖母,“事實上,已經有軍隊用西亞鐵在製造武器了,武器庫已經有很多西亞鐵製造的武器了,相信這麽大量的西亞鐵也隻有是在伊恩島上挖采的。”
“那也肯定是你們從我們格德家族手中買了西亞鐵造的別的東西然後又重新製造了武器。”祖母平靜的說,“花大量的金錢買了西亞鐵製造的輪船和火車,然後用更多的費用來重造大炮和槍支,雖然可以製作,但是成本要遠遠高出其他有相同目的的人。”
“就像您說的…。”準將懊惱的說,“雖然很浪費錢,但是,現在這個世界,還得對麵列強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如果我們不做足準備的話,當他們攻過來時我們隻有挨打的份,所以,格德女士您也不能再固執己見了,要適應時代的變化……就是因為現在這樣的事態,所以我們才要打造隻有我們才有的武器。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想要最初的西亞鐵。相信對格德家族也隻會帶來利不會有什麽損失的!”
看到祖母沉默的搖了搖頭,準將更加熱情高漲的發表言論。
“那這樣做怎麽樣?把西亞鐵的開采權轉讓給我們二分之一、不、三分之一就可以了,由我們自己開采製造,這樣也不算違反格德家族的規定。”
“你這簡直是在開玩笑,就算是欲望極深的鬣狗的所作所為,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祖母輕哼一聲,“準將,不管你再說什麽我的答案都是不會變的,你還是放棄吧。”
“但是,格德女士——”還沒等準將說下去,祖母又打斷了他。
“格斯緹斯!”房間的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穿著黑外套帶著墨鏡的瘦小的男人出現了,防衛隊的其他人員也隨後進來了。
“格斯緹斯,送準將出去,直到走出塔的大門為止。”
格斯緹斯沒有說話,隻是深深一鞠,慢慢走向準將。
“哦,這個男人就是護衛隊的隊長嗎?”準將皮皮的開口,“前任的費魯特到哪裏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可愛的侄子……”
“這和你沒有關係。”祖母冷冷的回答,大褂的下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翻動。
“您最好還是不要這麽固執己見的好,總有一天,我們會把這座島從你們手中奪過來,一定!我們走著瞧好了,準備工作早已開始……”
“準將閣下!”突然格斯緹斯用滿含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這時他已經走到了準將麵前。
“準將閣下,出口在這裏!”
準將和格斯緹斯隔著墨鏡互相注視了一會,最後在護衛隊的包圍下,準將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聽著鞋聲漸漸消失了,祖母望向特魯。
“現在我可愛的孫子應該知道了吧?為什麽政府和軍隊這麽想要這座島了……”
“是的,奶奶,但是……”原本想要放棄說下去的特魯看到祖母眼中鼓勵的眼神又繼續說了下去,“我真的很吃驚,格德家族竟然不製造武器。”
“是啊,本來製造軍火是可以賺很多錢的……”祖母朝特魯招了招手,走到和準將出去時不同的另一扇門口,大開門,祖母繼續說“這裏有很多書,你可以看看。”
這些書幾乎占滿了和牆相同大小的書架。
“這裏是我花了超過20年建造的我最大的財富。”
特魯站在祖母的旁邊,看著從天花板開始巨大的糖色的書架。
在時間的流逝中逐漸變黑的書架上,用皮革包裹著的厚厚的書籍幾乎沒有縫隙的並列排放著。
“這裏全是總支出和總收入的賬本。看,這是造船的,這是造鐵路的,這是製鐵廠的,這是貿易的,這是建築的……”
不知道頁數的賬本一本一本、慢慢在少年的手腕裏堆積起來。
“還有這裏,格裏布煉瓦的製造和銷售。”
當祖母放下最後一本時,堆積如山的賬本早已經超過了少年的頭。
“看,和武器和軍事有關的一本都沒有。”
“……”拿著沉重如山的賬本,特魯小心翼翼的走到旁邊的桌子上放了下來。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傑雷米準將的怒吼,曾經對特魯還是很好的。
“但是,如果誰想要西亞鐵的話,真的會攻擊伊恩島的吧?”
祖母看著特魯,特魯第一次看到祖母笑了。
“是個好問題。就是為了防止別人的進攻,所以格德家族才高額聘請最優秀的士兵來當我們的防衛隊,如果他們也阻擋不了的話,到時……”
“當很強大的敵人來時?”
“到那時,格德家族就會使用《征服者時代》的古老的辦法,將這個島抹去……”
吧嗒。門開的聲音,驚醒了看書看累了睡著了的特魯。
在西南塔翼的書庫,一張閱覽室長桌上,少年直到剛才,都在睡覺。麵前,還攤著一張地圖,夾著書簽的厚厚的書。
吃過午飯後,跟著利亞來到這裏,本來是想完成羅伊德博士布置的作業,但是昨晚沒睡好,竟然一直睡到現在。
慌張的奔到窗口張望,藍色的夏天的黃昏,差不多要到了。
“慘了,還什麽都沒做呢……”
少年收起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書,離期限還剩下沒幾天了,而博士絕對不會接受這種半成品的。
“已經說過了吧,不要光看書上寫的這些無用的東西,他們隻是一些素材,我想看的是,你是怎麽想的?準備怎麽做?”
雖然這麽說,就是光消化這些難懂的醫學書和事典就讓還是少年的特魯感到頭痛了。現在特魯能做的事也就是調查灰土病患者出入的地方,將它們標記到地圖上。
橫放在地圖冊上、和博士約定好的政府寄過來的白皮書還沒有打開。在白皮書的包裝紙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一張茶色的紙,特魯記得睡著前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在上麵。
特魯拿了起來。
不來玩嗎?我在馬棚等你。——多恩。
“多恩!”少年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說起來,雖說要找多恩玩,但是到目前為止一次都沒去過呢。特魯被眼前堆積如山的枯燥乏味的書擋著,連窗戶都看不到。
就當自己還在睡覺吧,隻玩到吃晚飯……特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出書庫。
很快特魯就找到了馬棚,因為他聽到了上次去接他的那匹高大的黑馬的叫聲。
在狹長的入口有一個馬夫坐在那裏,特魯走了進去,拿下帽子打招呼說,“我和護衛兵的多恩約定在這裏見麵……”
聽到特魯的話,有些年老的馬夫驚訝的說了聲,“護衛隊?又是那家夥自吹自擂了,如果是找‘萬年跟隨者的多恩’的話,他在那裏。”
原來,就在最裏麵,那匹漂亮的黑馬就在那裏,特魯朝它走去,走進了他就看到了一頂有些髒了的筒形的藍色帽子。
“你好,多恩!”
“啊,特魯,你來了啊。”看著多恩臉上又長又髒的胡須,簡直可以媲美流浪漢了,在這個小男人的周圍,空起來還充斥著一股馬糞的異味。特魯下意識的沒有再靠近。
“發生什麽事了,你這身打扮?”
“沒什麽,就是和格斯緹斯關係不太好。在這裏擠了兩三晚。”
“這家夥腦子才壞了。”突然在特魯背後,那個老馬夫開口說,“奇怪的是你,昨天一整天都無所事事,就呆在馬棚裏,自己不認真工作還怪別人,你還是想想自己的問題吧。”
“你好煩!”多恩惱羞成怒的朝老馬夫喊。
“關於你這家夥的事我是最清楚了。”馬夫說完晃頭晃腦的又走了出去。
特魯看了一眼多恩說,“喂,多恩,你需要去打理一下你的衣服嗎?”
“不用了,比起這個,我叫你來,是有樣東西給你看,過來這裏。”多恩一邊朝特魯招手一邊往馬房的一角走去。隻見他用手撥開了堆積在地上的麥草,露出了地麵,並開始挖掘。
“到底是什麽啊?”特魯被他搞得神神秘秘的,忍不住問道。
“是我在大掃除是偶然發現的,好像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機關門。”多恩小聲回答說。
“看看,這扇門是用西亞鐵做的,明明埋了有幾百年了,但是一點都沒有生鏽。”
在這扇門裏麵,還是用西亞鐵做的樓梯,就像一條銀色的帶子通往地下。特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進去過了沒?”
“恩。”
“裏麵有些什麽?”
看著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的少年,多恩笑了一下。
“想不想下去看看?”
“恩!”
但是……特魯好像有些擔心似的看了一眼窗外。
“我隻能待一會,晚飯前我必須要回去。”
“沒關係,來得及的。”
多恩率先走到洞中,特魯也馬上跟了上去。
才走了沒幾節台階,頭上的機關門突然關上了。特魯嚇了一跳發出一聲驚歎。
但是,多恩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不用擔心,再走進,它又會開了。”一邊說,一邊他還故意往門那裏走,果然門馬上又開了。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我也大吃了一驚。”隨著多恩又走了下來,門也再次關上了。這一次特魯已經冷靜下來了,所以也不害怕了。
在地下什麽都看不到,一片黑茫茫的。隻有西亞鐵做的台階散發著點淡淡的蒼白的光芒。
“哇~”特魯突然感歎出聲,蒼白色的台階還在伸向地底下。
“知道嗎?這個島的地下,曾經是維茲魯人藏身的地方,現在還有很多的類似的洞存在。”
看著少年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多恩又繼續往下說。
“這些洞全是像迷宮一樣的連接著,在島上裝下水道時,這些洞隨處可見,因為維茲魯人從前就知道有這些洞的存在,所以一有危險,他們就會躲進這裏。雖然我們不知道到底這些洞通往哪裏,不過就這些維茲魯人卻知道這些洞是何時建成的,也知道是怎麽相連的,對待這些洞就像自己家的庭院一樣清楚。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格德女士突然命令護衛隊大規模徹查這些洞,從下水道進入這些洞中,不過派去的人好像一個都沒有回來。”
“難道是被維茲魯人殺死了嗎?”特魯輕聲問。
多恩聳了聳肩說,“可能吧。也有可能是被下水道的水淹死了,或者迷路了餓死在途中。這也是我的猜測罷了。”
正當這時,已經走到樓梯的盡頭。就著腳邊的光亮雖然看不明白,但至少也看得出是到了一間大房間。
“我還以為好要深入往下走呢……”
“等一下,我去把燈點亮。”特魯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回響。
不知道他碰了什麽東西,周圍突然一下子亮了起來。特魯驚奇的望著周圍。
柔和的光亮照著這間猶如一個雞蛋的內部的圓形大房間。特魯覺得這裏有塔的玄關那麽大。被光線照到的牆壁泛著淡淡的乳白色。
“很棒吧?!”多恩自豪的說。
“是啊,不知道是誰建造了這個地下世界,以前的人可真夠聰明的啊。”
“我也不知道是誰建造的,不過我猜想會不會和翼蛇之卵有關……”
“翼蛇之卵?”
“【他不是人,也不是利比斯,利比斯的翅膀是由人肉組成,他是鐵人伊紮克,他有一條翼蛇。】”多恩用歌唱說明那個遠古的傳說。
“鐵人伊紮克在‘征服者時代’製造出了一個大怪物,一條長著翅膀的大蛇,他把它叫做翼蛇,然後把它養在塔的下麵。”
“那是真的嗎?”
“應該是吧,來,看這裏!”
多恩手指著的牆壁上出現了黑色的裂紋,裂紋慢慢擴大,竟然露出了類似門的一個大洞。
“好像有什麽要出來了……”特魯喃喃自語道。
裂開的地方猶如一朵花綻放開來。
周圍靜靜的,甚至有點可怕,這時特魯才意識到自己在很深的底下。看著牆上的石土掉落著,特魯突然有一種想要快點離開的衝動。
“那個,我想我差不多要回去了……”特魯的聲音有點顫抖。
“怎麽了?你害怕了嗎?”多恩的聲音裏充滿著嘲笑。
“不是的,不是的,是快吃晚飯了,我得快點回去……”
“沒關係的,看了那個,我們馬上回去!”
“那個?”
多恩沒有回答隻是走進了洞中,雖然特魯不想進去這時也隻能跟在他身後。
“‘那個’是指什麽東西啊?”
一跨入洞中就感到牆壁非常的滑,而且有點朝下傾,如果一不小心腳滑了的話,就這麽一直會滑下去……
“看到了嗎,這個洞的朝向?”
“哪裏?”
剛想穿過多恩看個清楚的特魯結果被多恩撞了一下,就這樣滑入那個黑黑的洞中。
還好土地很柔軟,滑下去的特魯沒受什麽傷,他朝上麵的洞口望去。
“多恩!”
這裏距離洞口大概有兩層樓的距離,如果沒有繩子的幫助的話應該是爬不上去的。
“多恩!”
在黑暗的環境中,傾斜著的有點泛著白光斜麵,還是可以看到洞口小小的男人的身影。
“對不起,特魯,我隻能這麽做……”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羅庫伊斯被……”上麵傳來多恩斷斷續續的話語,“如果我不這麽做的話,羅庫伊斯就會死的!所以……”
“到底怎麽回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但是,這時,多恩轉了個身,特魯隻能聽到一陣慌亂的、離開的腳步聲。洞口的光亮也隨著多恩的離開消失了。
在黑黑的洞底,特魯隻感到沉重的壓迫感。
“多恩,多恩!快回來!救救我,多恩!”
但是沒有聽到任何回答,當然也沒有回來的腳步聲。
記者的話
那時,我正失業,欠債如山,後來在科布的一個叫做“聞屋街”的報社找了份工作,好歹也能糊口。
這家報社在科布也算發行了一張有名的報紙,經常要出去訪問。
“你在伊恩島有親戚對嗎?”報社的主編秘魯茲突然開口對我說,除了坐在他身邊的我,並沒有別人聽到他的問話,因為周圍都是機器的噪聲。
“什麽?沒有啊,我的家在迪斯,幾乎所有的親戚都在那。”
“應該有個姐妹在那吧,好像是叫布裏斯還是布雷斯?”
“布雷德魯嗎?如果是她的話,在阿斯貝恩開了一家旅館……”
“對、對,就是她,我記起來了,是布雷德魯夫人,她的丈夫有一個遠親叔母在伊恩島的格德家做女管家,對嗎?”
這我也是第一次聽聞,主編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從他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接下來的話一個合格的記者是一定可以猜到的。
“也就是說,您想叫我去調查格德家和陸軍的近況?”
“眼光還不錯!”主編終於笑著說。
“不愧是大陸新報的頭牌記者,這樣的話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
“不敢當,我隻是一個混飯吃的小記者!”我糾正說。
一個月前,在科布,不、不僅是科布,整個大陸都在傳一個有關伊恩島的傳聞。
已經很多年不見了的卡魯大人竟然有了兒子,而且,還被作為下一代格德家的繼承人,反而原先已經坐穩當家寶座的費魯特大人地位下降了,甚至後來謎般的失蹤了。
有人傳言說,他的失蹤是為了逃避格德家的女主人的追殺,當然是不是真的也沒有人可以確定。
“那,最近有沒有什麽新線索?”我問了問主編。
“好象有發現了費魯特的屍體什麽的、那個叫特魯的少年是假冒的什麽的傳聞。”主編搖了搖頭,“但是傳言畢竟不是事實,具體什麽情況,沒有任何線索可尋。”
“事實上,陸軍到是好像動真格了。”
“什麽?是確切的消息嗎?”
“我有情報來源,不過還不是太清楚內情,這正是我要拜托你去做的事!”
我一下子從原本坐直的姿勢掉換到靠在椅背上。
“是為了奪取伊恩島嗎……”
現在表麵上是在大陸政府的統治下,但是卻沒有任何人能真正控製伊恩島,伊恩島簡直像一個小國家。剛建立政府時,政府也是想盡辦法想要獲得伊恩島的控製權,但是都失敗了。
“這回有什麽好的對策了嗎?”
主編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但是,負責整個計劃的核心人物是阿斯貝恩的傑雷米準將!”
“傑雷米準將?他不是卡斯卡戰役的英雄嗎?很莽撞的一個人。但是,對手可是格德家族啊,如果沒有好的對策……”
“是啊,所以我也想查到到底有什麽計劃。正好你的樣子和名字並不是有很多人知道,所以由你去調查是再好不過了。”
就這樣,我踏上了去阿斯貝恩的旅途。
當時的阿斯貝恩,還留著卡斯卡戰役中最大的要塞。
在街上,要塞的士兵們經常出入酒店和旅館,我的姐妹開的旅館也是這些士兵出入的場所之一。
“嗨,布雷德魯!”
“啊,特裏,好久不見了啊,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啊?住慣大城市的你怎麽受得了這個鄉下地方啊!”
“還不是為了工作,暫時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在這家旅館的底樓是一個狹小的酒吧,天花板上吊著一個特大的風扇在緩慢的轉動著,四周彌漫著一股紫煙。
因為還是大白天,客人隻坐了一半左右,大部分人還都穿著紅色的軍裝,不過個個都很是年輕啊。
“我們這隻是小地方,大官是不會來的。”
注意到我的視線,布雷德魯向我說明。
“是嗎?說起來,你的丈夫的弟弟好像在當兵是嗎?”
一邊把水遞給我,一邊布雷德魯說道,“你知道的還蠻詳細的嘛”,她朝坐著的人那裏看了一眼,“剛才我好像看到他了啊,怎麽一下子不見了……啊,找到了,在那,那孩子在那!”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正坐在二樓的桌子上。
“午飯他會在這裏吃,不過早飯和晚飯他都回軍隊的宿舍吃。”
“難得在這裏遇到,介紹一下吧,歲數也很接近的。”
木質的樓梯在有人通過時發出咯吱咯吱聲,那裏擺了三個圓桌,挺擁擠的。
最靠近外麵的桌子上沒有人坐著,正中的位子上坐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軍官,最裏麵甚至有點黑暗的地方坐著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真背對著我們、抽著煙。
布雷德魯帶著我走向那個年輕的軍官,朝他喊了聲“馬克!”
“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弟特裏恩斯,在科布……對了,你現在做什麽工作啊?”
“簿記員”為了不被對方懷疑我隻好撒了謊。布雷德魯很阿沙力的點了點頭,“那麽,這位是我的丈夫的弟弟,馬克鷗賽斯,是要塞的旗手步兵。”
旗手步兵的話,在步兵隊中是最低的官階,但是也相當於騎兵隊的少尉。
“請多指教!”馬克站了起來,並向我伸出手來。我們友好的握了握手。
他的身影很高大,是長期鍛煉的結果。
“特裏恩斯,暫時在這裏要托你的照顧了,一起喝一杯怎麽樣?”
“今天就不了,我現在還在執勤中。”
“那麽吃個飯吧,鷗賽斯旗手,還沒吃午飯吧?不如一起吧?”
“這倒是沒關係,很高興和你一起吃。”
和他的對話中,我不難看出馬克很懂禮貌,感覺這個青年很不錯。
“你是什麽時候參軍的?”趁吃飯時我打開了話匣子。
“兩年前,我剛從軍官學校畢業就被分配到這裏。”
“小時候就想做個軍人了嗎?”
“是啊,父親就是一個陸軍,所以自己也渴望像他一樣。”
“如果你父親也是軍人的話,他有參加卡斯卡戰役嗎?”
盛產優質銅的卡斯卡銅山,為了爭奪所有權發動了一場暴亂,不過最終還是以政府軍的大勝利告終。
自從那之後,大陸政府中的官員大多是軍隊出身的。
“是的,當時,我的父親正屬第二連隊的輕騎兵,卡斯卡戰役時失去了一條腿,之後就退了下來。”
我的心跳了一下,當時第二連隊的輕騎兵的總指揮就是當時還是中佐的傑雷米。順著這個話題,我還可以打聽一下準將的近況。
“這麽說來,最近有關準將的傳聞好像很久沒有聽到了,雖然很失禮,但是,這麽偏僻的地方為什麽還要堅守這個陳舊的要塞呢?”
“是啊,為什麽呢……我也隻是一個小兵罷了,那些偉大的人的身影都不怎麽能看到。”
這樣說著,馬克說了聲抱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差不多要回去了,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工作增加了……”
“啊,是嗎,那不打擾了,錢就由我來付吧。”
“不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我們有規定不能隨便接受他人的好意……”
青年直到離開時都維持著禮貌,他在桌子上放下一半的錢然後就這麽離開了。
“馬克在部隊裏一直嚴守著紀律。”身後突然傳出一個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就算對方是自己的親戚,也不會泄露任何有關軍隊的事的,特別是對方還是新聞記者。”
“……你,究竟是誰?”
我回頭看了一眼,但是隻聽到一聲“你看不到我的”。
“你就這樣聽著,如果你硬要看我的臉,很有可能保不住命哦。”
“還真是讓人害怕的話啊~”
我還是四處看了看,最裏麵隱藏在黑暗中的桌子旁坐著一個穿著黑衣的人。
他背對著我坐著,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臉。
“那麽,你要對我說什麽?”我問。
“最近準將正準備攻打伊恩島。”
“什麽!你怎麽知道的?”
“現在阿斯貝恩要塞的士兵沒日沒夜的在準備中,從大陸中部運來了大批的軍需品,剛才,馬克也說很忙不是嗎?”
“的確……”我陷入思考中,那個工作很有可能是儲備糧食和準備武器。
雖然現在是和平時代,不過不管什麽時候,武器和彈藥是永遠不會減少的。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個男的繼續說下去,“傑雷米準將是卡斯卡戰役的英雄,但是最近也不輕鬆啊,雖然他是一個出色的軍人,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明明和他一起參加卡斯卡戰役的軍官們都進了政府成了大官,但是,他還在這個窮鄉僻壤,做著一個也不是大官的準將。”
“但是,他不是擁有這個卡斯卡要塞嗎?”我反駁道,準將還是這裏的總督,已經是最大的官了,“而且,托了銅山的收益的福,在政界準將他好歹還有些麵子。”
“那已經是之前的事了,現在卡斯卡銅山的經營不是很好,就像準將不適合做一個政治家,他也做不了商人,如果他一直適應不了商界的規則,沒有新事業,在這樣下去,這座銅山可能也要成為他人的囊中物了。”
“新事業?”
“成為第二個格德家族!”男人的聲音裏充斥著輕蔑。
“鐵道,造船,貿易等等,都做了不少投資,但是卻沒什麽收益,也學習了格德家,從銅山中采出的廢渣也做成了磚頭去賣,但是卻比不上格德家的磚,就這樣,政府內部傳出已經決定罷免他總督的職位了,據說最先提出的是現在的總參謀長裏恩德中將。”
“陸軍的當權者啊。”我點了點頭。
“以前,他曾和準將爭過卡斯卡總督的職位,現在正是扳倒準將重新獲得卡斯卡要塞的好時機,所以準將現在無論如何也要奪得伊恩島,重新手握重權。”
“等奪得伊恩島,順便也坐上軍部大臣的位子也不是一個夢了。”
“是啊……”我慌忙的從懷中掏出本子記下這些重要的消息。
“但是,到底要怎麽奪得伊恩島呢?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成功過。”
“是啊,曆代的格德家族的家主都要比政府厲害,現在的也不弱,如果單靠武力,傑雷米注定會失敗的。”
突然聽到了一聲火柴點燃的聲音,空氣裏也彌漫開一股上等煙草的香味。
“那麽,要怎麽做呢?”
“現在,格德家族正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為政府提供了一個自身的弱點。”
“弱點?什麽弱點?”
但是那個男人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轉向另一個話題。
“說起來,你知道一種叫灰土病的疾病嗎?”男人還是背對著我,不過聳了聳肩。
“是現在都不能治愈的絕症,一種很可怕很奇怪的傳染病,經過了很多年,都找不到生這種病的原因。”
“那麽你知道這件事嗎?患了灰土病的病人,都在同一家煉瓦廠工作,而且,灰土病傳染開來的時間和伊恩島的磚頭出廠時間一致……”
“喂喂,等等……”我插嘴道,“你的意思是……格德家用格裏布做磚頭是產生灰土病的原因?”
“而且……”那個男人根本不理睬我的問話,繼續將他剛才的話說下去。
“想出用格裏布做磚頭的是依格魯大人,現在他也患了灰土病而臥床不起,如果這是事實的話,你會怎麽做呢,記者先生?”
我沉默了一會,確實,這一係列奇妙的消息足夠發表一篇引起非同凡響的風波。
“但是,因為煉瓦而患病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聽到……”
“那麽,你看看這個吧。”
伴隨著話音,一張紙飄落在我的麵前。
“這是什麽?信嗎?”
“你自己讀一下吧,是艾修雷伊村的克裏茲醫生寫給他的老師格德家的羅裏德博士的信。”
雖然感到很不可思議,不過我還是趕緊看了看這張打印的紙上寫了些什麽。
一點點看著文字,血也沸騰起來了。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能拿到這個?”
“如果是內部的人的話,拿到這個和知道這些也不是難事。”
“內部的人,內部的……你不會就是……”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點打顫。
“喂,等等!你——你,不會是,費魯特大人……”但是,那個桌邊已經空無一人了,隻是煙灰缸裏還有一根沒有完全熄滅的煙。
第六章地底
當特魯再次醒來的時候渾身像冰一樣冷,喉嚨也很疼。
躺在濕濕的泥地上,特魯把手蓋在眼睛上,在這黑黑的、一絲光線都沒有的地底,就連掌心都看不見。
不是夢啊,果然是一去不複返啊,多恩……特魯因為心裏的恐懼,忍不住悲鳴起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多恩!多——恩!”
但是,除了頭上傳來的回聲,並沒有任何改變。
如果一直這樣叫下去的話,很快就會一絲力氣都不剩下了。
或者,就這麽叫下去,然後變成瘋子。
叫累了,少年又安靜的躺在地上。
恐怕現在外麵已經天黑了,或者,都要天亮了?在這裏,少年都要失去時間感了。
“奶奶……”
高高在上、別著孔雀羽毛的身影浮現在特魯腦海中,特魯沒有去吃晚飯,祖母應該派人來找他了吧。
但是,誰可以找到這呢?這裏除了多恩誰都不知道啊。
突然,不知道從那裏傳來了類似水滴的聲音。
一點點接近後,少年聽出了那是腳步聲。
“……誰?”特魯忍不住問出聲。
“誰在那?”特魯叫得更大聲了。
好像有人的笑聲。
“是個小孩啊。”
“小孩?”
“怎麽在這種地方?”
“可憐啊。”
“恩,好可憐。”
聲音越來越近了,突然腳步聲停了。
“你們……你們是誰啊?”
特魯又大聲喊了一下,心裏充滿著不可思議和恐怖感,比被堵在這個洞裏的壓迫感更甚。
剛才明明聽到類似小孩的交談聲啊,特魯心裏想。
“什麽‘你們’”
“裝模作樣”
“像諾瑪那幫人一樣”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特魯,簡直就像在特魯身邊,特魯也覺得自己的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
特魯也顧不得周圍黑黑一片,他伸出手去,指尖似乎碰到了一個什麽東西,還容不得他思考,耳邊立刻響起了孩子歡笑的聲音。
“摸到了”
“摸到了”
“沙廈摸到了”
“沙廈摸到鬼啦。”
腳步聲一下子淩亂起來,好像彼此分散開了。
“鬼在這”
“夥伴在那”
啪嗒啪嗒……
看不到身影的小孩子們好像在全黑的洞裏開始了捉迷藏。
“啊!”
突然,一隻冷冷的手摸了一下特魯的臉,特魯驚嚇出聲。
就在耳邊響起了誰的笑聲。
就像是暗號一樣,周圍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都停了,全部站在特魯周圍。
好像又有什麽東西碰了一下特魯的頭發,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特魯還是坐在地上,不過有人碰他,他還是反射性的亂蹬手腳。
“喂,怎麽像諾瑪那樣遲鈍啊”
“遲鈍”
“像諾瑪那樣愚笨”
“愚笨”
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瘋言瘋語的特魯反而冷靜下來了,少年偷偷把手伸向褲子的口袋裏……
一, 二……特魯心裏默數……
三!
特魯突然抓住了那個一直摸他的手,對方發出了一聲鳥叫似的悲鳴。
對方開始粗暴的掙紮,但是特魯還是牢牢的抓住了他。
雖然對方比特魯高大,特魯鼻端好像被濕濕的羽毛掃了一下,不過對方還是被他壓得死死的。
“諾瑪發威啦!放開我!”
聽到了同伴的悲鳴,旁白的人都退後了一步。
“諾瑪人發威啦,快點離開。”
特魯沒有出聲,在來這裏之前,多恩對他說的話突然浮現在腦海裏。
知道嗎?這個島的地下,曾經是維茲魯人藏身的地方,現在還有很多的類似的洞存在……
這些洞全是像迷宮一樣的連接著,在島上裝下水道時,這些洞隨處可見,因為維茲魯人從前就知道有這些洞的存在,所以一有危險,他們就會躲進這裏。雖然我們不知道到底這些洞通往哪裏,不過就這些維茲魯人卻知道這些洞是何時建成的,也知道是怎麽相連的,對待這些洞就像自己家的庭院一樣清楚……
“能讓沙廈離開嗎?”
突然有一個女聲響起,在黑暗的空間裏回蕩。
“他是我弟弟,請你放手。”
特魯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但是濃密的黑暗中什麽都看不到。
“一放開他,他又會在我周圍玩弄我。”
“如果你不放手的話、遲鈍的男人,你知不知道再不放手沙廈要死在你手裏了。”
不過特魯也覺得被他壓住的孩子瘦小的可憐。
“我可以放開他,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們要帶上我離開這裏。”
好像孩子們在黑暗中短暫的看了看周圍的同伴。
突然被壓在少年身下的沙廈大聲喊叫起來。
“姐姐,快點救救我。”
“快點放開沙廈”
“放開沙廈”
“所以不喜歡帶沙廈一起玩。”
突然響起了擦火柴的聲音,廣大的地洞裏包圍著特魯的是——
果然,是維茲魯人啊。
有5個穿著破爛且一身是泥的維茲魯小孩,加上特魯身下那個就是六人。小的好像隻有5歲左右,大的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沾滿泥的冠毛像是鵪鶉那樣的茶褐色。也有白色的,藍色的,紅色的,還有灰色的……
“就按你說的辦,我們帶你離開,你快點放開沙廈。”
一手拿著油燈的紅頭發的女孩開口說。除了這個女孩其他都是男孩。
特魯慢慢從沙廈的身上起來,沙廈終於重新站了起來,他加上他頭上灰藍色的冠毛也沒有特魯高大。
沙廈跑到長著紅色冠毛的姐姐身邊,大聲哭了起來,姐姐溫柔的抱住弟弟,小聲安慰著,然後背起比自己還高大的弟弟。
但是其他的孩子不原諒他。
“沙廈真沒用。”
“沒用”
“鼻涕蟲”
“老是找沙恩幫忙。”
聽著周圍一句一句的抱怨,沙廈從姐姐背上滑了下來。
雖然特魯現在也很可憐,但是他看到沙廈,覺得他更可憐。
“都是你的錯,為什麽要欺負沙廈?”紅頭發的女孩盯著特魯說。
“誒?”
一個長著藍色冠毛的少年一邊從沙廈的頭上跳過,一邊說,“不是他的錯,都是沙廈又笨又無能的緣故,誰都可以欺負他。”
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扯沙廈的冠毛。
“喂,走開!”
“哦~”
“快點讓開!”
圖154
在長著紅色冠毛的少女驚叫的時候,特魯已經抓住了藍色的冠毛的少年。但是少年身輕如燕的踩了沙廈一腳、借機跳到沙廈背後。
“呀,沙廈就是笨啊,被拔了冠毛死了算了!”
“沙廈快滾!”
“沙廈快滾!”
“滾回你母親那兒去吧!”
然後一個一個離開了,隻剩下特魯、沙廈和那個少女。
沙廈還在哭,少女皺了皺眉,似乎有話要說似的動了動嘴唇。
特魯也沒有開口,隻是心跳得很快。
“那個……”
“要走了哦”
少女說完就拿著油燈走在最前麵,沙廈緊緊跟著她的腳步。
特魯隻好趕緊跟上,走到少女旁邊。
“那個……對不起啊,我並沒有欺負你弟弟的意思”
“雖然你不是故意的,不過沙廈卻差點因為你而死了。”
“死什麽,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一點都不誇張!”少女大聲反駁道,並看向少年。
“你明知道,你們身體比我們強壯多了,你們重,我們輕,你們長壽,我們卻很容易死亡。如果你再用力一點壓住沙廈的話,他的靈魂就會離開了。”
看著少女認真的表情,特魯又看了看低垂著頭站在一邊的沙廈,忍不住朝他走去。
“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壓回來?”特魯擔心的問。
“沒事?你還要抓著我?”沙廈抬起頭來說道、並且一臉茫然的盯著特魯。
“你可以喊得更大聲一點”突然少女插嘴道,“他左耳聽不到。”
特魯又向沙廈的右耳說了一遍,沙廈聽明白之後臉上泛起微笑,“我也可以壓著你?”
“恩、”特魯點了點頭,接著沙廈就跳上了特魯的背。
“重嗎?”
雖然高大的沙廈稍微有點重量,不過特魯還是背的動的。如果是和正常的這種身形的孩子相比,沙廈算是很輕了。
“我說過了吧,我們很輕,諾瑪才重。”少女現在的說話方式明顯比先前溫柔多了。
“諾瑪什麽的是指我嗎?”
“就是你們這些人。”
“我的名字叫特魯。”
少女點了點頭,“我叫沙恩,你已經知道了沙廈是我弟弟。”
特魯一邊背著沙廈一邊觀察著沙恩。油燈照著她的側臉,加上輕盈的身姿,很漂亮。好像比特魯要大上兩三歲,高高的鼻梁、粉嫩的小嘴。冠毛一直長過膝蓋,紅色裏還摻雜著緋色和金色。
“你在看什麽?”突然沙恩開口道,“維茲魯人就這麽稀奇嗎?”
“恩,你的頭發、啊,不是,是冠毛、很漂亮。”
“哦,是嗎,你很會說話嘛”
沙恩一邊斜睨了一樣特魯,一邊用手撫了撫頭發。
三個人終於走出了困住特魯的黑洞,現在他們進入了一條坑道,非常狹窄的一條小路。
除了一成不變的灰土地,似乎還可以聽到什麽聲音。
“你們一直在這裏玩嗎?”
“有事吧,不想在泥地裏工作的時候或者錢足夠的時候。如果在大人們眼皮底下玩鬧的話一定會被叫去賺錢的。”
聽沙恩說到在泥地裏工作,讓特魯想起了上次在工廠看到的一幕,孩子們在河泥裏找西亞鐵。
“你的鞋真不錯。”突然背上的沙廈開口道。
“是嗎,說起來你們怎麽都不穿鞋啊?”
“切!”沙恩不雅的哼了一聲。
特魯等著聽她的回答,不過聽到後又覺得心裏挺難受的。
“就算買了鞋也會被別人搶走的,就如你看到的,對我們這種窮人來說,鞋子是貴重品。”
特魯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雖然沾了泥,不過還是可以從皮草上看出是上等品。而不管是背上的沙廈還是走在旁邊的沙恩,都是裸著腳在走。
“在泥裏工作時免不了受傷,畢竟泥裏都是鐵屑和尖尖的石頭,沙廈昨天就受過傷。”
“等一下”特魯突然停了下來,把沙廈放到地上,然後急急的脫了鞋,“給”他把鞋遞給沙恩,“可以的話,你穿上吧。”
沙恩聽到他的話大吃一驚,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這個。”
“我知道,但是讓女孩子赤著腳走路,而我穿鞋走,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好啊,可以穿嗎?”沙廈發出羨慕的聲音。
“啊,對不起,可能對你來說這雙鞋太小了。”
特魯一邊說一邊把襪子也脫了下來。
“但是,你可以穿我的襪子。總比什麽都不能給你好吧。”
“我們可不是乞丐。”
“我不是這個意思。”特魯看到沙恩生氣了,有些焦急,“這是我的禮物,送給朋友的禮物。”
“朋友?”沙恩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們做朋友?你在開玩笑嗎?諾瑪人不是很粗暴的嗎?!”
特魯還沒來得及回話,旁邊的沙廈就先開口了。
“真的嗎?真的給我嗎?”沙廈高大的身體一蹦一跳的。
“哇,好開心啊,你真好。”一邊說一邊還拉著特魯的手,濕濕的有些發臭的頭還貼近特魯。
“沒有什麽目的嗎?”沙恩發問道,“以前也有這麽一個諾瑪人,比你要年長些。”
沙恩一邊說,一邊繼續前進。
“我們是……朋友……”
“特魯是我們的朋友。”沙廈高興的叫著。
“我今天走好運了,有這麽漂亮的襪子。”
看著高興地在地道裏蹦蹦跳跳的身影,沙恩也咧開了笑。
“看來你沒有諾瑪人壞嘛,和你做朋友也不錯。”
赤腳走在濕濕的泥地上還是有些冷的,走了沒多久,特魯的腳就有些凍麻了。
“你的腳很冷吧。”
沙恩瞄了一眼特魯,有點幸災樂禍的開口道。
“但是,現在還算好的,沒有太多石子,因為是夏天,所以還不算太冷,如果是冬天的話更有你受的了。比起別的地方,這裏的土地還算溫暖的了。”
“原來如此,這裏的地下水一定是有溫度的。”特魯了然道。
沙恩看了一樣特魯,“看來沙廈說的沒錯,你果然和別人不太一樣。”
又走了一會,特魯終於看到洞口的光亮。
“啊,終於到了。”沙恩說。
“但是,你會遊泳嗎?”
“會一點,怎麽了?”
還沒有說完,特魯就覺得腳下一空。
原來在黑暗裏沒注意到這是一處懸崖,下麵是一條河,特魯忍不住在空中大喊大叫起來。
“啊~~”
不一會兒,伴隨著入水聲,少年就掉到有異味的水裏去了。
特魯慌亂的擺動著手腳,終於頭浮出了水麵。
這裏是一處流著髒髒的水的很寬的一條河,河在巨大的石頭間穿梭著,隨手可以摸到生鏽的鐵格子。
我不會是掉在下水道吧。特魯忍不住想。
還沒有等他想完,就有人叫他。
“你沒事吧?”
少年頭上傳來沙恩含笑的聲音。
抬頭看,還能看到油燈的亮光。
“好過分,剛才都沒有提醒我一聲。”
“就算說了也一樣,必須要遊過這裏才能出去。”沙恩邊說邊指了指對岸。
“正好是退潮的時候,趕快遊過去吧。”
伊恩島的下水道是利用卡魯那庫河的水壓將髒水排往出水口,出水口堆滿了鐵的垃圾,如果水位上升的話,出水口也會被淹沒在水中,現在正好潮退了,所以可以趁此機會從排水口出去。
特魯努力遊到有些距離遠的岸邊。
“等一下上岸後,不用從牆壁上爬出去哦。”
“不要急,等我過來幫你照路。”隨著話音剛落,油燈就熄滅了,有一瞬,燈火的殘像好像還留在水麵上。
然後,特魯就看到紅頭發的沙恩和藍頭發的沙廈也跳了下來。不過他們直接就飛到了岸上。
正當他們就要會和時,突然有什麽水聲傳來。
“啊,不好了,水來了。”沙廈大聲叫了起來。
朝著岸邊,特魯拚命遊著。
“還在幹什麽,快點過來。”沙恩叫了起來,手也伸了出去。隻差一點兩隻手就可以握住了……
大量的汙水湧了進來,還好特魯終於抓住了那隻手,成功上岸了。
“真是千鈞一發啊。”看著全身又濕又髒的特魯,沙恩說道。
“特魯,你沒事吧?”沙廈也擔心的問。
“恩,沒事。多虧了你的幫助,謝謝。”特魯對沙恩說。
“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嘛。”
現在特魯也一身髒泥,他們站在一起就像原本就是一夥人。
第七章雷伊德克街
出了下水道馬上就到目的地了,石路前是一扇老舊的木門。
沙恩推開了門——
裏麵傳出喧囂聲。
燈啊蠟燭什麽的黃色的光芒、人多的嘈雜聲、鬧得特魯的耳朵都疼了起來。
“杏子,來一份沾著糖的杏子”“我要鱈魚幹,好吃的鱈魚幹”“醋栗派,誰的醋栗派?”
“這是哪裏?”周圍都是噪音,特魯隻好說的更大聲一點。
“德克女士。”沙恩沒有回答反而大聲叫了一個人的名字,人群好像已經習以為常的分了開來。
“想要買鐵屑,鐵屑!如果是西亞鐵的話我付五倍的價格。有沒有鐵屑?鐵屑!”
“要不要舊衣服,幾乎和新的一樣哦!”
“結實的魚網,誰要結實的魚網?”
吊著燈泡的貨攤子,一個一個並排著。有一家店還豎著密密麻麻的圓筒型的容器。容器上麵寫著“王室果汁飲料”。
穿過夾著肉香的煙,這次是一座赤紅的李子山一下子映入眼簾。
朝上看,搖晃著一把把遮陽傘,貨攤子用一根根結實的柱子撐起了高高的天花板。
不管怎麽看,這裏都是一個室內的交易市場。
“喂,不要這麽畏畏縮縮的。”
一直走在前麵的沙恩會過頭用斥責的語氣對特魯說。
“這裏有很多小偷,小心被誤會哦。”
“啊,姐姐,我的襪子不見了。”
沙廈不知道何時襪子不見了,腳上又光禿禿的了。
沙恩忍不住仰天歎道:“啊~又被偷了。”
“都說了,讓你注意點!”
特魯比起生氣更加驚訝。
“不過真是了不起啊,為什麽穿著鞋子還能把襪子偷走呢。”
“這裏的小偷可是什麽都能偷的。”沙恩說。
“而且像這樣的小孩子,在人群裏串來串去,很容易到手,我可以打賭,被偷的襪子已經在舊貨市場開始賣了。”
沙廈一個人鬱悶的站在一邊。光光的腳趾頭一伸一縮的。
“不要難過了,打起精神。”特魯拍著他的背安慰他說。
“明明剛才還很開心的……”沙廈又有點哭鼻子了。
“不過在擔心別人之前,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少女突然插嘴道,手上還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塊懷表,特魯一看到那塊有些生鏽的懷表,趕緊伸手到口袋裏一摸……
“這個是我的!”
沙恩聳了聳肩,把表還給特魯。
“到底是什麽時候……”
“剛才在洞裏的時候。”沙恩回答說,接著又走到前頭去了。
“本來我也是打算到舊貨市場賣錢,不過,還是還給你吧,我可不偷朋友的東西。”
“謝謝。”
“沒事,還是快點走吧,記得把表貼身收藏。”
正當他們在對話的時候,突然有個東西從他們頭頂飛過,是一個還是青色的不成熟的硬硬的李子。
“?”
剛想看看是誰扔的,接著又飛過來一個。
“啊!”
“啊,好痛。”
沙廈慘叫一聲,用手撓著腦後。
“走吧。”
一直閉著唇的沙恩突然開口說。
但是三人剛開始走,後麵一個接一個的李子打了上來。
“沙恩,怎麽回事?”
特魯終於忍不住發問,突然他們前麵出現了好幾個維茲魯孩子。
他們加起來五、六個人,中間的孩子長著短短的藍色的冠毛。不正是那幾個在洞裏的孩子,那個中間的少年好像是叫克吾。
克吾一邊笑著一邊走進特魯他們。
“又見麵啦,沙恩、沙廈,還有這個諾瑪人。”
他一說完,周圍的孩子也笑了起來。
“哇,沙恩你好熱情啊,都牽著手走路。”
“要去哪裏啊?”
一個個問題從孩子們口中流出,沙恩隻是昂著頭走路並沒有理睬他們。不過,那幾個孩子又開始欺負明明身材高大卻愛哭鼻子的沙廈,特魯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是周圍還是充斥著市場上的叫喊聲。
“我要鱈魚幹,好吃的鱈魚幹”
“要不要舊衣服,幾乎和新的一樣哦!”
買完東西的客人一個個從裏麵飛了出來,就這樣踩著一個個支撐著貨攤子的梁柱夾帶著小石子從裏麵飛了出來。
特魯驚訝著看著這一切。
突然從貨攤子中央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在掛著黑色幕簾的小房間裏,賣者漂亮的小女孩們。
都是些維茲魯人,沒有一個普通人。而且,每個小女孩的目光都帶著敵意看著周圍的維茲魯人。
“紅毛的沙恩喜歡諾瑪人。”
那個長著藍色冠毛的少年帶領著其他孩子在大街上唱起了歌。
“你的母親是笨蛋,你的父親是……”
“好吵!”
沙恩大喊了一聲朝那個少年撲去。
“我的父親是索布裏族的克裏噶路哦。你在說些亂七八糟的小心……”
“好,好,我不說了。”少年一邊躲閃著,一邊笑著口上討饒。
不過馬上特魯清晰的聽到少年說,“你的父親是廢物。”
沙恩原本氣紅的臉變得蒼白起來,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唇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特魯突然覺得內心憤怒無比。
“喂、你們,快讓開。”特魯走到沙恩前麵說,圍著他們三人的孩子又開始鬧了起來。
“看,他讓我們讓開耶。”
“哇,好有男子氣概啊”
這時,特魯的身後,沙恩小聲的嘀咕著,“不要,求求你,不要成為敵人!”
“但是,沙恩,他們欺負你……”
特魯剛想回頭向沙恩抗議,周圍的孩子突然又叫了起來。
“哇,他是要替沙恩出頭耶。”
特魯上前一步,“適可而止吧,我不想和你們為敵。”
沙恩還是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看,沙恩哭啦。”克吾用誇張的語調說。
特魯聽到後馬上走回沙恩身邊。
“那,這個笨蛋在和誰爭執?”
“最初是和克吾,後來庫阿魯和帕魯馬魯也加了進去。”
“那個少年很快就會注意到區別。”
聽到說話聲睜開眼睛一看,頭上是用髒髒的帆布做的天花板,還有曬幹的稻草和幾條大蒜掛在斜著的橫木上。
這裏是……
隻能搖動頭,入目的還是帆布做的地,還有個陳舊的灶頭。
特魯就被放在用稻草做的床上睡著。
是在帳篷裏嗎?
看著左手邊的屏風,搖搖晃晃的瓦斯燈照著另一側。
“所以很吃驚。”
附近好像有誰在說話,裏麵好像有沙恩的聲音。
“就是這麽回事。”
“如果是打架的話,一會就該停了,諾瑪的男孩,應該比維茲魯人要強上很多的呀。”
特魯又躺了回去,背朝著傳出說話聲的地方。
臉枕著冰冷的枕頭。
隻要稍微移動一下身體,身體的某一處就痛的厲害,應該是被那幾個維茲魯小孩踢的吧,誰叫自己看到沙恩哭了忍不住和他們打了起來。
那個長著藍色冠毛的少年和沙廈是不一樣的,有一群跟班,而且出手很準,把特魯踢倒後,其他跟班馬上有默契的踢了上來。
突然屏風那裏傳來中年人的咳嗽聲。
“難道沒有人上來勸阻嗎?”
感覺這個聲音好像很熟悉。
“克吾在這裏可是有名的惡鬼,而且周圍的人也都習慣了這種打鬧。隻能怪這個男孩太弱,諾罵人可比維茲魯人有力氣的多了。被人踢幾下就暈了,真是……”
“恩,我討厭軟弱的讓,男人就該強悍點。”
屏風另一側,中年人苦笑了一下。
“不過還是先給他上藥吧。”
“恩,多拿些來吧。”
“啊,對了,能不能找來幾張報紙?”
特魯聽到了硬幣碰撞的聲音,然後沙恩出了帳篷。
“剛才就醒了吧?”
“羅裏德博士……”
“是啊,又見麵了。”博士笑了笑。
“你怎麽在這?”
“當然是在研究啊,‘密密澤酷的老人’。在伊恩島有很多種族,密密澤酷族的人不但長壽而且都很有智慧,除了密密澤酷和維茲魯,別的還有池布裏人,他們非常開朗喜愛音樂,薩巴德利族經常一起活動,種族特征是……”
就像是背講義似的,羅裏德教授和特魯促膝長談起來。
“好了,現在先給你看病,張大嘴叫‘a’”
“a~~”
“恩,好了,喉嚨有點腫,長出斑點的地方有些痛吧,但不癢。好啦,作為老師,我現在教你一點常識,和維茲魯人打架時千萬不要因為他們分量輕而小看他們,他們的腳的肌肉非常粗壯有力,比人類更有殺傷力。”
看著近處博士的笑臉,特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終於,特魯看出哪裏不尋常了,在博士一頭白發中竟然有白色的冠毛。
“啊,你在看這個嗎?”注意到少年的視線的博士說,“這搓冠毛是我為了研究而特意裝上去的,在這裏生活這是個‘必需品’哦,你最好也裝一下,如果你還不想離開這裏的話。”
屏風的另一側,沒有桌子,隻有一個大的木箱,兩個矮小的圓凳,牆邊擺著一個破舊的櫃子,櫃子裏擺放著一些藥瓶、奶罐什麽的。
正說著要給特魯也裝上冠毛,博士就找出了一撮黑色的冠毛,一邊還小聲說道。
“等一會我們要去雷伊德魯街見學,啊,這樣就好了,你要小心點哦,畢竟不是真的長在上麵的。”
接著他又回複正常聲調說道,“知道了嗎,絕對不能在維茲魯人麵前把冠毛拿下來,他們的本性是愛娛樂、開朗的,如果對方是諾瑪人,也就是普通人,隻要有冠毛,他們才不會看出什麽差異,覺得你是他們的夥伴,如果外表是諾瑪人的話,他們就會對你抱有敵意。”
特魯點了點頭,說道,“羅裏德博士,難道你一直住在這裏嗎?”
“啊,也有別的住處,不過現在都不大回去了,時間真是過得飛快啊,到這裏也有十年了。”
“這麽久啊~”
羅裏德博士聳了聳肩。
“可能是因為環境糟糕的關係,維茲魯人的壽命都很短,在這裏做研究的這段時間,活的最長的是我這個假的維茲魯人,在這些年輕的維茲魯人中,大家都不知道其實我是諾瑪人。”
博士一邊說,一邊撩開帳篷的幕簾,一個維茲魯人走了進來。
“雷恩爺爺,雖然已經好了點了,不過一到晚上膝蓋還是疼的厲害。”
“知道了,先坐下來吧。”
博士讓那個維茲魯人坐到小圓凳上,習以為常的開始診治。
“……隻是初期的關節炎,隻要注意保暖,多吃些貝類補鈣的東西就好了,不過記得少下河。”
“雖然這麽說,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工作……”
“不能改做其他工作嗎?隻要不是進水的就行,撿垃圾、掃馬路什麽的、我記得賣雜貨的老頭那好像找一個店員。”
“知道了,我去試一下,謝謝。”
這個維茲魯人剛走出去,馬上又一個年輕維茲魯人一跳一跳的進了帳篷,另一隻抬起的腳上好像有血絲。
“雷恩爺爺,又要麻煩你了。”
“給我看看受傷的地方。”
在那個年輕的維茲魯人腿上紮了一個彎曲的鐵釘,還沒有拔出來。
青年也看到了特魯,“誒,是新麵孔啊”他朝特魯笑了笑又對博士說,“爺爺,那是誰啊?”
“熟人的孫子。”
博士看了一眼特魯回答說,“對不起,能把櫃子上那個綠色的瓶子拿過來嗎?”
特魯打開櫥門把藥品取了出來,那時,他看到了一副畫,非常鮮豔的色彩描繪著一個少年。
特魯把藥瓶交給博士後又回到畫的麵前。
畫中的少年有著散發著金屬光芒的冠毛,頭上還有像是用羽毛做的裝飾品的夾雜著紅、藍、綠三色的長長的冠毛。
維茲魯人?但是……
但這個少年背後有一雙大大的翅膀。
“那我要拔了哦!”
博士對那個青年說,青年點了點頭。
“拔出來了,果然是西亞鐵,這下子還可以用它買今天的晚飯呢。”
博士笑嘻嘻的走到特魯身後,“在意這幅畫?”
博士過了一會又開口解釋道,“這個人是伊恩島7個部落最後的首長,偉大的庫阿魯辛巴,畫像上看上去歲數和你差不多大,其實畫這幅畫的時候據說他已經超過五十歲了。”
“誒?”
“驚訝吧?在維茲魯人裏有時也會出現這樣的人,和年齡看上去完全不一致的人,比如,沙恩的弟弟,現在已經十歲了,不過五歲過後身體再也沒長過,一直是這個身體,原本,像畫上這個人一樣外貌和年齡相差甚大的維茲魯人一百個人裏有一個,現在,就算是一千個人裏也沒有一個這樣特殊的人了。”
特魯不能發出任何聲音的看著牆上的畫。
“這位大酋長在當時可以稱得上最賢明和最勇猛的維茲魯人了,雖然最後還是輸給了鐵人伊紮克……”
特魯一邊還是盯著畫瞧,一邊向博士詢問他感興趣的事。
“那麽,其他的維茲魯人也像他一樣長著翅膀嗎?”
“並不是‘利比斯族’,隻是利比斯罷了。利比斯在古代就是指成年了的維茲魯人……”
博士一邊說著一邊把寫著“休診”的牌子掛了出去。
“也就是說,利比斯在古代就是指完全成體的維茲魯人,古時,維茲魯人一到一定的年齡,就會變成這樣長著翅膀的身體,然後飛向天空……”
——博士的話
“在古代,維茲魯人擁有翅膀。翅膀是他們這一族的驕傲。
他們生活的地方大部分是擁有風的平原,在村落的中心,有著被叫做是“風之塔”的高塔。
維茲魯人的孩子長出冠毛後,相對於人類而言,就是到了思春期,就會進入塔中,會在那裏舉行一個被叫做“密蹟”的成人儀式。
“風之塔”對他們來說,是生活中的最神聖的地方。
征服者時代結束後,伊恩島出現了鐵人伊紮克,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當時,在伊恩島,以大酋長為首的七個部落一起居住在這裏。伊紮克襲擊了風之塔,並且威脅大酋長如果不挖掘西亞鐵就破壞這個對維茲魯人是聖地的高塔。
那些維茲魯人為了自己的聖域,隻得聽從鐵人伊紮克。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挖出的西亞鐵卻成了他們的神聖之塔的堅不可摧的牆壁。而且是敵人的要塞。
自從那場戰役之後,維茲魯七族中沒有一個長成擁有吃飽的利比斯人。沒有翅膀的維茲魯人隻能淪為奴隸。”
巴塔、巴塔、巴塔……
突然吹來一股大風,門簾被掀了起來。一瞬間可以看到外麵的馬路,空洞的滴水聲在寂靜的氛圍裏聽得特別清晰。
“下雨了嗎”我(博士)嘀咕著。
特魯朝外望了一眼。
“但是……為什麽維茲魯人長不成利比斯人了呢?以前的維茲魯人不是可以長出大的翅膀嗎?如果可以變成利比斯,也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也這麽想,所以我一直在研究,根據維茲魯人的話,這件事並不單純啊,他們想要獲得翅膀必須進入風之塔進行叫“密蹟”的儀式。”
現在,知道這個儀式的維茲魯人一個都沒有了。
也就是說,正因為現在沒有人知道這個儀式的內容,所以維茲魯人其實一直是未成年人。
“伊紮克占領了風之塔後,破壞了原有的結構,並且不允許再建,如果誰違反了他訂下的規則馬上找到肅殺,因此大路上再也沒有成長為利比斯,維茲魯人淪為奴隸後那個被叫做“密蹟”的儀式內容也被遺忘在曆史長河中……”
正在這時,入口的幕簾又分開了,是被淋濕了的沙恩回來了。手裏還抱著一個細長的油紙包。
“對不起,這麽晚才回來,這是您要的藥,還有報紙,不過隻剩下昨天的了,要緊嗎?”
“啊,沒事。”
其實這條街上根本沒有賣報紙的地方,要報紙的話隻要去撿垃圾的爺爺那就可以了。
當然還是要支付便宜的價錢。不過大部分維茲魯人都當包裝紙用。
大部分維茲魯人並不認識諾瑪人的字。
“這個報紙達格裏爺爺說是……”
正在這時,門簾又被掀開了,一個胖胖的女人進來了。
“啊,真是好大的雨阿。雷恩老頭子,有沒有什麽喝的東西?”
“貝塔魯?”
貝塔魯看到特魯也是大吃了一驚。
“怎麽,你們都認識嗎?”
我一邊瀏覽著報紙一邊詢問。
“在火車上認識的。”
貝塔魯一邊走近一邊回答說,並且隨便的開始找茶水。
“雷恩老頭子,你也認識這個男孩子嗎?我之前怎麽都不知道你們認識?”
貝塔魯很親近人類,經常隨處旅行,她靠跳特別的維茲魯人舞蹈謀生。
維茲魯人現在也算是少數民族,在科布,有專門保護維茲魯人文化的人。
但是,還是有很多人討厭維茲魯人,因為他們是最低等的奴隸。
原本貝塔魯在維茲魯人中是最高的樂士,歌唱得好,琴也拉的好,很受維茲魯人喜愛。
正當我陷入自己的思緒時,沙恩帶著特魯走到角落裏,叫他把衣服少年沙廈互換。
“對了,雷恩,你知道嗎?”
突然喝著熱茶的貝塔魯出聲道,“最近,有很多穿著紅色製服的人徘徊在洞穴附近。”
“穿著紅色的製服?”
我聽到紅色的製服抬起了頭,穿著紅色的製服對維茲魯人來說就是指科布的陸軍的暗號,同樣,穿著黑色的衣服就是暗指格德家族的護衛兵。
貝塔魯小聲說了起來。
“是阿,不知道幾天前,在洞穴附近看到了穿著紅色製服的人,好像在挖什麽東西。”
洞穴就是指那些錯綜複雜的地下道,維茲魯人挖的。所以他們經常利用這些人類不熟悉的地道。
“據說,還夾雜著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人,好像在爭執著什麽。”
我陷入沉思。
陸軍的話,應該是為了西亞鐵來的,護衛兵難道是為了遣退他們,不過隻有一個人的話,不大可能吧……
正當我在思考時,沙恩突然大叫了起來。
“阿,已經這麽晚了。”
沙恩突然慌張的走到貝塔魯身邊。
“貝塔魯叔母,再不快點要來不及了。”
“對哦,要開始了。”
貝塔魯也慌張的站了起來,“那個,雷恩老頭子,我們先走了,有什麽事去老地方找我好了。”
“喂,你們兩個到底什麽事阿?”
特魯也大聲叫了出來,但是因為和沙廈互換著衣服,所以不能跟出來。
少年隻能看向我。
看著穿著維茲魯人衣服的特魯,我有一時的錯覺,感覺裝著假的冠毛的特魯本來就是維茲魯人。
“沒事啦,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沙廈說道。
“對了,如果你去外麵就帶著這個拐杖,有人問你話,你就說“腳不方便”,當然,你的假發也千萬記得別拿下來。”
特魯跟著沙廈走了出去。
我安靜的笑了笑,開始整理起來。
然而,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被報紙上的標題吸引了過去。
——灰土病的元凶,不可原諒的格德家族。
我拿起報紙,認真看了起來。
“那些便宜的格裏布磚瓦就是引起全身麻痹的灰土病的元凶。根據民間流傳的灰土病病史,灰土病患者大部分來自格德家族的製瓦廠。格裏布磚瓦有很大的毒性,長時間使用,讀書就會溶入土地中,然後混入井水,這就是產生灰土病的原因。格裏布磚瓦製造商就是格德家族,如果早點找出這個病因的話,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受害了,全部是因為格德家族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隱瞞的後果,現在科布政府已經重視起來,近期就會發布對格德家族進行嚴格的處罰的公告。”
看完這個報道,我緊緊握住報紙,掀開帳篷的門簾追了出去。
第八章滿月
在麵朝卡魯那庫河的雷伊德魯德克街入口前的劇場聚集著許多維茲魯人,非常熱鬧。
“看來今天又遲到了很多阿”貝塔魯說。
在她的旁邊,特魯還因剛才的奔跑而喘著氣,順便看了看周圍。
還是第一次在外麵看雷伊德魯德克街,原來是用巨大的木頭搭建的似乎是給巨人居住的地方。
“沙廈!”
沙恩在維茲魯人人堆裏大聲叫喊著沙廈。
“沙恩,你在哪阿?”
“在這裏。”
看到人群中的沙廈和特魯,沙恩的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沙恩,特魯的腳現在要裝作受傷了,所以我和特魯晚點去,你和貝塔魯嬸嬸先去吧?”
“特魯也去嗎?”
聽著姐弟兩的對話特魯完全不知道什麽事。
“喂,沙恩,你們要去哪阿,有什麽事阿”
“誒?你不知道嗎?我們……”
人群太過嘈雜,沙恩的話半途就聽不清了。
“哎呀,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都完了你是……”
特魯可是正常人阿,沙恩小聲嘟囔著,過了一會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解釋接下來的事。
“什麽?諾瑪人不能去的地方?”
“也不是不能去啦……”
沙恩還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說了句“算了,一起去吧”結束了話題。
“雷恩爺爺也經常來,現在,我們要從這裏爬上去,我和貝塔魯嬸嬸有所準備了所以先出發了,你和沙廈過一會再來。”
特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了響亮的鍾聲。雷伊德魯德克街的大門被打開了。
在門口聚集的人們陸續擠了進去。
沙恩和貝塔魯一邊揮手向特魯他們告別,一邊跟著人群走動。
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混亂的人群中。
“阿,等一下,沙恩”
沙廈一邊抓著特魯的袖子,一邊拉著特魯前進。一下子連沙廈都不見了了,特魯慌張起來。
人們都一個勁的想進入大門,所以誰都顧不上別人在說些什麽。
“撒撒、精神飽滿的快進去吧。”伴隨著人們的叫喊聲還有金屬摩擦的聲音。
天花板上好像泛著什麽光芒,朝上看去,用鐵做的天窗打開了。
終於,特魯追上沙廈了,視眼的一角好像有什麽東西飛了起來。
仔細一看,別的地方也有。
阿,那是維茲魯人,一個年輕的維茲魯人在大開了的遮陽傘上飛舞,就像在草原的天空中飛舞一樣。
支撐著天花板的柱子用花包圍著,有些長短不一的鎖鏈垂了下來。年輕的維茲魯人就靠這些支撐著在搖晃的細網上搖動,偶爾將鎖鏈勾住手腕展開雙臂,作出飛翔的樣子。
就這樣一上一下飛舞著,像小鳥一樣。最後消失在四角的天窗的後麵。
好棒阿。特魯看呆了。
除了有這些年輕的維茲魯人在空中飛舞,還有維茲魯人放著各種顏色的風箏。
一邊笑鬧著一邊圍在鐵絲網周圍的孩子們,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頭頂上方在飛翔的年輕維茲魯人。
真好阿,如果我也能飛的話……
特魯專注著看著那些做著翻跟頭等各種動作的維茲魯人都沒有注意到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
“少爺也想飛嗎?”
回過頭,是一個年老的維茲魯人,目光灼灼的看著特魯。
“恩,我不用了,腳受傷了。”
特魯想起博士的話,故意把拐杖拿給老人看。
“如果這樣的時代繼續下去的話……”
老人一邊拖著腳一邊從特魯身邊經過。
特魯現在才注意到周圍的人都是寫腿腳不便的老維茲魯人,年輕的都已經到上麵去了。
在前方還有一個鳥狀的東西,特魯想要去看看清楚時,有一根粗粗的鐵鏈垂了下來。
“想要上去快進箱子裏,這是最後一班了哦。”
“快去乘,我們也快去乘。”沙廈拉著特魯朝那個由鐵鏈降下的箱子走去。
等兩人站穩後,箱子開始朝著天花板緩緩上升。
等升到四角形的天窗口時,特魯發現外麵不知什麽時候雨已經停了,卡魯那庫河被夕陽照射的一片通紅。
“阿,你們兩個也終於到了。”
沙恩的聲音傳了過來。
特魯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看到眼前的少女帶著金色的頭冠、化著舒適的淡妝、穿著由羽毛做得長裙的少女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隻剩下驚豔。
“有什麽事嗎?穿成這樣……”
“這個嗎?”沙恩指了指身上的羽毛說。
“今天是滿月阿,我馬上要跳‘利比斯之舞’”
“利比斯之舞?”
“你跟著來就對了。”
沙恩向特魯招了招手,來到南端一個架在空中的舞台,天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上了,樂隊圍繞在舞台四周。
當夜幕降臨時,貝塔魯他們開始彈奏起來,原本還有些嘈雜的維茲魯人觀眾們現在也安靜下來了。
一個維茲魯人突然打起了拍子,觀眾們也都跟著鼓掌,風慢慢的圍繞在四周。
突然,舞台上出現了一個舞姬。
穿著黑色衣裝的粉色冠毛的女子。雪白的肩在篝火中閃閃發光。
是沙恩,特魯看著她的樣子,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
TANTANTANTANTAN
隨著像是種子突破土地開始萌芽的聲音,舞姬抬起了她的頭。
被篝火照射的雙眼慢慢在觀眾中遊弋。
一瞬,隻是一瞬,少年出現在少女的眼眸中。
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在剛才的一瞬間,自己的內心有什麽改變了。
還不知道,自己的內心被一把箭射中了。
抬起下巴,雙手極力伸向背後,沙恩的舞姿就像是在空中飛翔的鳥兒。
隨著吉他的弦鳴,沙恩的手腕也隨之翻轉。
圖199
利比斯之舞。
隻是一瞬間降臨在人間的利比斯那美麗妖嬈的舞蹈……
在滿月的時候,少女在屋頂的舞蹈。
同樣的月亮之下,擁有高台的西亞鐵建造的高塔,隨著夜幕降臨也點燃了明亮的燈火。
隻是走廊裏的女仆們神色驚慌,穿著黑色製服的護衛兵們也比平時的數量增加了許多。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時間得回到這天的早晨。
——女總管的話。
這一天,一大早就變得很騷亂。前一天,大陸最具有權威的報紙上刊登著灰土病的全責在於格德家族的報道。
塔的周圍一大早就圍著許多記者,格德家族在政界占有很大的一席之地,格德家族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到這個世界。
與此同時,身為繼承人的特魯少爺前晚就沒了蹤影,我們在塔中尋找了很久都一無所獲,護衛兵們甚至去了大街上搜索,但是還是沒有找到他,就像是二十年錢卡魯大人不見了引起了大騷亂一樣。
早上特魯少爺沒有知會任何人就跟著多恩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多恩叫走了原本在西塔書庫看書的特魯少爺,現在那裏隻剩下被翻動過的紙張。
我得知這些都是護衛兵一個叫做布卡的男人告訴我的。
“我相信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大陰謀。”
在下人屋裏布卡告訴我的。
“那個多恩一個人不可能拐騙成少爺,他的背後一定有大人物。”
“那你說大人物是誰?”其中一個女仆興致勃勃的追問道。
“比如說……費魯特先生。”布卡環視一眼大家說道。
看了我一眼,發現我沒有阻止的意思,布卡繼續說下去了。
“你們想,像多恩那種人怎麽可以留在塔裏?!如果不是有費魯特先生的幫忙怎麽可能在這裏工作?不過也許還有別的潛伏者。”
說到這裏,布卡又看了看我的臉色,好像我會像費魯特先生告密一樣。
“隻不過是猜測,不要信口開河。”我出聲說道。
“你們這樣胡亂猜想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算了,先把多恩抓起來吧。”
布卡諷刺的笑了笑,多恩和少爺同時失蹤了,前夜開始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不過有士兵看到他是騎著他的愛馬從大門出去的。
“本來格斯緹斯隊長有上前阻止過,不過那家夥理都不理他就騎走了。”
我沒有說話,我當然知道費魯特是什麽樣的人,不過據說這個布卡是護衛隊隊長的候選人。
所以他說的話可能有些道理吧。費魯特被罷免護衛隊隊長職責後也曾回到塔中,不過是為了當格德夫人和特魯少爺的暗衛。
而且暗中幫助他的不是多恩,而是我。費魯特先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不過想要奪得格德家族這種野心卻並沒有。
所以我並不是很理解為什麽夫人會辭退這麽優秀的人反而啟用和費魯特先生作風完全相反的格斯緹斯。
格斯緹斯一成為護衛隊隊長,成員立刻增加了,而且氛圍也和從前不一樣了。大家都變得冷漠,而且還有像布卡這樣愛惹是生非的人。
不過先不管這些,今天的騷亂,這座塔到底會變得怎麽樣呢。
我的心中充滿著不安。
一入夜,客人們也都離開了,我走進夫人的房間。
想要和她說的話堆得像山一樣高。
今天仆人們一刻沒有寧靜過,甚至傳出有一些資深的老員工要辭職的傳言。
這些那些變故都是因為那份報紙的關係。
新聞的影響對像格德家族這樣的大家族來說,流言蜚語也可以是致命的。
我也被他們弄得焦頭爛額,所以想要詢問一下夫人的想法。
但是當我正想敲門的時候,門的裏麵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不是說了很多變了嗎?這次的事件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我泄露的。”
聽到羅伊德博士的聲音我很驚訝。
“那麽,你要怎麽解釋這個新聞?”
接著夫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好像還夾雜著紙被甩在桌上的聲音。
“這個報紙上寫的克裏茲村的醫生難道不是你寫信讓他去調查的嗎?你可給我看過你寫的那封信,上麵不是寫著要我們停止煉瓦廠,並向世人謝罪,要我格德夫人向世間的人低頭——”
“我那麽做也是為了給你們忠告,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事情搞的這麽大。”
羅伊德博士的聲音和夫人的一樣激動。
“你不要再狡辯了,你不舍的把這個消息給小道新聞,因為你想告訴政府高官,獲得更大的利潤……”
“好吧,就如你說的,但是是誰製造這個陰謀的,是誰說要煉瓦的?是誰害別人得上灰土病的?”
“虧我丈夫那麽信任你,難道你真的覺得灰土病是因為煉瓦的關係嗎?”
一下子裏麵沉默了,接著夫人又小聲說了起來。
“難道不是你把信賣給報紙的嗎?你不感到羞恥嗎?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成為告密者。”
“適可而止吧。”
隨著博士的一聲響我麵前的門打開了。
“別再追究是誰的責任了還是趕快想想解決辦法吧,我要去看看依格魯了,希望等會我們可以冷靜的再談一下。”
然後他轉向我說“你還是過一會再來吧,大小姐正在大發雷霆呢。”
我想了想,沉默的跟著羅伊德博士走了。
“羅伊德博士,那個新聞是真的嗎?而且夫人明知道煉瓦有害還隱瞞這個消息?”
眼看著博士就要走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對不起,我現在什麽都不能說,不過這次格德家族可能不可能一點事都沒有了。我們還是盡力做一些我們能做的事吧。”
然後他走進了大旦那大人的房間。
不過沒過多久,羅伊德博士在走廊上叫住了我。
“鷗賽斯夫人,趕快把大小姐叫來,馬上來這裏。”
“好的,我馬上去,那個,大旦那大人是不是……?”
羅伊德博士的臉一下子悲痛起來。
“依格魯死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後慌忙的跑向夫人的房間。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塔被一層黑布遮蓋住了。
這座塔以及格德家族會變得怎麽樣呢……第九章再會
“這次雷恩爺爺怎麽沒來阿?發生什麽事了嗎?”
在回到羅伊德博士的帳篷的路上,沙恩突然開口說道。手腕裏夾著剛才穿的表演服,她已經穿回平時穿的樣子了。她的旁邊走著沙廈,後麵的貝塔魯身上的鈴鐺隨著她的腳步一下一下響著。
“如果是以前,不管平時研究有多忙一定會來的”
“是不是有急診病人阿?像那個庫以那的次子什麽的”
“阿,是那個據說被燒傷的?今天好像沒來……”
特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沙恩他們的對話,他還沉浸在沙恩剛才的舞蹈中。
不過他覺得,那場利比斯之舞除了舞蹈非常美麗,卻也掩蓋不了失去飛往天空的能力的悲哀……
突然沙恩生氣的大聲說道。
“什麽?庫以那!”
“以前有過給那個次子看病休息了兩三天的例子呢”
特魯發覺連貝塔魯的聲音裏都有著憤慨。
“那個庫以那自己工作可認真了,就算病了也不會去看病,結果還不是被辭退了,什麽‘代替你的人有的是,不要你了’,工廠的奴隸誰把你當人看阿,他的兒子也是被爐火燙傷的,但是什麽保障都沒有就被踢出來了。”
“這個那個都是格德家族的錯。”
沙恩小聲說道。
“格德家族的人有本事自己去試試煉瓦!看看到底有多辛苦和危險。”、
“還有讓他們也去冬天的河水裏淘鐵,看看有多冷。”
特魯聽到這裏,仿佛墜入冰窟一樣。沙恩他們還不知道特魯就是格德家族的繼承人。
如果被他們知道了的話……大概連朋友都做不了吧,畢竟格德家的祖先把維茲魯人的翅膀奪走了,現在,格德家族的人還在奴役維茲魯人……
想到這裏,特魯就覺得和沙恩他們像隔了堵牆似的,心裏特別不舒服。
爸爸……不知道為什麽特魯突然間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爸爸也有過這樣的煩惱吧,他也喜歡過維茲魯女生阿。
帶著那個女人離開塔的父親,但即使這樣,爸爸他最終還是和特魯的母親在一起了,並沒有和那個維茲魯女子結婚。
爸媽好像是在打仗的時候認識的,但是這之前,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咦,雷恩好像不在家嘛”
“你怎麽知道?”
“你看呀,燈都沒點。”
不遠處的羅伊德博士的帳篷現在完全籠罩在黑暗中,一點燈光都沒有。
“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我還想替沙廈拿藥呢。”
“要不要在裏麵等阿,總歸會回來的吧。”走在後麵的貝塔魯說道。
這時,大家都走到了帳篷的門前,最前麵的是特魯,他麵前的門簾正關閉著。
他們一進去,突然貝塔魯指著黑暗的深處大聲尖叫道。
“站在那邊的是誰?”
沙廈點燃了一根火柴,一個拿著黑皮包的男人被照了出來。
沙廈點燃了燈,在搖曳的燈光下,那個坐在羅伊德博士平時坐的位子上的不是……
“費魯特先生?!”特魯大聲叫道。
在已經變得明亮的帳篷裏,費魯特看到特魯也是大吃了一驚。
“特魯,你怎麽在這?”
“費魯特先生你呢,怎麽在這?”
費魯特沒有回答,看到了站在特魯身後的貝塔魯她們更是浮現出比看到特魯還吃驚的神色。
“你不是貝塔魯嗎?!還有這個女孩,是叫沙……”
“你怎麽會想到要來這裏?”貝塔魯也大吃一驚。
沙恩是完全不明白的神色,似乎不認識費魯特。
“為什麽你認識我,解釋一下”
“要說到原因的話……”
當費魯特準備說話的時候特魯打斷了他,現在可不能從費魯特口中暴露特魯是格德家族的人的事實。一定要想辦法不讓這個事實被沙恩他們知道。
“我見過這個家夥”一直沉默著的沙廈突然開口說道。
大家的視線都聚集到他身上。
“你見過,在哪阿?”
“洞穴裏,她和一群穿紅色製服的人吵架,因為阿比他們追上來了,所以我逃走了,阿比就是那個一直欺負我的男孩頭頭”
“這樣說來,前幾天看到的穿著黑色製服的人就是你。”
貝塔魯突然說道。
“但是你怎麽會去那個洞穴裏?”
“話說起來很長,在這之前……”
費魯特站了起來,走到特魯曾躺過的床那裏。
“在這之前,羅伊德博士在哪裏可以先告訴我嗎?有人受傷了。”
特魯曾躺過的床上現在正躺著一個特魯非常熟悉的身影。
“多恩!”
少年大聲叫了起來,奔至床前。
多恩的臉上都沒有什麽血色,頭發也都濕透了。
“多恩,多恩”
“等一下”
背後的費魯特阻止特魯去碰多恩。
“他受了很重的傷,骨折了好幾處,你可不要去碰他”
“為什麽,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詳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重傷的多恩騎著他的愛馬,躲過了格德家族護衛隊的追擊,不過掉在了卡魯那庫河裏,護衛隊們看他們一直沒有浮出水麵才離開了,我也是在他們走後才把他救上來的。”
“那你為什麽要帶他來這?”貝魯塔問道。
“因為你,我可是多了很多麻煩,不管是沙阿拉還是現在,因為你,以前就……”
“沙阿拉?”
“從前?”
特魯和沙恩同時發出了驚歎聲。
“貝魯塔,沙阿拉是怎麽回事啊?”
“貝魯塔嬸嬸你認識這個男的?”
這兩個問題又幾乎是同時問出來的。貝魯塔驚異的看著特魯和沙恩兩人
“兩個人怎麽了,老是同時說話。”
“別打岔,快點回答啦。”
“是呀,貝魯塔是怎麽認識費魯特先生的?”
正當貝魯塔不知道如何說起的時候……
“額……那個”特魯支支唔唔的說道。
“沙阿拉是誰啊?”
“沙阿拉是我的姐姐。”貝魯塔說道。
“也是我和沙廈的母親。”沙恩在一邊說道。
一瞬間少年的腦子一片空白。
“那麽,這個女孩,果然是當時的……”費魯特喃喃自語道。
貝魯塔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維茲魯女人的話
到底要從哪裏開始說呢?
我對從哪裏開始講述感到很棘手。唱歌啊拉琴我還比較拿手啦。
是的,我和費魯特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不僅我,還有我死了的姐姐沙阿拉,和這個男的也淵源頗深。
雖然我和沙阿拉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不過我們很早就分離了。我和已經去世的父親比較相似,喜歡東奔西跑,但是作為一個藝人並沒有什麽好的生計。養活自己就很不容易了,所以也不怎麽和待在家裏的姐姐練習。
再一次回到伊恩島的時候,沙恩都一歲多了。
天空一直烏漆嗎黑的,和過去一樣,維茲魯人在伊恩島一直過著底層的生活。
在這樣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
那座塔曾經是我們的風之塔啊。
如果沒有製鐵所的噪聲,沒有汽車在馬路上奔跑,漆黑的夜裏應該能聽到風之塔的歌聲吧。
我和其他的維茲魯人不同,不願意在製鐵所工作,我喜歡去別的地方拉琴跳舞。特別是在科布,我的舞蹈和琴聲都很受到歡迎。曾經又一次去國立劇場演出過呢。
就這樣,我過著藝人的生活,持續了好幾年。
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到伊恩島以來,一直都沒有和我聯係的沙阿拉姐姐突然來找我了
姐姐住的街離我的住址很遠。
孤身一人的姐姐短暫的在她所住的街做了一名舞者。
但是因為姐姐懦弱的性格,根本不能像我一樣四處奔走,即使遇到不喜歡維茲魯人的諾瑪人我也不會在意,但是姐姐很怕他們。
所以姐姐來找我了,但是因為旅途中沒東西可吃找到我的時候已經身體很弱了。搖搖晃晃在馬路上行走的她被一輛馬車撞了。
還好,那輛馬車停的及時,所以姐姐沒有受傷,但是因為她太虛弱了所以還是跌倒在了馬路上。駕駛員很慌張的下了車,不過躲不過馬車的維茲魯人真的很少。
但是,事情出乎意料的發展了。馬車的主人是有名的格德家族的繼承人卡魯少爺。
就這樣姐姐和卡魯少爺偶然的相遇了。
而且,卡魯單戀上了沙阿拉姐姐。
不過,年輕時的沙阿拉姐姐在維茲魯人裏麵是出了名的美人。
有著別人都沒有的黑色的長長的冠毛。
也許諾瑪人不知道,但是身為維茲魯人的我明白冠毛對我們身體的影響,姐姐的冠毛很長而且觸感極佳。而且作為舞姬的她的臉袋也非常動人。
雖然也有很多諾瑪人喜歡姐姐,但是真心想和維茲魯人結婚的卻一個都沒有,但是卡魯少爺是當真的。他是真心想要對我姐姐好,真是一個笨蛋……一點都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二十年以前的一個晚上,沙阿拉姐姐跟著卡魯沙紅葉連夜離家出走了。
那一夜我正睡得很香的時候,有誰在敲我家的窗戶。我正納悶是誰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和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麵的姐姐。鐵青著臉和一個諾瑪男人站在一起。
等我聽完了他們的故事已經驚呆了。
姐姐被諾瑪男人救了?而且不是普通的諾瑪男人,還是格德家族的繼承人,不是開玩笑吧
他們亮兩結婚不知道生出來的小孩會不會有冠毛。
但是卡魯是認真的,他計劃著怎麽逃離他母親的掌控。
“我的母親已經接管了大部分的鐵道。天一旦亮了,,格德家族的護衛兵就開始搜查了,所以,我們今夜一定要掏出伊恩島。”
“你……”我忍不住插嘴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你知道因為你們家維茲魯人遭受了怎樣的痛苦嗎?被護衛隊抓住不是簡單的打幾下就算了,可能會被殺的”
卡魯的臉也泛青了,沉默了一會。但是他的手一直牽著姐姐的手。
而我不得不擔憂這兩個人的未來。
現在兩條路可走,一是卡魯趕快回塔裏去,完完整整的忘記姐姐,如果不能做到這樣的話,即使現在兩人逃了出去也一定很快會被抓回來的。
還在他們猶豫的時候,穿著黑製服的護衛隊們已經來到我家了,卡魯離家出走的事看來已經被發現了。
現在一刻也不能拖了,要趁夜離開就得抓緊了。但是要逃到哪呢?伊恩島是回不來了。
“你們離開這裏後有目的地去了嗎?”
我帶著他們在地道裏穿梭的時候問道。
“我在布裏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兄弟,他一定會隱藏好我們的。”
“是嗎?那趕快去他那吧,不過,對你的搜索格德家族不會罷手的,除非找到你”
第十章過去
“然後呢?”
羅伊德博士的帳篷裏,沙恩焦急的問。
“貝魯塔嬸嬸你快點說吧,後麵一定有很大的變故吧。”
“恩……”
看著淡淡的燈光,貝魯塔似乎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後來到底怎麽樣了,嬸嬸?媽媽和卡魯格德有沒有平安無事的到達布裏?”
“啊,去是去了,那天夜裏我們走的隧道是不用的運河那裏的,所以沒有到那裏跟蹤我們,以為我們沒法度過卡魯那庫河,但是我們找到了一個廢棄的船度了河,然後不敢做馬車,步行去了布裏。行走的過程也不敢住旅館,一直是露宿外麵……”
“誒?走去布裏的?布裏可是在大陸的另一頭啊”沙恩不可思議的說道。
“也是沒辦法啊,步行是最安全的了”
“那你們到達那裏花了多少時間,一年還是兩年?”
“半年還是一年,我也記不清了。”
“大概要十個月吧。”一直沉默著的費魯特突然插嘴道。
“我還記得很清楚,你們到的那天是春祭的最後一天。”
“啊,對的,我也想起來了,那天的祭奠很熱鬧。在布裏的一家莊園,卡魯偷偷的用石子敲打那家屋子的玻璃窗。是費魯特的家吧。”
“其實卡魯失蹤的事老早由本家傳開了。”費魯特繼續說。
“他從塔裏跑了出來後,格德女士就發消息給我了,我和卡魯畢竟從小就關係很好。我也認為卡魯一定會來找我的,所以那天晚上看到卡魯也沒有太多的吃驚。”費魯特好像很累似的扶著額頭歎了口氣。
“我們大家那時都還年輕。當時我才二十五歲,雖然已經繼承家業了,但是父親當時還建在,所以也沒什麽實權,父親一直對我說‘如果卡魯來投靠你的話……你要好好利用對本家最大的武器啊,我們家也為過去的格德家族付出過巨大的努力,我們也留著鐵人伊紮克的血……’”
特魯這時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沙恩是維茲魯女人沙阿拉的女兒、而自己的父親和沙阿拉曾一起消失過這個事情上,少年的心裏波濤洶湧啊。
難道沙恩她……沙恩她會是自己的姐姐?
“我的父親是一個傳統的人……從小就叮囑我,我是布裏的繼承人,留著布裏家族正統的血,正因為自己也是一個家族的繼承人,所以為人更加要正直無私,所以那天晚上看到特魯,我做了這樣的決定,不會利用卡魯,即使違背父親……”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們都還很年輕啊”貝魯塔感歎道。
“那之後父親和沙阿拉女士怎麽樣了?”特魯催促費魯特說下去。
費魯特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們並沒有進來,怕被父親他們發現。幸好我知道一個隱秘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的森林裏,有一個現在不使用的小房子,我帶著他們去了那裏,在那裏,我和貝魯塔見證了卡魯和沙阿拉的結婚儀式。”
“但是他們的結局卻不好”沙恩感歎道。
貝魯塔代替費魯特說了下去。
“姐姐多半並不喜歡卡魯,但是也不討厭,起初也沒有要和卡魯結婚、一起生活的打算,隻是被當時卡魯的熱情所感動了……”
“媽媽她有著非常隨意的個性,所以吸引了沙廈的父親,那時我還是個孩子,但是我還是可以理解母親的,也許是因為我和母親相像的關係”
“你和你母親外表上性格上都很相似,不過沙廈惹麻煩的本事和姐姐也十分相像。”
“不過沙廈還是更像父親吧,對吧,沙廈?哎呀,他竟然已經睡著了”
“沒事,就讓他睡吧。即使現在他醒著在聽,也不會明白我們在說什麽的。”
在小聲交談的沙恩和貝魯塔旁邊,特魯和費魯特互相看著。
燈光漸漸變暗了,對方的臉似乎也模糊起來了
“其實這些話很早之前我就想對你說了”費魯特對特魯說道。
“作為格德家族的護衛隊隊長,在那個村子裏找到你時,或是去艾達姆的時候,好幾次都想開口對你說,但是……”費魯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苦笑了下。
“對你說這些,我覺得很慚愧,如果和你說實情,你一定會看不起我吧?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像喜歡卡魯那樣喜歡你。”
“等一下,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原本在和貝魯塔討論沙廈的沙恩突然開口說道,“你說你作為格德家族的護衛長去接特魯?特魯和格德家族有關係嗎?”
“特魯是卡魯的兒子。”貝魯塔說道。
“是吧,現在看來還長得挺像的,但是在火車上看到時總覺得有股熟悉感,原來是這個原因啊,那時,是被格德家的奶奶叫回家吧。”
“誒?”沙恩大聲叫了起來,連原本睡著了的沙廈都被吵醒了,一下子睜開了雙眼。
“什麽,我一直在和克裏拉的兒子在交談?”
特魯沉默的點了點頭,不敢看沙恩。
“對不起,一直對你隱瞞著”
“對不起就可以了嗎?”
“那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和這個孩子說。”貝魯塔問向費魯特。
費魯特直視著少年的眼睛。
“對不起,我背叛了你的父親”
“啊?”
“不過背叛對你來說是家常便飯吧,第一……”貝魯塔諷刺的說道。
費魯特再一次沉默了。
貝魯塔繼續說道,“既然你不好意思講,我來替你講好了,在卡魯他們居住在森林裏的時候,費魯特和我的姐姐的關係也變得非常好了,卡魯後來知道了這件事,結果就下落不明了”
“啊?!”特魯已經是完全目瞪口呆了,也就是說費魯特曾經對不起過自己的父親,這件事到底要怎麽完美的解決啊。
“正好那時”費魯特繼續說道。
“戰亂更加激化,卡魯去參了軍,我一直追著離開布裏的卡魯,不顧家裏反對我也加入了陸軍就是為了他。我想要盡可能的保護他,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他,不管走到哪裏,隻要有他的消息,我都會去查證,可是即使一年後迎來了戰爭的結束,我還是沒有見到卡魯。”
“我的父親……”特魯喃喃自語道。
“我的父親雖然參了軍,但是剛進入軍隊就弄斷了腳,所以一直呆在醫療隊裏,也是在那裏,他認識了我的母親,之後回到村子裏,他們就結了婚。”
“是嗎,所以我當時的想法是對的,卡魯一定會沒事的,但是我姐姐卻……”
“她被我父親抓了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父親知道了森林裏的秘密,想要利用沙阿拉來控製卡魯,但是,那是卡魯已經不見了,所以他就放火燒了房子”
“我帶著懷孕了的姐姐逃出了森林”貝魯塔接著費魯特的話說道。
“不會的”緋色的冠毛被狠命的甩動著,沙恩大聲說道。
“我是池布裏族的科儀噶路的女兒,絕對不會有諾瑪人的血……”
“科儀噶路?”
“住在伊恩島的維茲魯人。”貝魯塔回答了費魯特的問題。
“逃出森林後,姐姐又回到了伊恩島,被科儀噶路撿到,不過,他在沙恩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姐姐的人生真是跌宕起伏,噶路死了後,她又和沙廈的父親在一起了。但是生下沙廈沒多久,姐姐就去世了,姐姐去世後幾年,沙廈的父親也去世了”
“啊~~~~”突然帳篷深處傳來慘叫聲,大家都嚇了一跳。
費魯特快步走了過去,特魯也跟在他的後麵。
“不好了,他發高燒了,這樣可能會引起肺炎的,原本以為到這裏可以找到羅伊德博士……”
原本蒼白著一張臉的多恩現在完全燒紅了,像是做了噩夢一樣,牙齒抖個不停。
突然他睜開了雙眼。
“隊長……我的馬……”
“沒事,我替你照顧著呢”費魯特回答說。
多恩聽到後放心了似的又閉上了眼。
“在那個馬房……快去救他……都是我的錯……”多恩似乎想說什麽,但是體力透支的他又睡了過去。
“你們知道羅伊德博士去哪了嗎?”
大家都搖了搖頭。
“那個,多恩的愛馬……”
費魯特悲痛的搖了搖頭。
“落水後就受了重傷,我救了多恩就已經沒有精力了……”
“你們把那個傳給我”
貝魯塔突然開口道。特魯把臉盆連帶著毛巾和藥品什麽都給了一臉氣憤的貝魯塔。
“這家夥不知道過去想要抓我多少回,沒想到我會救他”
“貝魯塔,其實多恩他……”
“我知道”貝魯塔打斷費魯特的話。
“他是受了護衛隊的隊長的命令才來抓我的,似乎不抓到我誓不罷休的樣子”貝魯塔一邊抱怨一邊手裏動個不停。
“沙恩呢?”特魯問坐在一邊的沙廈。
沙廈搖了搖頭,看向帳篷的出口。
特魯似乎還能看到緋色的冠毛消失在門簾後,特魯追了出去。
少年沒走幾步就看到少女了
“沙恩?很生氣嗎”
特魯小心翼翼的問。
沙恩沒有理睬他,他也隻能保持沉默。
難道沙恩是沙阿拉和費魯特的女兒?
但是沙阿拉和費魯特的相遇是二十年前左右的事。
特魯偷偷看著少女的臉,現在看來,沙恩似乎是要比特魯大上兩三歲。
但是,羅伊德博士說過有那樣的維茲魯人,年齡和外貌不符
“不是的,我不會是他的女兒,我的父親是科儀噶路。不可能是諾瑪人的血脈……”
對於一直深恨著格德家族的沙恩來說,這個事實的確很難讓她接受。
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女竟然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
這樣想著,特魯的心裏像是點了展燈似的溫暖。
抬起頭,天似乎馬上就要亮了。
“我……”
沙恩突然開口說道,“從小的時候,我就一直被人欺負。我的母親也一直被孩子們罵作……”
沙恩閉了閉眼,嘴唇抖個不停。
“我是卡魯的兒子,你也會討厭我嗎”
“我討厭諾瑪人,當然我也討厭你。”
少女殘酷的說道。
少年的胸似乎被利刃所刺痛的無法再邁出一步。
但是,我喜歡沙恩啊,如果……
諾瑪人和維茲魯人不是搶奪者和被搶者的關係的話,如果不是這麽難以相溶的話
“即使這樣,我還是喜歡沙恩。”
就像是發誓似的,少年堅定的告白道。
那時,卡魯那庫和的長長的鐵橋上,穿著紅色製服的大量士兵們正整齊的通過著。
他們終於來到伊恩島了,穿破沉寂的夜,戰爭的炮火又要在伊恩島的街道上打響了。
第十一章阻止進攻
大炮的轟鳴聲持續響了起來,咚咚聲讓身體也為之一震。
“是什麽聲音?”
沙恩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蜷著身體,特魯四處張望,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羅伊德博士的帳篷的門簾又被打開了,費魯特衝了出來。
“兩個人快點回來,那裏很危險。”
“為什麽,到底怎麽回事??”
“看呐”沙恩的聲音突然蓋過特魯的問題,朝著沙恩的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崩塌的石壁,狹窄的山道,在山道口,一群拿著槍支的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們正齊步走來。
“是陸軍……”特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但是,為什麽呀”
正當他們不解原因時,一個士兵在路口停了下來,指示著別的士兵們。接受了命令的士兵向長官進了一個禮,接著就朝這裏跑來了。
士兵一口氣跑到特魯麵前,費魯特幾乎是同時來到特魯身邊。
一瞬後,費魯特突然攻擊起士兵。
“快點進入帳篷,快點”趁士兵倒在地上的時候,費魯特大聲叫道。
特魯和沙恩馬上跟著背起士兵的費魯特一起進了帳篷。
“到底怎麽回事快點解釋一下。”
大家逼問著被俘虜的士兵。
特別是費魯特的聲音,異常恐怖。
士兵還很年輕,看著自己的槍支被搶走了,臉色鐵青。
“快點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費魯特繼續威脅保持沉默的士兵。
終於士兵點了點頭。
“快說,為什麽陸軍會攻擊伊恩島?”
“是政府下的正式公文。”士兵顫抖的回答道。
“依格魯先生和格德女士和灰土病有很大的關係……”
“灰土病?”特魯驚訝的接口道。
“據說大家會得灰土病都是格德家族的關係。病因就出在煉瓦廠……大部分病患都是出自格德家族的格裏布煉瓦廠,格德女士明明知道煉瓦廠有毒還故意隱瞞……”
“騙人,不會的”聽到士兵的回答,費魯特慌張的來回走動著。
“那是騙人的,因為我也調查過病因,羅伊德博士也說過對於灰土病還要做更多的調查……”
“冷靜點,特魯!”少年的背後,眉毛緊皺著的費魯特對少年嚴厲地說道。
“現在不是說病因的時候,我們還是趕快回到塔裏去看看吧,這可是大事件啊。”
“去見奶奶?”
“是的,我們一起去。不過,如果羅伊德博士也在的話就更好了。”
接著他們看向被捆著的士兵。
“那個叫少佐叫什麽名字,是什麽樣的人物?”
“少佐被稱為‘黑眼鏡李’,他是韋德準將的軍師,現在已經隱藏在塔中了,據說加入了格德家族的護衛隊……”
特魯和費魯特互望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格斯緹斯!”
“但是我們要怎麽去塔裏呢?這裏都是穿著紅色製服的士兵”貝魯塔說道。
遠處的鐵炮聲還在轟鳴。
“那些家夥好像還沒有注意到我們,我們現在偷偷走應該不會引起注意,畢竟他們的目標是塔”
“也就是說……”
“塔可能已經完全關閉出入口了,格斯緹斯現在應該還沒有抓住格德家族的人吧。”
黎明就要過去了,白天開始了。因為這場騷動製鐵廠都停工了,道路的上方是難得的沒有烏雲的藍藍青空。
在帳篷裏,還是那麽幾個人。費魯特他們幾乎一夜沒睡,多恩還在昏睡著,被綁在凳子上的士兵正用懷恨的目光看著周圍的人。
“差不多時間了,是一起走還是分開走,我們出去看一下吧。”
“現在就算是提前一刻鍾也好,如果不阻止格德女士的話……”
“阻止奶奶什麽?”特魯奇怪的問道。
“格德女士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如果被陸軍逮捕的話,寧願是死也不願向他們低頭,如果傳言是真的話……”
“傳言?”
“你沒有聽說過嗎?從征服者時代開始流傳下來的傳聞,如果有了塔,即使是淹沒伊恩島也是有可能的……”
“這麽說來……”特魯想到了平時的祖母。
“格德家族一直都保有征服者時代流傳下來的古老的武器,這個武器可以毀滅島,這個島本身就是由鐵石構成的……”
“是啊,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有關島的話啊”費魯特說。
“現在陸軍已經進入塔了,專門想去逮捕格德女士……”
“奶奶會使用那個武器?”特魯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不是吧,真難以讓人相信”沙恩他們不滿的聲音響了起來。
“要毀滅這座島?!格德家族到底想著怎麽樣?這個島原本可是維茲魯人的,格德家族怎麽可以隨便處置這個島的生死?!”
“正如沙恩所說”貝魯塔也讚同的點著頭。
“如果那座塔裏有什麽的話,如果我們的風之塔不見了的話,我們一定不會再保持沉默的”
“那我們趕快去阻止奶奶吧。”
“不管發生什麽事,也一定要阻止奶奶使用那個武器,你們再帶我去那個你們發現我的洞穴吧。”
“什麽洞穴?”費魯特剛想提問突然想到多恩沒有說完的話,原來如此啊,他心裏想。
“威脅多恩把你關在洞裏的一定是格斯緹斯,那家夥是陸軍的先行軍,你是未成年人,所以不能作為逮捕的對象,現在的法律規定,隻有嫡子活著的情況下,格德家族的財富就不能被沒收。可能格斯緹斯就是想讓你成為死人,這樣政府,也就是陸軍就可以吞並格德家族的財產了”
“不管怎麽樣,隻要不危害到島就可以了”沙恩在一邊焦急的說。
“現在最主要是不要讓格德女士使用那個神秘的武器,你們是去還是不去?”
“我去”貝魯塔竟然第一個響應。
“雖然在伊恩島生活了這麽多年,我還一次都沒有進過塔裏呢”
但是費魯特嚴肅的說“不行”。
“去的是我和特魯,還有……”
他複雜的看了一眼沙恩。
“還有這個女孩,就我們三個人,如果人太多的話更容易被發現的”
“你讓她去是為了什麽,不就是因為……”
“貝魯塔!”
費魯特用焦躁的語調阻止貝魯塔說下去。
“拜托了,你在這裏照顧多恩,我一定會保住塔的”
“那沙廈呢?沙廈要不要一起去?”
“你當然也留在這。”沙恩堅定的說到。
沙廈一臉哀怨的看著特魯。
“對不起……”特魯搖了搖頭。
“那沙廈我就留在這保護多恩和貝魯塔嬸嬸”
“既然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費魯特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把護衛兵的黑色外套脫了下來,在襯衫外麵套上了羅伊德博士的外套。脫下來的外套被他卷成一個包袱夾在臂彎裏。
“那跟著我走吧。”沙恩率先走了出去。
但是沙恩並不是走向那個雷伊德魯德克街路口的隧道,而是沿著崩塌的石壁,朝著街的深處走去。
“那個,沙恩……”特魯開口道。
“現在街的深處有一大堆維茲魯人,我有假冠毛所以沒有關係,可是如果被他們看到諾瑪人的費魯特先生,一定會引起大的騷動的。”
費魯特先生一直注意著沙恩,而後者理都不理他。
費魯特先生的內心一定很不平靜吧,他應該也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雖然從這裏走比較繞遠路,不過去你說的地方,就不需要渡過那條臭水溝了。”
“特魯所說的那個被叫做‘翼蛇的卵’的地方應該在隧道上方很高的地方吧?”費魯特開口道。
“這個我已經考慮過了。”沙恩看著他說。
走在窮人區的小路上,還可以聽到遠處陸軍的腳步聲,但是奇怪的是竟然這一路上竟然一個維茲魯人都沒有遇到。
“喂,站住!”
突然特魯他們前麵出現了兩個士兵。
“喂,你們是什麽人,到這裏幹什麽?”
“啊,對不起。”說話的是費魯特,而且語調是非常低聲下氣的。
“這兩個孩子是我顧的在泥裏淘鐵的工人,因為有什麽特殊的活動所以從工廠裏翹班逃了出來,我正準備抓他們回去呢。”
“這種日子還工作啊,真是辛苦啊”士兵並沒有懷疑揮了揮手就叫特魯他們走吧,然後繼續巡視這個窮人區。
“來這邊。”離開那兩個士兵不遠處,沙恩就拐進了一條小道。
堆積著垃圾和瓦礫的小路上,就算在怎麽小心走,還是不停的踩到瓦礫和垃圾。突然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蓋子。
費魯特打開了蓋子,特魯和沙恩也隨著他滑了進去。
那裏有一個老舊的升降口。
用細細的鐵鏈做成的梯子一直延伸到地底深處,還可以依稀聽到底下傳來的水聲。
看著特魯他們走向被河水依稀掩蓋的小路時,沙恩突然開口說道。
“等一下”
沙恩拿出了一展小煤油燈和一根繩子。
“準備很充分嘛”特魯說道。
“沒什麽,都不是我的東西,是阿比的。”
“阿比是什麽人啊?”
“打掃下水道的維茲魯人,因為工作需要,所以她準備了些道具,雖然有時被我們拿去玩,而且都沒有和她說一聲,不過還給她時她都不會罵我們。”
“繩子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麽還有煤油燈?”費魯特意有所指道。
“沙阿拉……不、維茲魯人不是在暗的地方眼睛更看得清楚嗎?”
“不是所有的維茲魯人的眼睛都有很好夜視能力,我母親正好是屬於夜視能力強的種族所以白天用眼反而覺得很疲勞,大家都喜歡在地下活動。”
“那麽沙恩的夜視能力好嗎?”
聽到特魯的提問沙恩搖了搖頭。
“我的夜視能力不好,我比較像我的父親,他不屬於夜視好的種族。”
“誒?”難道沙恩不是費魯特的女兒?
不過特魯還是沒有把話問出來。
對沙恩和維茲魯人來說,如果有格德家族的血統反而是人生最大的汙點吧。
沙恩這麽說會不會是為了強調自己是純維茲魯人,她很難接受格德家族的吧……
特魯他們走上地麵的時候,炮擊還在繼續著。
塔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非常安靜。
“難道大家都已經被逮捕了……”特魯不安道。
“不會的。”費魯特搖頭說道。
“格德女士是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抓走的。第一,這個塔到底有多少個房間,即使是格德家的護衛隊和傭人都不清楚具體數字,塔的內部就像一個迷宮,即使陸軍進入塔中搜查,也要花很長的時間。”
這裏是西南的塔翼,在很大的馬廄下方,三個人找到了特魯上次被困的地洞。
上次對於特魯來說非常高的地洞,對沙恩來說小菜一碟。她一躍就回到了馬廄。
特魯偷偷瞧了瞧旁邊的沙恩,從來沒有想到兩人可以這麽快又出現在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特魯和費魯特沿著沙恩傳給他們的繩子來到了龜裂上方的馬廄。
“既然已經到了,塔的內部我們也不需要導遊了,你就回去貝魯塔他們那裏吧。”費魯特突然說道。
“你在說什麽!我已經決定一起去了,我不是說過我也要會會那個傳說中的格德家的真正掌權人。”
費魯特站到沙恩麵前,意味深長的說。
“沙恩,這件事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麽簡單。”
“誰都沒說過這件事簡單……”
“聽我說,這其實是格德家族和陸軍之間的問題,和你們沒有關係……”
“不是的!”沙恩激動的說道,“這座塔也好伊恩島也好,原本都是維茲魯人的,是被你們這些之後到來的諾瑪人搶去的,現在到了島存亡的時刻,你怎麽可以說和我們維茲魯人沒有關係?!是有很大的關係啊!這不是隻是格德家族和陸軍之間的問題,是諾瑪人和我們維茲魯人之間的戰爭。”
費魯特短暫的在怒火衝天的少女麵前沉默了。
“你和你的母親性格真像啊……”費魯特歎了口氣。
“才不是和母親像,而是和我的父親很像!”
費魯特又歎了口氣。
沙恩繼續說道,“我的父親是池布裏族最無敵的鐵炮英雄。”
特魯看不清費魯特的表情,接著大家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一起前進……
“接著我們要怎麽做?”沙恩第一個打破沉靜。
“格德女士現在在哪你們心裏有沒有底?”沙恩繼續問道。
“這個……”費魯特說道,“格德女士應該像以往一樣在‘翼蛇之卵’那個房間吧,征服者時代就有了的古老房間,生病的依格魯先生就睡在那裏,研究室也在那裏,就算是最後免不了一死,也可以把依格魯的研究成果毀於一旦……”
“可惡,原來是為了毀滅證據!”沙恩雙手擊掌道。
“想出製造格裏布的不就是格德家族的老家長依格魯嗎?研究室裏一定有很多政府想要的東西吧”
“是啊”費魯特讚同沙恩的點了點頭。
“不會的!”特魯第一次大聲說道。
“製造格裏布絕對不是導致灰土病的原因!”
“你是他們的子孫當然會這麽說啦”沙恩厭惡的說。
“不是的,我不是因為我是格德家族的人才這麽說的……”特魯焦急的反駁道。
“你們兩人都聽我說,我已經仔細調查過了,如果格裏布是灰土病的病因的話,那為什麽在伊恩島幾乎沒什麽灰土病病人?這裏的格裏布加工廠比哪裏都多啊”
“你爺爺不就是得了灰土病?”沙恩尖銳的說道。
“一定是研究格裏布的時候得病的”
“但是為什麽工廠的維茲魯人都沒有得病?你們有見過得病的維茲魯人沒?”
“那是因為……”沙恩頓了頓,費魯特接口道,“難道是因為維茲魯人和我們體質不同的關係?他們有免疫功能?不過就算特魯你也做過調查,但是我更相信羅伊德博士和克裏茲博士的話。”
“克裏茲老師?”特魯吃驚道。
“克裏茲老師和這件事又有什麽關係?”
“克裏茲博士曾經接受羅伊德博士的請求去研究過灰土病,得到羅伊德博士的允許,將羅伊德博士信上掌握的情報發表出來是兩個月之前的事了……我記得很清楚,打字版的報告書上寫著格裏布是灰土病的原因”
“打字版?”
“那封信是用打字機打的嗎?”
“應該是吧。”
“那麽那封信不會是克裏茲博士寫的。”特魯叫道。
“克裏茲老師根本不會打字機,因為用打字機打很累的關係,而且打出來的字很小,看起來很不舒服……”
“怎麽可能?”費魯特皺眉道。
“那麽那封信是偽造的,到底是誰幹的呢?”
突然馬廄的外麵傳來重物掉下的聲音。
幾個人緊張的一動不動。
但是,之後就又沒什麽動靜了。
“沒有人”費魯特偷偷從窗戶朝外看了看說。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一直呆在同一個地方很容易被發現的。”
這時,費魯特把博士的衣服脫了下來,又穿上格德家族的護衛隊的黑色外套。
“這樣起碼不會受到格德家族護衛隊的攻擊。”
“但是你們知道怎麽去那個翼蛇之卵的房間嗎?”沙恩再次詢問道。
費魯特沒有回答,反而把特魯的假冠毛拿了下來,“這裏應該用不到這個東西吧。”
第十二章
塔是由五個尖塔構成的,以中央的主塔開始朝北邊排成楔型形狀。
各個塔的名字從北邊的左邊開始,西南翼塔、西翼塔、主塔、東翼塔、東南翼塔。塔之間是用複雜的回廊連接起來的。如果不是熟人的話,真的會在塔中迷路。
費魯特的計劃是從馬廄最近的西南翼塔進入塔中,慢慢朝主塔走去。
馬廄的北邊出口就可以看到西南翼塔。
“我先去看看,你們等我暗號後再過來。”
費魯特這麽說著,一個人爬上了西南翼塔的牆壁。朝裏看了看後,向特魯他們點了點頭。
特魯和沙恩小心且迅速的跟著費魯特進入了塔的北邊。
突然費魯特的手揮了揮,兩人立刻停了下來。
在建築物的陰影處費魯特再次檢查了一遍,“沒有人。”
他們麵前是一個寬廣的前庭。就目前看來塔裏一個人都沒有。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總覺得氣氛很怪。
費魯特撿了一個小石子扔向塔門。
除了石子輕微的碰撞聲,三人還是什麽聲音的都沒有聽到,周圍一片死寂。
“難道……”費魯特說道,“我們在這的事已經被敵人知道了嗎?難道是在馬廄待得太久被發現了?”
“難道剛才馬廄外麵的響聲是……”特魯小聲說道。
費魯特沉默著點了點頭,剛才雖然聽到了聲音,可是並沒有看到任何人,也許反而是我們被別人看到了。
“那要怎麽辦呢?”沙恩詢問道,“要不要回到隧道裏?”
“不用了,如果我是敵人的話早就在馬廄埋伏好了,現在我們隻能朝前走。”費魯特說完推了推門。
“好像被鎖上了。”
費魯特不再躲在陰影了,反而光明正大的朝主塔走去。
“你們也跟上來。如果是平時的話早就有人衝上來抓我們了,我們一定還沒被發現。”
費魯特的猜想是正確的。
三人一直走到了主塔,都沒有來攻擊他們。從半開的玄關特魯他們進入了主塔。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宏大的客廳裏也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牆上的瓦斯燈泛著蒼白的光芒。
“哇,好奢侈的房子啊。”沙恩諷刺的說。
“那些護衛兵和用人們到底去哪了?”
“難道大家都已經投降了嗎?或者都受了傷……”費魯特猜想道。
“難道現在塔已經被陸軍掌控了?”
“那麽格德家的人都去了哪裏?”
“來這裏。”費魯特率先走入大廳的深處。
穿過沒有人的食堂、走過廚房,一直走到塔的深處。但是還是沒有一個人出現在他們麵前。周圍都是微妙的空氣。但是,特魯好像在那個陰影處看到了人影。
“費魯特先生……”
“我知道了”費魯特突然說道,“那些仆人一定認為我們是格德女士一起的”
“但是格德女士到底去了哪裏?”
“難道……”
這時三人已經走到了一扇雕有巨大的翼蛇的牆前。
“那個翼蛇之卵的房間就在牆的後麵。但是我一個人從來沒有進去過,傭人和護衛隊都是被禁止來到這裏的,無論發生了什麽”
費魯特試了試敲了敲牆,像是鍾聲響了起來後,牆的後麵傳來的女聲……
“格德女士!”費魯特大聲叫了起來。
“哦,是費魯特啊,正好特魯也在一起。那麽,你們自己打開進來吧。”
原本因為會被抓的三人結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但是費魯特沉默了,要怎麽打開呢。
“那個,費魯特先生,試試這個吧”特魯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祖父的那個懷表。
“啊,依格魯大人的鑰匙在你這裏!”
巨大的石頭碰撞聲後,通往“翼蛇之間”的路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慢慢走下廊道,在微暗的地道裏,他們小心翼翼的踩著用西亞鐵做的台階。
剛走完樓梯,一下子燈光亮了起來。
“哇……”特魯情不自禁出聲。
用地下的岩石構建的這個房間,天花板上垂下了紅色的圍簾。牆壁上鑲著巨大的書櫥,一個紅木的辦公桌,中央還有試驗台,燒瓶啊試管什麽的混雜著一些各種顏色的粘土,包括格裏布等。
初看絕對會因為這裏是書齋或實驗所。
但是,吸引住大家目光的是……
“壁畫……不,這是浮雕……”
赤土色的牆壁上,這個房間刻滿了了細膩的壁畫。
都是一個美麗的女性。
“這都是爺爺刻的嗎?那麽高的天花板上都有……”
“啊,辛苦大家了,辛苦大家了”正當大家被滿室的浮雕震撼住的時候一個男聲響了起來。
“韋德準將!”
站在身後的不就是有著紅紅的臉、粗壯高大的身體的韋德準將以及帶著墨鏡穿著黑外套的格斯緹斯。更後麵是十個左右的格德家族的護衛兵。
“因為你們,我們省了很多時間。”準將剛說完話,後麵的護衛隊就行動起來了。
“啊、沙恩!”少年剛開口,太陽穴就被槍指住了。
兩個護衛兵夾著費魯特的雙臂困住他。
“住手,你們是格德家族的護衛兵,怎麽可以這麽對待自己的主人?!”費魯特大聲叫道。
“不湊巧,他們都是陸軍的士兵。”準將奸笑著說。
“在你被罷免護衛隊隊長之後,我已經投入了自己的間諜部隊了。”
“間諜刻的參謀,格斯緹斯……”費魯特緊緊盯著格斯緹斯說道。
“是的,就如你所說的。”格斯緹斯似笑非笑的說道。
“大家都沒有想到吧,我會從內部將這座著名的被稱作銅牆鐵壁的塔占領了吧。”韋德準將更得意了“把裏麵的東西都搬到一起,堆到房間的中央。”他向士兵命令道。
一會兒,士兵就把裏麵的東西搬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剩下的士兵,從外麵搬進了許多柴火。
“喂,你們準備做什麽?!”費魯特叫道。
“你們是被格德女士派來處理證據的,被我們識破後,自己放火把證據和自己都溶入了火中……”
“你要殺我們!”沙恩叫道,這時韋德準將才發現她。
“這是誰?這個小女孩?”
“就是她帶他們通過隧道的。”格斯緹斯說道。
“但是她也已經知道了我們侵略塔的路線了……”
圖272
格斯緹斯說完,無表情的用帶著墨鏡的眼睛看著沙恩。
“沙恩和我們沒有關係!”特魯緊張的叫道,拚命想要跑向沙恩去保護她。
“沙恩和格德家族沒有任何關係,你們不能殺死她。”
特魯看了看沙恩幾乎要哭出來的臉,以及在一旁似乎思索著什麽的費魯特。
“看看這個!”韋德準將看著特魯說,“你的父親不是和維茲魯人一起失蹤的嗎?難道這個女生是……”
“知道了。”突然出聲的費魯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明白的,你們現在想燒的根本不是格德家族做了壞事的證據,而是,事實上格德家族是無罪的!”
一瞬間大家都沒有開口,知道韋德準將繼續說道。
“你在胡說什麽!”
“你們想要殺我特別是特魯的原因我已經知道了”費魯特用緩慢的語速說道。
“隻要他還活著,你們就不可以隨意處理格德家族的財產,所以故意要在這裏燒死他,但是為什麽一定要把這些研究成果也一起燒掉?這可是依格魯大人的研究室,製作格裏布的方法什麽的都在這裏,而要把這些研究成果都燒掉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格裏布根本不是灰土病的病因,相反,如果有這些研究的存在,你們逮捕格德女士就是非法的了!”
韋德準將什麽都沒說,格斯緹斯也依舊麵無表情
“真相馬上就要知曉了”費魯特繼續說道。
“格裏布磚瓦和灰土病根本就無關,你們隻是巧妙的利用了羅伊德博士和克裏茲博士!首先,你們故意調換了克裏茲醫生的信,送出了上麵寫著格裏布是灰土病病因的信給羅伊德博士,格德女士也馬上從羅伊德博士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但是,那麽出名的她當然不會把這件事公布出來,所以,政府就開始隱秘的行動起來。然後把格德家族製造的格裏布是灰土病病因的消息大肆宣傳,但是沒有事實根據的報道是不會使格德家族滅亡的。沒準,你們為了汙蔑格德家族,那些報紙上的消息也是自己出錢報道的吧?政府根據這個終於有借口調查格德家族,把陸軍派到這裏。但是,到了這裏後發現格裏布的原料和製作方法和灰土病根本沒有關係。”
“沒有證據的話,除非祖母……”
“很簡單,如果格德家族自己承認有罪的話,不用通過法庭審理,陸軍就可以堂堂正正的介入伊恩島的事務。”
特魯走到房間的中央,書桌上堆積著很多的書籍和實驗資料。半途而廢的實驗道具還淩亂的丟在旁邊的床上。
“好奇怪啊”特魯自言自語道。
“明明我調查到灰土病得病的人最多的出現在離伊恩島很遠的、好像叫做阿斯貝恩的地方,那裏幾乎沒有格裏布,所以我早就知道灰土病的病因是……”
韋德準將聽到這裏臉色一變。
“孩子,你說的太多了哦!”格斯緹斯出言恐嚇道。
“應該是火葬的時間了。”
突然,一個士兵走到格斯緹斯耳邊小聲說著什麽。
“閣下,發現格德女士了,就在主塔的最上麵叫做‘視眼之窗’的房間裏,羅伊德博士也在,現在要去抓住他們嗎?”
格斯緹斯用帶著墨鏡的眼睛看了看特魯。
“把繼承人在我們手上的事傳出去,如果要保住他的性命的話,就放棄抵抗。”
——貴夫人的話。
他們終於也到了這裏,從“視眼之窗”可以看到整個大街。
窗外是風的怒吼聲。
雖然天氣很好,但是這裏的風一直很大。
和風聲夾雜著的是莫裏斯的聲音。從剛才一直說到現在,但是都沒能成功的傳到我的耳中。
為什麽,我的腦中浮現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的畫麵。
那幾乎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
結婚儀式的早上,我和依格魯的母親——老格德女士一起站在這裏……
“漂亮的新娘啊,從這裏看出去,你有什麽感想?”
因為爬了很長的樓梯,老格德女士已經冒出了許多汗,即使已經年老了,依舊掩不住她的魅力……
“非常美麗,母親大人。”
二十二歲的我這麽回答說。
“這個塔還有這條街都很美麗……”
“那麽,現在這座塔和這條街都是你的東西了,你也應該知道了吧?”
“啊?母親大人?”我有點緊張,為什麽母親會這麽說,她的身體還好啊。
“不用隱藏了,下一任的格德女士,結婚之後這座塔和這條街就是你的了。”這麽說著母親把左手的戒指——用西亞鐵打造的翼蛇形的戒指戴到了我的無名指上。
“小姐,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的話?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特魯應該已經在他們手上了,不管怎麽樣,我們趕緊勸退他們吧,把西亞鐵的開采權讓給他們,最主要是把性命保住。特別是要救出特魯,也隻能這麽做了。”
好吵啊,莫裏斯。從剛才開始一直在說著同樣的話。好不容易想起了連夢裏都不曾出現的過去的事。
那時,老格德女士把戒指給我後……
外麵的風依舊鳴響著。總是這樣,圍繞在塔旁的風。
“快點決定吧,小姐!特魯可是你唯一的孫子啊”
特魯,那個和卡魯擁有一樣的黑發的孫子。而且他還很像依格魯,所以我從心裏喜歡他。但是,莫裏斯不是說他在雷伊德魯街嗎?
雷伊德魯可是維茲魯人的巢穴。
與憤怒一同襲來的是那個女人的身影。
“怎麽樣了,現在最主要是活著離開,隻有人活著,才能奪回被搶走的一切。即使沒有了卡魯,沒有了依格魯,你還有特魯啊!”
即使沒有依格魯?
一瞬,周圍的一切都進入眼中和耳中。
“視眼之窗”外的大街的景象。
怒吼的風聲。
扶著我的肩的莫裏斯的嘮叨聲。
距離現在半個世紀的過去,在這座塔裏,我們曾一起發誓……
依格魯,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
就如外麵的風一直陪伴著這座塔一樣。
但是,在棺材的裏麵,被花掩埋住的,是我腐朽了的愛。
第十三章陰謀敗露
那個房間的門由兩個士兵把守,而且兩人都穿著格德家族護衛隊的黑色製服。
但是,他們看都不看費魯特,反而向格斯緹斯敬禮。
“裏麵是什麽狀況啊?”格斯緹斯低聲問道。
“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動靜。”
“這裏可以了,你們下去等命令吧。”
“是。”
格斯緹斯看著兩個士兵離去。這裏除了特魯他們還多了四個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特魯和沙恩後麵都跟著一個拿槍的士兵,隻有費魯特身後是兩個士兵。
格斯緹斯看了一眼被俘虜的幾個人,最後把目光放在沙恩身上。
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開始,一直到現在,格斯緹斯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沙恩。
特魯緊張的抿了抿嘴。
“這家夥,為什麽單獨看著沙恩呢?”
這時韋德準將的聲音打斷了特魯的猜想。
“快點開門。”
背後被指著槍,特魯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走進房間。
走到圓形房間的中央,特魯他們站在一邊,韋德準將和格斯緹斯站在了另一邊。
他們的正麵是站在“視眼之窗”的格德女士和成保護她的姿勢的羅伊德博士。
還有一個黑色的棺柩放在一邊。
“好可惜啊,格德女士”韋德大聲說道。
“你們可以說是完敗呢,塔已經淪陷了,依格魯也死了,你的可愛的孫子也被我抓了來”
對於韋德的挑釁,格德女士一個字也沒有反駁。代替沉默的祖母的是羅伊德博士。
“好吧,我們會投降的,但是,你們要讓這裏的人都安全的離開這裏。特別是特魯,絕對要保證他的安全。恐怕你們想殺死格德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吧,但是,你們絕不能這麽做,不要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如果我們投降後特魯受到什麽傷害,我們會以殺人罪和搶奪財產罪起訴你的,準將!”
韋德準將並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考慮博士的話,最後他用緩慢的語氣說道。
“但是,假如,我隻是說假如,我把特魯殺了後,並且奪走你們的生命呢?”
“那個時侯,費魯特會代替我們做我們原本要做的事。而且,韋德,你殺不了我們所有人,這裏的人作為這個事件的證人必須活著出庭。假如,你把我們都殺死了,格德家族的親族即使是告到最高法院也要讓政府徹底調查,到時……聽說陸軍和法院從很早以前關係就很不好,如果到時真的告到最高法院,你們一定也會遇到很多不愉快的事的。”
聽了羅伊德博士的話,韋德的臉上浮現烏雲。明顯對羅伊德的話感到很生氣。他用威脅的口氣說道。
“那麽這樣呢,特魯一人活著,你們其他人都死了,,可憐的背上惡名的繼承人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而我作為一個堅持正義而對格德家族進行調查的軍人向這個可憐的未亡人伸出援助之手……”
“你還是不要再假設下去了,還是按照我剛才說的要求吧,隻要放過這裏所有的人,伊恩島的西亞鐵的開采權我們會無條件的讓出一半給你們。這不是你們一直想要的嗎?這樣怎麽樣?”
雖然韋德還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想法。
“雷恩老頭子是大笨蛋,背叛者”沙恩大聲叫到,“為什麽雷恩爺爺要這麽說,這座島也好,西亞鐵也好,原本都是屬於我們維茲魯人的東西!”
“是誰看守這個小姑娘的?”韋德怒吼道“趕快帶出去”
但是沙恩躲過她背後的士兵,一下子就跳上了高高的天花板上吊著的燭台上。
“切~”韋德伸手掏出別在腰上的槍。
“不要!”衝上前的費魯特和特魯不管士兵的阻攔,衝向那把槍口。
嘭,是開槍聲。
沙恩睜大了眼睛從燭台上掉了下來。
準將右手上的槍被格斯緹斯打落了。
特魯一動不動的看著少女降落到一旁的床上。
準將的槍也滾落在床底下。
“你到底為什麽做,格斯緹斯”準將生氣的說道。
格斯緹斯隻是慢慢的把還冒著煙的槍放回自己的槍套裏。
準將的右手有血流了下來。
“格斯緹斯!”看到格斯緹斯沒有回答,準將的臉氣得更紅了。
“抓住他。”準將命令一旁的士兵。
士兵回答是一邊走向格斯緹斯。
“少佐,那個……”
啪,士兵被打趴下了。
其他三個士兵在韋德的暗示下一起衝向格斯緹斯。
“快趴下。”
聽到費魯特叫聲的特魯和沙恩都躲到床後。
之後是玉石被打碎的聲音和彌漫在空氣中的硝煙味。
不知道是誰發出的呻吟聲,也不知道是誰倒在了地上。
費魯特把沙恩壓在身下,特魯膽戰心驚的抬起頭。
淡淡的硝煙沒有遮擋住高大的韋德和格斯緹斯。
三個士兵也都倒在床邊,羅伊德博士像費魯特保護沙恩一樣也保護著格德女士。
“勝負分出了。”聽到準將的聲音特魯看了過去。
準將和格斯緹斯兩人互相握著手槍,相距三步左右,準將不止右手連左手的握著槍。
“如果我的耳朵沒有出錯的話,你的槍裏已經沒有子彈了”
格斯緹斯沒有開口說話。
“你還是把槍扔了投降吧。”
準將大喝一聲,並且再次舉起槍。
格斯緹斯的腳邊掉著他的槍,他慢慢把手舉到頭上。
“說明一下你為什麽這麽做”準將繼續說道。
“我受了裏恩多中將的命令”
“裏恩多?為什麽你認識那家夥”韋德準將激動的說道。似乎因為想到某張臉很生氣。
“是嗎,那家夥也想除掉我,一直妨礙我的事,那家夥從以前開始就那樣,卡斯卡戰役那時,我擔任總督,也隻有那家夥反對,現在在我的軍隊裏插人一定是想從我手裏再次奪走伊恩島,不會讓他得逞的。”準將用槍指著格斯緹斯說道。
“既然你是那家夥的人,那麽……”
“翼蛇之間的書和材料都沒有燒掉,而且看守那間房間的是我的部下”格斯緹斯冷靜的說道“如果那些書和材料被帶出去的話,格德家族的親友把它們交給法庭調查,那麽閣下也會非常困擾的……”
“閉嘴,這是你的原計劃?”
“正是”
黑色的眼鏡下,薄薄的唇笑了起來。
“灰土病的原因其實是卡斯卡煉瓦廠的原因,閣下想要學習格德家族,把卡斯卡銅山的廢棄物也拿來做磚頭,對格德家族來說不幸的是,卡斯卡煉瓦和格裏布煉瓦看上去一樣其實本質上有很大的區別。正像你們想象中的那樣,那封偽造的信傳送半途中被報紙社拿到手做了大新聞,但是並沒有提到卡斯卡煉瓦和格裏布煉瓦的區別。閣下不僅可以不用承擔在大陸中製造了灰土病這樣的傳染病,而且還成了討伐‘凶手’的英雄,這樣還可以躍升政界吧。怎麽樣,我這個計劃和完美吧。”
“閉嘴,為了斬草除根,不是要把地下的那些資料都燒掉嗎,而且現在這裏所有的人都必須殺死,他們不是已經知道計劃的全貌了嗎?”
正當準將放鬆戒備看向特魯時,格斯緹斯突然衝向他。
察覺到格斯緹斯意圖的準將慌張的胡亂開著槍,一槍,兩槍。
但是,格斯緹斯輕快的從準將頭上方越了過去,在準將背後的床上降落下來。
黑色的外套被他扔向準將的頭,接著飛快的朝準將踢去。
隨著第三聲槍響的聲音,還有誰的頸椎骨折聲。
準將巨大的身體倒向床上,格斯緹斯像是用了魔法似的,不知何時,準將的槍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然後,格斯緹斯將槍對準了站在窗邊的格德女士和羅伊德博士。
槍聲再次響了起來。
“大小姐!”羅伊德博士悲慘的叫聲也響了起來。
特魯已經忘了自身的危險跑向祖母。
在‘視眼之窗’前,羅伊德博士坐在地上,格德女士被他橫放在他的腿上。
“大小姐,大小姐,你振作些。”
“奶奶”
“格德女士”特魯和費魯特也同時奔向窗口。
費魯特從死去的士兵那裏離取了一把槍。
“老師,奶奶她到底怎麽樣了”
“還好,現在沒有生命危險,怎麽樣了,大小姐,聽得到我們的說話聲嗎?”
“我說過吧,莫裏斯,依格魯的煉瓦和那個病沒關係……”格德女士慢慢睜開眼睛吃力的說道。
“恩,是我的錯,依格魯的汙名我一定會為他洗清的,所以,所以……”
“隨她去吧,反正你們今天都要死在這裏”
又是一記槍聲。
“沙恩”
“沙恩”
特魯和費魯特又同時叫了起來。
“不要動,費魯特,把那把槍扔掉。”格斯緹斯用槍指著沙恩威脅道。
“你……”
費魯特咬牙切齒的把槍扔了。
“那麽,你到底準備把我們怎麽樣?”冷靜下來的羅伊德博士說道。
風還在吼叫著。
在這個主塔的最高處。可以看到整個伊恩島的視眼之窗。
那天,老格德女士帶著隻有二十二歲的我來到這個房間。
“多好啊,美麗的新娘,過了今天,這座島和這座塔都是屬於你的東西了,而且這枚戒指我也要傳授給你……”
老格德女士把翼蛇的戒指交給了我,而且還在我耳邊小聲說了血多話。
那些話包括怎麽毀去這座塔和這個島上的西亞鐵。
“你們全部得死,翼蛇之間的書和資料也將被全部燒毀,灰土病的汙名將一直伴隨著格德家族的滅亡。聽到了嗎,格德女士。依格魯大人的名譽將和格德家族的家名一起墮落到泥土中,而你們都將被毀滅。”
聽到格斯緹斯的話,羅伊德博士罵了聲蠢貨。
“現在事情變得更複雜了,你殺了韋德準將,到底裏恩多中將的目的是什麽?”
“你可以用你聰明的腦袋想一想啊,學者先生,裏恩多中將的目的以及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格斯緹斯一邊說一邊還勒緊沙恩的脖子。
看到沙恩痛苦的臉,特魯大聲叫道,“放開沙恩,她和我們格德家族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能殺她。”
風依舊響個不停,伴隨著自己孫子的叫聲。
“讓沙恩離開吧,不要殺她。”
“你這麽重視這個維茲魯小女生嗎”格斯緹斯嘲笑的說道。
特魯堅定的點了點頭。
卡魯已經死了,特魯現在你是格德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了。
那裏站著沙阿拉的亡靈。
她就站在那。
麵對亡靈,特魯的叫聲就像是卡魯的叫聲一樣。
“沙恩”
沙阿拉
啊,特魯,你也像卡魯一樣,將我置之不理
“美麗的新娘,我告訴你,將塔和伊恩島一起毀滅的方法。正是因為知道這個,所以代代的格德女士就是伊恩島真正的女王”
我慢慢舉起左手,無名指上套著的翼蛇的戒指,用盡全力咬開翼蛇的雙眼。
第十四章塔在唱歌
哐當一聲巨響,特魯感到一股強流拂過臉頰。
視眼之窗的玻璃碎了。
外麵的風都卷入室內。
麵對那麽大的強風,房間裏的每個人都被吹得東倒西歪。
伴隨著風的怒喊聲,塔的深處似乎也傳來了什麽聲音。
嘭嘭
大地似乎在搖晃。
維茲魯的孩子們朝上望去。
卡魯那庫河的水幾乎退光了,露出了夾雜著西亞鐵的細沙。
“那個……”
孩子們不自覺的放大音量指著對岸。
河水退去後,對岸的懸崖有一部分坍塌了。
也許是因為剛才震動的關係,懸崖似乎要倒了。
“看呀,看呀,塔要……”
孩子們驚慌的跑回島的高台。
那裏的確是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泛著銀色光芒的西亞鐵的建的塔啊。
現在塔的外壁都龜裂開來,孩子們可以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碎片從塔的牆壁上脫落下來。
慢慢的,脫落的速度加快了,像是下了一場銀色的雨。
漫天飛舞的塵土直衝雲霄。
“塔要倒啦”
孩子們手中原本的西亞鐵又掉回河裏。
就像被風暴席卷了一樣,房間被吹的一塌糊塗。
沙土和木屑一下一下的擊打在臉上,特魯都睜不開眼。
除了風聲,似乎還有牆壁坍塌的聲音,震動也一直持續著,床板也發出轟鳴聲。
勉強睜開眼睛,觸目而及的是緋色的冠毛。
沙恩。
少年拚盡全力想要爬到心儀的少女麵前。
這時,牆壁崩塌了,巨大的碎片掉落下來,現在支撐這間房間的隻剩下房間八方的柱子。
圓形的房間就像是一個鳥籠一樣。
暴風繼續在房間肆虐……
沙恩,因為強烈的風聲,這聲叫喊並沒有傳到少女耳中。
比平常人輕的沙恩在這樣的房間比誰都要危險。本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緊緊的抱住房間的柱子。眼睛因為害怕而緊緊閉著。
並且,在她的旁邊……
是已經被吹飛墨鏡,飛舞著金發的格斯緹斯。令人驚訝的細長的像蛇一樣的眼睛,一直注釋著少女的動靜。
從卡魯那庫河突然變淺了,從雷伊德魯德克街的上方,維茲魯人都吃驚的看著塔的異變。
住在高台的普通人們以及駐紮在街上的陸軍也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持續震動的尖塔群。
塔的銀色外壁幾乎全掉光了,現在開始掉紅色的泥塊。
紅色內壁上的小窗有幾扇開著。
啊,停了。
突然,外壁的崩塌停了。
五座尖塔依舊斜視著底下的高台。
但是,和記憶中的伊恩島的西亞鐵製造的斜塔不一樣了,就像是回到最初最樸素的用紅色的泥塊砌成的塔。
高高的天空風繼續吹拂著。
就像塔在唱歌一樣。
“沙恩。”在風停止吹的間隙,少年的聲音終於可以傳達給少女了。
少女抬起頭,朝聲音的地方看去。
同時,格斯緹斯也巡視著四周。
一邊活動肩膀,一邊拿出事先藏好的刀。
特魯朝他衝了過來,這時寒光一閃。
左腕像是火燒一樣的疼。
“特魯!”羅伊德博士叫道。
“特魯快躲開”費魯特也叫了起來。
格斯緹斯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沙恩和特魯。
難道在想自己勝了嗎?
那個男人的眼裏的確是這麽顯示的。
“不行”費魯特懊惱的說。
“費魯特,你從來沒有想到他會是這麽一個人吧。”羅伊德博士說道。
“是的,第一次在護衛隊見到他時是對他的眼睛是很吃驚。記得大家都覺得看著很不舒服,不過他說他帶墨鏡是因為眼睛天生不大好的關係”
“而且,他竟然可以一腳踢得韋德頸椎骨折!”
“我也看到了,但是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說這種事?”費魯特一邊尋找到了一把新槍,一邊詢問道。
羅伊德博士似乎下定決心似的繼續說了下去。
“費魯特,你一定要冷靜,那家夥……”
格斯緹斯簡直比特魯還要年輕。
特魯被他異樣的眼睛注視著一動都不能動。
但是沙恩絕對不能被他殺死。
所以特魯拚命的回視格斯緹斯。
被抓住肩膀的沙恩盡力掙紮。
“快逃啊,沙恩”特魯對背後的沙恩小聲說道,“格斯緹斯一定會殺我的,當他隻關注我時,你趁機逃走吧。”
背後的少女吸了口氣。
這時,特魯突然注意到風好像又打了起來。
不是的,風其實一直在吹,隻是剛才房間了的風沒有原先那麽大而已。
相反,塔周圍的風聲簡直像笛子在吹奏一樣。
塔在唱歌。
不用說,維茲魯人們早已經注意到了。
塔在唱風之歌。
像是被塔的歌聲吸引住似的,大家都聚集到這裏,過去積累下的疲勞困苦一下子都消失了。
但是,在長時間的忘情中,他們忘記了,到底為什麽塔會唱歌。
塔的歌到底意味著什麽。
塔真正的樣子是什麽樣的?
現在他們可以重新認識塔了。
塔原來是一隻巨大的笛子。音源就是氣流。周圍的小窗就像是笛子的孔。隻要風稍微強烈些就會發出笛子的樂聲。
風之塔唱著風之歌。
被這歌聲掩蓋的還有一個秘密。
“怎麽回事?格斯緹斯他——”
“不會錯的,有這麽好的彈跳力,光線暗的時候帶著墨鏡還看得那麽清楚,而且一腳就可以把人的頸椎踢折,他一定流著維茲魯人的血統。”
“但是……”
“眼睛一定是和沙阿拉同一族的,而且,以年齡計算,他不會長得比特魯還小,一定是沙阿拉的……”
費魯特覺得頭的要暈了。
特魯聽著外麵的巨大的笛子吹奏的樂聲,一會高一會低的……
突然他也感到一股強烈的暈眩感,少年踉蹌著想要移動到床那裏。
但是不行啊。
不能倒下來。背後還有沙恩呢。
她如果倒下的話以她的重量一定會被風吹走的,我一定要保護她。
耳邊還是風在低聲私語。
感受著風帶來的冰涼的氣息。
不知道怎麽回事,少年的身體深處有什麽奇妙的感覺。從肩甲骨一直沿著手臂傳達到手指。
就像有水在流動一樣。
快想起來吧。
快想起來吧,你應該都知道的。
就像是風在跳舞一樣,讓人感到喜悅的舞蹈,展翅的身影……
想起來了,是利比斯的翅膀。
身體好熱啊,再次從身體裏感到有什麽東西在流動。
是翅膀嗎?!
翅膀好像長出來了。
就像是初生的小鳥一樣,就像是幼蟲的背上長出了裂痕,像蟬、像蜻蜓……
馬上……
少年屏息等待著。
馬上,我就可以飛起來了……
混雜著風聲的好像還有野獸的吼叫聲。
特魯感覺自己的肌肉都要裂開了,翅膀好像就要出來了吧。
不變的是周圍的風還在繼續歌唱。
“啊,好疼……”少年蜷曲著身體。
翅膀、我的翅膀……
格斯緹斯抓著床,他也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太對勁。
身體一直在痙攣,背上好像要生出什麽東西似的。
“啊——”身體無聲的悲鳴著,伴隨著什麽恐怖的聲音,背似乎裂開了,外套下麵似乎長出了什麽。
“特魯,快趴下。”羅伊德博士突然開口叫道。
“他不是普通人……”正當博士想要開口解釋時,他也發現了特魯的異樣。
“特魯……”
聽到身後的聲音,特魯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超越的美麗的少女。
緋色和金色混雜的冠毛,雪白的肌膚,就像是玉一樣泛著溫和的光芒。
最主要的是,少女的背後,長出了巨大的像是火焰一樣的翅膀。
歡呼著奔向塔的維茲魯人臉上一掃平時的疲勞和倦怠,一臉喜氣的樣子。
在塔的最高的窗戶,他們可以看到一個紅色的背影在舞蹈。
緋色的冠毛和緋色的翅膀,是許久不曾出現了的利比斯少女。
展開背上的翅膀,少女一臉歡喜的飛舞著。
跳著利比斯的舞蹈……
地上的維茲魯人們安靜的唱著歌,似乎就是不發聲,塔上的少女也會聽到,因為整座塔都在歌唱。
曾經我們所知道的
在黎明的高空飛舞著
樹枝隨之搖擺著
曾經我們所知道的
在夕陽下一個人飛翔的孤獨
對可以在夜晚下舞蹈的愛
圖312
居住在天空高處的利比斯
永遠追隨著風
現在我們再次歌唱
伴隨著狂野的風我們展開雙翅
自由的唱著生命的讚歌
在天空中,擁有著緋色的翅膀的少女,伴隨著歌聲,似乎不管到什麽時候都會繼續將舞蹈接著跳下去。
——博士最後的話
現在所說的話,其實都是廢話了。經過了七百年後,利比斯一族又複活了。
格德家族一連串的煉瓦事件也隨之結束了。
說起來,這件事的最初的原因和維茲魯人們也有關,所以我還是再說些什麽吧。
如果不是去了那間視眼之窗,秘密將會永遠被隱藏下去。
大家現在應該猜到了吧,那間視眼之窗的房間,其實就是維茲魯人成為利比斯的密蹟的場所。
理所當然的,在這裏第一次擁有自己的翅膀的少年們從窗口飛往高空,伴隨著風之歌舞蹈。
風之歌,塔之歌,就是密蹟的“咒語”。
兩個因素緊密結合就可以成長為利比斯。
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見證這一刻。
曾經在曆史的長河中消失了的一族,又重新複活起來了。
掌管萬物生命的神秘,就像破繭而出的蝴蝶、就像在蛋中浮出的小雞,這一切都是那麽不可思議。
即使用現在的科學也不能解釋生命的形成。
例如被稱作翼蛇的生命。
特魯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混有維茲魯人的血統。
那天,聽著塔之歌,總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麽異樣,背上竟然長出了翅膀。
費魯特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但是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麽自己是不是該回去布裏專心發展自己的家族了,卡魯,我已經……
格斯緹斯,陸軍少佐。誰都不知道他的過去。
但是,現在唯一可以著手的線索……
“最初沙阿拉姐姐似乎是有一個孩子父親是諾瑪人,不過她一直盡力隱藏著。”
在那天晚上,博士的帳篷裏,貝魯塔說道。
“但是我們一直也不認為它是事實,因為孩子的頭上沒有冠毛,而是長著和諾瑪人一樣的頭發。到了三四歲的時候冠毛還沒有長出來,那時姐姐偷偷把孩子交給了一堆正常的夫婦領養,也許是孩子的父親。”
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冠毛的維茲魯人是不會被有冠毛的維茲魯人接受的。
“那時沙恩還在姐姐的肚子裏,從那以後,姐姐像是和誰約定了似的,再也沒有提過那個‘死去’的孩子。”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沒有什麽意義了,一切都結束了……”費魯特感歎道。
“是啊”貝魯塔點了點頭。
那個男人的確有一半以上的維茲魯血統,也曾受到風之塔的影響。
不過之後再見到那個男人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幅光景。
那天,我沒有想到還能見到活著的他,記憶裏是發生身體變化後的殘影。
沒有想到他背後長出的翅膀竟然是和蝙蝠一樣的,而且有一半以上都是腐爛了的樣子。
而且,身體和臉上都長出了黑色的鱗片,就像蛇一樣……
那副樣子和利比斯的翅膀完全不同。
那個家夥不是利比斯,而是別的種族。
蝙蝠的翅膀,黑色的鱗片,像蛇一樣的身體。
那個家夥就是用人肉製造出的,鐵人伊紮克引以為傲的——翼蛇……
忘了說過去的一個傳說。在曾經的征服者時代,有著現代人沒有想到過的可以媲美魔法的科學技術。鐵人伊紮克或許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出色的科學家。
塔頂,費魯特拿著槍指著格斯緹斯。
“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那不去槍了吧?”
格斯緹斯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費魯特。
費魯特最後輕聲說了句:“我原諒你了,兒子。”
圖320
在外壁都脫落了的塔裏,我接受了裏恩多中將的來訪。
第二天就是大小姐——格德女士的葬禮。
裏恩多中將說自己並沒有加害格德家族的意思,都是自己的下手少佐一手策劃的。
“也許你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其實已經掌握了韋德準將做了壞事的證據。而且非常充分,但是沒想到少佐他……”
最後的最後。
“羅伊德博士你還有什麽話對我說嗎?”費魯特問道。
“看那裏”我指著卡魯那庫河上崩塌的懸崖說。
“那裏的懸崖崩塌了很大一塊,你知道吧?”
“恩”
“根據維茲魯人他們說的話,那個懸崖崩塌了後,塔的外壁也崩塌了。恐怕,大小姐最後還是啟動了那個傳說中的武器吧。而且因為這個原因,伊恩島的西亞鐵再也不能被采挖了。”
“什麽?”還沒有離開的中將叫了起來。
“咦,中將也對伊恩島的西亞鐵感興趣嗎?”我故意問道。
“也不是這麽說,隻不過……”
“那麽我到是想問問中將,這麽大的陸軍有誰知道為什麽隻有在這個島上才可以采挖到那麽多的西亞鐵?”
裏恩多中將沉默了一會。
“中將也不知道嗎?那麽特魯你知道原因嗎?”
“是,據說卡魯那庫河上遊有很大的礦脈,鐵砂被衝下來後慢慢堆積成現在的伊恩島。”
“正如特魯所說,中將也要好好學學地理啊。正如特魯剛才說的,因為懸崖崩塌了,阻斷了河水的流動,現在這裏的鐵砂已經隻剩下原本就堆積了的了,更何況有了利比斯的翅膀,維茲魯人再也不會把這座島交給外人了吧。”
“雖然自己的財富再也不會增加了,但是我卻感到很高興。”特魯突然說道,“現在格德家族的製鐵廠也辦不下去了,格德家原本的事業幾乎都沒了,不過,我還是可以擴大伊恩島的鐵道事業,可以做其他的事,例如造船啊、建設啊、貿易啊、還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
看著特魯把玩著依格魯的懷表。
“即使這樣,你也是格德家族的繼承人啊”我說道。
“而且,還有一樣東西……”我從一個小箱子裏取出一枚戒指。
“這是格德女士的戒指,當你有喜歡的人了,就把它轉送給她吧。”
少年拿著戒指,嘴裏喃喃自語道,“我,那個,我……”
少年慢慢把視線移到窗外的天空,似乎可以看到兩個歡笑的影子伴隨著塔的歌聲在天空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