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雲曈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麵結了蛛網的牆麵，許是因為許久沒有人居住，牆麵已經斑駁，大塊的牆皮脫落堆積在地上，露出裏麵磚石，鼻尖更是縈繞著一陣陰濕發黴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要掩住口鼻。
    隻是，背後被縛住的雙手卻不允許她這麽做，掙紮間更多的黴味湧入口鼻，讓雲曈止不住咳嗽了起來。
    “你醒了。”
    幽幽的聲音自身側傳來，知道暫時解不開身後束縛的雲曈也安靜了下來，眼角餘光分給了身側那人一些。
    對上那名姑娘冰冷的視線，雲曈掃了一眼她秀美的臉龐，便微微垂眸低頭不語，仿佛並不關心她綁著她做什麽。
    她記得這人，或者說她聽到過這個聲音，當日院外討論因遠，吸引她注意的聲音裏，有一個，就是她。
    原本在她敲門送上茶水的時候，她就應該有所察覺的，但是她被白日見到的那抹身影影響了心神，當她意識到什麽的時候，那杯加了東西的茶水早已下肚。
    昏沉間她好像聽到了從遠的聲音，但是當時意識太過模糊，根本沒有力氣開口喚他的名字。
    似是對雲曈過分冷靜的模樣有些不滿，那名姑娘即薑琈的眉眼驀然陰沉了下來，涼涼地盯著她一會兒才慢慢移開的視線，環顧了周圍破敗的景象之後，喉嚨間似是自嘲，又似是嘲諷地發出一聲輕嗤：“你不會以為，他這次還救得了你吧？”
    聽到她口中“還”這個字眼，雲曈垂下的眉眼微動。
    自從來到這方天地之後，哥哥除了開始時候出現救了她一次外，之後就一直閉關不出，而那天的事情，她確定不會有人知曉，直覺告訴她這人口中的“還”，或許就是她一直逃避的事情。
    “我承認，雲家到你和你哥哥這一脈確實是天賦出奇，但是雲家的天賦你用過一次，你以為我還會讓有機會用第二次嗎？而且……雲曨這次的傷勢不輕吧？”
    明明薑琈俯在雲曈的耳邊低語滿是熱氣，但是雲曈卻覺得一股涼意灑滿了脖間，耳後的皮膚一陣戰栗。
    若是針對的是她，她自己想辦法周旋就是，可若是借她針對哥哥，她不允許。
    “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自然是要雲曨看著你——”
    “再死一次了。”
    不大的聲音落在雲曈的耳朵裏卻像是如雷轟鳴，之前所有讓她不解的一切好像都有了源頭。
    再死一次？
    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所以哥哥才說她和雲暮平他們不是一家人，所以她確實是哥哥的親妹妹，不是那些人口中，那個已經死去妹妹的替代品。
    她，就是她。
    看著雲曈驀然僵住的神情，薑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大笑兩聲之後，餘光掃過四周的斷壁頹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底突然生出一抹戾氣，看向雲曈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忿，更是夾雜著一些似是悲憤似是絕望的情緒，原本清秀的麵容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既然你已經死了，為什麽又要活過來。他是為你屠的我薑家滿門，那你現在活著又算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活著？！”
    盡管雲曈並沒有與她爭論，薑琈卻好像在與人爭執般的聲嘶力竭起來，仿佛竭力在說服一個不存在的人。
    而她，確實是在說服一個不存在的人，隻不過那個人是她自己。
    明明，她都已經快要說服自己了，是她們薑家做錯了事，是她們薑家造了孽，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再說，薑家那些人對她也不好，她沒必要為了已死之人賠上自己的性命，可是……可是原本已經死了的人又活了過來，那她死去的那些族人算什麽？
    還有小丁哥，他才十七歲，那是族裏唯一一個對她的人了，他明明什麽都沒參與，卻還是丟了性命，在意氣風發的年紀，就那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任由鮮血混合著泥土髒了他的衣衫，就因為頭上被冠於的薑姓。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
    他明明，最愛幹淨了。
    最後，卻倒在了肮髒的血汙裏。
    “嗬嗬~為什麽？”
    說到最後，薑琈的那句“為什麽”好像是在反問自己。
    隻不過，她永遠都得不到答案了，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將眼底的濕意狠狠壓下，再抬眸，薑琈又變成了那個神情冰冷的樣子，望向雲曈的視線冷得像是看是看一個死人，“他們不能白死，所以，你還是下去陪他們吧。”
    “不過，在那之前，總得讓你哥哥見你一麵，這樣……才能讓他，餘生不得安眠。”
    就像……她一樣。
    看著雲曈驟然緊縮的瞳孔，薑琈輕笑一聲，餘光掃過她身後微微蜷動的袖口，再開口時語氣卻是異常的平靜：“要怪就怪你哥哥吧，他若是不費盡心神讓你又重新活了過來，便不會有今日的這一切，也不用再體會一遍切膚之痛了。”
    似是心中藏著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薑琈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眸光卻突然一變，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右手瞬間扯過身旁的雲曈攔在自己麵前。
    下一秒，一把泛著銀光的利刃就已經映在了雲曈的眼底，距離她不過半寸的距離。
    雲曈甚至能感受到那把匕首上泛著的寒意，極速撕裂空氣帶來的餘力撲麵而來，讓她本能地閉上了雙眼。
    “叮——”
    千鈞一發間，雲曈隻聽見耳邊一聲輕響，臉頰劃過一抹涼意，接著便是什麽東西狠狠紮進牆麵的聲音。
    “轟——”
    原本就破舊不堪的牆麵轟然倒塌，濺起一地灰塵。
    與此同時，一縷青絲飄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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