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闕。
    她是這樣稱呼他的。
    第一次見他是在聽竹院，他也不知道一個被因家明令通緝的姑娘，為什麽會背著一個詭異的木盒，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封的連一隻螞蟻都跑不進的聽竹院，直到他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看到那方木盒裏曆經千年卻依舊鮮活如初的麵龐，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釋。
    那個早已被歲月塵封的名字就這樣從年少記憶的角落裏跑了出來，再次將那人的種種鋪陳在自己眼前。
    姬闕，作為四大家族關係的轉折點，四大家族每本族史上都不會缺少關於他的記載。
    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因無名。
    因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沒有姓名，僅僅是冠上因家的姓氏，在因家人來看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如果不是那支血脈最後隻剩下他這個流落在外的孩子，而他那一支的最後一位族人又是為了家族赴死，沒有人會想帶回來一個為了一個女人拋棄家族之人的孩子。
    年幼的他就這樣被帶回了因家，體弱再加上對無人願意對他悉心教導，一個原本已經被收養，可以生活的很好的孩子，成了因家人人可欺的廢物，直到數十年後，一個名叫姬闕的神秘人物橫空出世，以強悍的實力橫掃了靈岫端眾多成名已久的人物，更是以一己之力扭轉了四大家族針鋒相對上千年的局麵。
    ——姬闕。
    那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姬，是他母親的姓氏。
    此外，四大家族有一族，以姬為氏。
    ……
    “怎麽？我為你選的名字，不喜歡嗎？”
    望著不遠處在迷霧中逐漸清晰的身影，再次看到那張熟悉的、似笑非笑的麵容，姬闕突然就回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第一次問候的話語就這樣穿越漫長的時間，再次在他的耳邊回響。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在無數人或是崇拜、或是鄙夷、或是警惕、或是激動的目光中，打開了他們守住了千年卻始終沒有能力解開的秘密，新世界的大門就此在他麵前打開，與此同時開啟的，還有改變他命運的大門。
    於是，那些借此機會前往靈驗大陸的靈岫端中人，就發現原本應該在新大陸攪動風雲的姬闕突然沒了蹤跡，就仿佛他不曾踏足這方大陸一樣。
    直到，他們在一個少女身上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殺招。
    “無名。”
    現實與回憶裏的聲音重疊，姬闕的思緒瞬間穿過了千年的時光，對上了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無名，無名。
    其實他對於名字並沒有什麽執著，隻是他既然有了自己的人生，那……
    “把太虛戒裏的東西給我。”
    就在姬闕的心緒在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再次泛起波瀾的時候，一旁一直耐著性子的從遠已經不打算再給他們更多的敘舊時間了，語氣微涼地道出了此次回來的目的，毫不客氣的態度一點都不像他平日裏的性子。
    “什麽東西？”
    自己的話突然被打斷，對麵的男人也沒有生氣，隻是瞳孔微轉，視線從姬闕落在了從遠的身上。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麵沒有殺意，也沒有恨意，平靜無波的瞳孔上隻有零星的一點興味，像是平淡孤寂的漫長人生裏終於出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情，整個人鬆快異常，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值得姬闕如臨大敵的那種危險，隻除了牢牢纏住他四肢的那些鎖鏈，在無聲地昭示著什麽。
    “明知故問。”
    見從遠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男人無聲地勾了勾唇角，“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既然選擇再次回到這裏，就說明你已經知道了一切，怎麽？就沒什麽想問的？”
    “把東西給我。”
    見從遠隻是固執地重複著自己的要求，男人臉上的那點興味也淡了下來，原本這兩人也沒有值得他解釋的資本，隻是到底是他一手促就的今日局麵，對於即將身隕的人，他總是要多些耐心。
    “看樣子，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比不過一個跟你相處不過幾年的小丫頭。真是可惜，我原本還準備跟你們敘敘舊的。”
    雖然嘴上說著可惜，但是男人的臉上可不是這個意思，甚至是有些缺陳乏味。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敘舊的，你不是自己都看見了嗎？”
    “總歸是不一樣的。”
    見從遠不客氣地揭開蒙在他們之間的那道薄紗，男人也沒有被揭穿之後的心虛，隻是語氣有些惋惜地辯了一句，不過很快他就把這點微薄的惋惜拋諸腦後，淺色的薄唇重新彎出一抹弧度。
    “這樣，我今天心情好，你可以帶走一樣。”
    “隻要，你選。”
    不過，除此之外的東西就需要付出一些代價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層言外之意，在場的也不是傻子，心底自然也是分明。
    “戒指是你的，可那裏麵許多東西與你並無幹係。”
    盡管知道想要從這個男人手上拿走東西不會這麽簡單，但是真的聽到這句話從遠還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看向男人的視線裏充滿了不善。
    當初姬闕帶自己逃離的匆忙，自己又處在意識昏沉的狀態，根本沒機會去尋被這人扣下的太虛戒，這也是他為什麽這麽著急再次回到這裏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要挽救雲曈的性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團子和通天忙還在太虛戒內。
    他不放心它們繼續再待在這裏，他們之間的事情也該由他們自己解決，不該再牽扯更多的性命進來。
    而且，無論是被困在太虛戒裏的團子和吞天蟒，還是這世間僅有的一株涅魂花，都是他作為太虛戒主人時帶進去的東西，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權幹涉它們的去留，更何況是這個被困在此間數萬年的人。
    隻是，他是這麽想，掌握它們的生死的男人卻明顯不是這個想法。
    “你的不就是我的嗎？你我之間難道還有什麽分別嗎？”
    不過是瞬息，男人原本還帶有淺笑的臉龐瞬間變了冷漠了下來，看向從遠的視線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仿佛是在看一個離家已久，不願歸家的寵物。
    生死，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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