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決,但憑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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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洛白夜離開,白祁心裏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看到空白紙條時會是什麽表情。
    沒錯,他不收洛白夜算命錢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根本就沒給洛白夜算。
    搞笑,誰算誰死。
    雖說他現在的狀態非生非死,但還是仔細著點好。
    正想著,下一位顧客已經坐下了。
    他收回目光,看清來人的臉後輕輕挑眉。
    又是熟人。
    鄒心傑直接說:“大師,我算姻緣。”
    姻緣啊。
    年輕人愁眉苦臉的:“這幾次我回家,我媽總讓我去相親,真受不了。”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來。
    像是他們這種玩家還怎麽去和正常人相親?這不是耽誤人嗎?!
    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見父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哪個副本,父母把他徹底忘了,鄒心傑就忍不住想讓父母開心一點。
    但相親真是不中了。
    夜市裏又正好偶遇白祁擺攤,他鬼使神差的就來排了隊。
    說相親的時候,更是直勾勾盯著白祁看,也不知道想從那張被墨鏡遮了大半的臉上看出什麽情緒來。
    白祁臉上表情如常,他隨手扯了張紙,又把筆塞進鄒心傑手裏。
    “寫生辰八字。”
    “哦哦。”鄒心傑立刻刷刷寫了自己的出生年月,甚至還拿出手機來換算成八字遞給白祁。
    白祁讓他在竹筒抽了簽,鄒心傑看了一眼,上麵寫的是‘莫道春風無覓處,紅絲早係玉人心’。
    看不懂,但是上麵標注了上上簽。
    應該...還行吧。
    把這個竹簽也遞給白祁,鄒心傑然後像是認真聽課的小學生似的雙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安靜坐等大師的姻緣分析。
    白祁拿了那張寫了八字的紙,他看了一眼,嘴裏默念了什麽,又抓了桌子上散落的銅錢一拋。
    “當啷”一聲,幾枚銅錢落在桌上,有正有反。
    鄒心傑反正看不出來什麽名堂。
    但他看到對麵原來坐姿歪斜,表情懶散的占星師突然正襟危坐了。
    鄒心傑心裏“咯噔”一聲。
    這就好像是原本鬆弛滿滿的老中醫給你把脈時突然皺眉沉思,狂摸下巴,甚至還發出疑惑的“嘶”聲——這往往代表病人命不久矣大限將至!
    完了,算個姻緣而已,不會要把自己算死了吧??
    見白祁表情嚴肅的盯著簽文和卦象看了許久,鄒心傑心裏也七上八下的打鼓。
    他正要鼓起勇氣問問什麽情況時,白祁終於開口了。
    “算不了,下一位。”
    “啊?”鄒心傑傻眼了。
    “啥意思啊?不是上上簽嗎?這不是挺好的?”他趕緊伸手去拽白祁,“怎麽就算不了了?”
    白祁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你天天下副本還有心思談情說愛?任務不飽和是吧?我去和門前雨說說,讓他給你多安排點任務。”
    鄒心傑更傻了:“別啊,怎麽好好的要去找隊長打我小報告,誒,白祁!”
    看著白祁雖然嘴裏說“下一位”但已經開始收攤的樣子,他沒忍住追問:“所以那簽文和卦象到底啥意思啊?”
    “天機不可泄露。”
    得。
    鄒心傑隻能壓下好奇心,幫白祁收拾完東西,又眼巴巴的看他和紀冬淩一起離開。
    隻是沒人發現,白祁的背影有些慌亂。
    甚至在紀冬淩問他今天怎麽一個兩個的又是不收錢又是不算的,根本不像他的作風時,都是半真半假的搪塞過去的。
    這世界上有兩種情況白祁算不到,一個就是更高階的‘神’,像是洛白夜之流;而另一個就是有關他自身的某些事情。
    他竟然看不出鄒心傑的卦象。
    簽文內容倒是很明確,是個姻緣的上上簽,但卦象則如同蒙了一層迷霧,他竟然無法參透。
    隻有一種可能,鄒心傑的姻緣不知道怎麽,竟然和他糾纏在了一起。
    “...荒唐。”白祁隻能這麽評價。
    實際上兩人在進入遊戲之前就認識。
    他們是一個世界的,白祁小時候被家族驅逐,雖然天賦異稟倒也發誓不再從事相關的工作,後來更是隨心所欲去了娛樂圈拋頭露麵。
    某次拍攝電影裏麵的校園片段時,導演協商的正是鄒心傑的大學,甚至還忽悠了假期還在學校訓練的體育生免費幫忙當群演。
    大學生的活力滿滿的,更別說是這麽幾個每天訓練強度巨高的體育特長生,白祁當時對他們也沒什麽特別的印象,隻是在那群學生來排隊要簽名時,聽到鄒心傑說簽給to 咪咪,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麵前年輕人很高,五官英俊硬朗,笑起來非常陽光,甚至看著還有點傻。
    白祁沒立刻下筆,他問:“你朋友叫咪咪?”
    那群學生基本上都是來替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其他的異性朋友要影帝的to簽,本著憐憫這群被白嫖勞動力的大學生的心,白祁倒也沒拒絕。
    “啊?”鄒心傑搖頭,“咪咪是我們小區的貓。”
    那支筆在白祁修長的手中轉了一圈,他好笑的看著鄒心傑:“你要替貓要簽名?”
    前麵那些同學要to簽時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門的,估計不是小名就是各種用於網上衝浪的名字,這個咪咪實在是不像人名,白祁這才多問了一句。
    “不是隻能給別人要嗎?”從來沒追過星並且一點不了解什麽叫to簽的男大學生真誠發問。
    白祁勾了勾唇角。
    “不,可以給自己要。”他垂下眼睫,“那你叫什麽名字?”
    “鄒心傑。芻耳鄒,心髒的心,傑出的傑。”
    白祁刷刷的在那張灑金簽名版上寫了鄒心傑的名字。
    “想要簽什麽?”他又問。
    鄒心傑頁不知道,實際上他是來湊熱鬧的。
    他不知道白祁的人氣有多高,這名字偶爾能在同班女生的聊天中聽到,外麵廣告牌上也印了他的大幅廣告,鄒心傑偶爾等紅綠燈時會看兩眼。
    唯一的感覺就是長得還怪好看。
    黑發柔順,皮膚白皙,一雙眼睛眼尾略微上挑,欲語還休似的。
    鼻子也挺,嘴唇紅潤,唇形漂亮。
    隻是不知道真人會更好看些。
    他看了一眼就移不開眼睛了,沒出息的要死。
    “都行。”鄒心傑說。
    白祁便隨意寫了幾個字,將那個簽名版遞給鄒心傑。
    年輕人低頭看去,隻見上麵洋洋灑灑的寫著:“to鄒心傑:平安順遂,得償所願。”
    甚至還在末尾畫了一顆小愛心。
    鄒心傑又抬頭看向白祁,年輕人的眼睛極亮,比夏日的陽光都要耀眼。
    “你都不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麽,就能祝我得償所願?”
    白祁笑:“先祝,不要緊的。”
    年輕人仍舊執拗的看他。
    白祁摸了摸身上的衣兜,在口袋裏摸到了一枚之前去買水找零來的一元硬幣。
    “那這個給你,遇事不決,但憑天意。”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微微彎起來,“天意如何,即為所願。”
    這次對於白祁來說隻是個小插曲,但鄒心傑卻從此以後忍不住關注白祁的消息。
    甚至還混進了他的粉絲團,每天兢兢業業的進行一溜圈的打榜操作。
    他把這種心情歸咎於某種追星情節,或許過段時間就好了,畢竟他或許這輩子都和白祁沒有交集。
    直到進了遊戲。
    他是那一批最出彩的新人,麵對各大公會的招攬,毫不猶豫選擇了[神諭]。
    因為在那個副本中,神諭隊長門前雨也在,盡管是被降了等級以符合副本等級上限,但他實實在在的救了好幾次鄒心傑。
    鄒心傑知恩圖報,立刻表示要追隨門前雨這個老大。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遊戲裏那個大名鼎鼎的占星師就是他認識的那個白祁。
    遊戲內的時間流速和各個副本中不同,白祁早早就進了遊戲,而那次遊戲外的相遇正是白祁最後一次回“現實”,是為了收尾退圈的。
    後來隊友們知道了他對白祁的心思,打趣問他會不會跳去[暗度],鄒心傑頁隻堅定搖頭。
    “我如果能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我一定會追他,但隊長是我恩人,我不會因為喜歡誰就忘了報恩—當然,我一直在這頁並不是全都因為報恩了,大家都是我的家人和夥伴。”鄒心傑誠懇說。
    隨後他又補了一句:“等下...追人也隻是我單方麵的,你們不要告訴他!”
    初月嘲笑他畏首畏尾嘲笑了好久。
    沒辦法,鄒心傑每次看見白祁,自己都感覺自己說話降智。
    所幸他夠努力,在單人排行榜上的排名已經慢慢能爬進前二十了。
    有一次,他和紀冬淩的名次相同,隻是吃了姓氏首字母的虧,排在了紀冬淩下麵。
    再然後,他竟然和白祁排入了同一個遊戲副本,開局還是相同陣營。
    並且紀冬淩還不在。
    他一緊張,就容易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都往外說。
    比如說看末世小說做副本準備,再比如說自己保護的比紀冬淩更全麵。
    白祁看他的目光並沒有多熟絡,估計早就忘了之前兩人還有過一麵之緣。
    這也正常。
    白祁永遠是閃耀的,高高在上的,想擠入他視線的人不計其數。
    鄒心傑隻不過是白祁耀眼、忙碌的人生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小水花。
    但現在水花已經有資格在白祁麵前蹦躂了。
    鄒心傑最擅長和人打好關係,他性格外向又平易近人,很容易就和人打成一片。
    這批排名靠前的玩家私下裏會交換一下聯係方式,鄒心傑自然也拿到過白祁的,隻是從來沒主動聯係過。
    因為他緊張就話多,白祁似乎有點嫌棄他吵。
    直到遊戲停服更新,所有玩家都被強製回到自己的“現實”世界時。
    他心裏莫名其妙的慌亂,給白祁打了個電話。
    白祁竟然接通了。
    也是這次,他知道白祁並不算是純人類。
    他暈暈乎乎的想。
    怪不得第一眼他就挪不開眼了。
    原來是小狐狸。
    但鄒心傑又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因為那一次白祁自然是戴了美瞳,並且在簽名之前,兩人從來都沒對視過。
    一直都是鄒心傑的一見鍾情。
    喜歡白祁的一直很多,好在進了遊戲,大家都想著怎麽才能多活一天,很少有人沉溺於情情愛愛。
    但鄒心傑不同。
    他是車禍進入遊戲的,死的時候還在遺憾沒表白過,現在有了這麽好一個機會,他自然也想要抓住。
    不過他總是想要等等,再等等。
    即是膽怯,也是擔心自己不夠好。
    每次往上湊的也是他,話到嘴邊不說的也是他。
    白祁這麽通透的人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竟然也沒提起過。
    夜市算命那次是鄒心傑鼓起勇氣的試探,卻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直接讓白祁對他退避三舍。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找時間去問個明白,卻恰逢比賽要開始了,他隻能先放下私人恩怨,打算贏了比賽後再說。
    不如贏了的願望就許讓白祁答應他?
    不行不行。
    他又立刻否認了這個願望。
    這不就是強迫了嗎。
    白祁有拒絕他的權利。
    隻是沒想到竟然隻差一點,最終輸給了洛白夜的隊伍。
    他們得去打一場複活本,等筋疲力盡的結束時,最終勝利的隊伍已經揭曉。
    竟然是[暗度]。
    暗度的願望出奇的一致。
    甚至擔心一份願望的力量不夠,他們同樣的願望許了五次。
    給所有玩家一次選擇離開或者留下的機會。
    鄒心傑難得去找了一次白祁。
    “你會回去嗎?”他認真問。
    白祁點頭:“當然啦,能走我肯定會走的。”
    鄒心傑點頭,鄭重的和他說:“那下次見。”
    白祁微笑衝他揮手。
    心裏想的卻是什麽下次見。
    再也不見。
    但他不知道的是,鄒心傑前腳出了[暗度]的大門,後腳就在身上摸出了一枚一元硬幣。
    很少有人知道鄒心傑的通行證是一枚一元硬幣,甚至稀有度到達了ssr。
    而這枚硬幣就是之前白祁送給他的那一枚。
    硬幣被他擱在指尖,又輕輕一彈。
    他盯著高速旋轉的硬幣升起又落下。
    遇事不決,但憑天意。
    “叮啷——”
    硬幣砸落在地上。
    天意如何,即為所願。
    【係統提示:玩家鄒心傑是否決定退出遊戲?】
    【請謹慎選擇,退出後再次回歸機會渺茫,並且會抹除一切遊戲記憶,回收所有積分和道具】
    鄒心傑毫不猶豫的做了選擇。
    【玩家確定不退出遊戲?一經確認,無法更改】
    【確定】
    【已確定玩家選擇】
    【dusk歡迎您,永久玩家鄒心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