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悶，還有些壓抑了。
    五千蔣家軍團的將士們，都沒有出聲，都靜靜的看著蔣夫人。
    也都在等待一個結果。
    或許那個結果，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壓抑的氣氛，
    足足持續了一刻鍾左右，
    陳莉等六個寡婦，和老七媳婦，七個蔣家媳婦的額頭都磕得頭破血流時，
    蔣夫人終於開口，
    “既然老七你心意已決。媽，也就不攔你了。你想去就去吧。去了那邊後，媽也不希望你能夠做出些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兒來！媽，媽……隻想求你一件事！”
    “撲通~”
    話說到這裏，
    蔣夫人忽然跪下了。
    “什麽？”
    自古以來，一直都是子女給父母下跪，
    從來就沒有父母給子女下跪的。
    蔣夫人竟然給子女們跪下，
    這可是不合規矩的事啊。
    此畫麵一出，
    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不僅五千蔣家軍團的將士們如此，
    老七等人更是如此。
    愣了愣，
    紛紛回過神來。
    老七第一個抓住了媽媽的手臂，要把媽媽蔣夫人扶起來。
    卻被蔣夫人阻止。
    “媽，您這是幹什麽啊？”
    “我可是您兒子，世上哪有當媽的給做兒子的下跪的。您快起來。快起來啊！”
    老七不停的勸說，還要扶起蔣夫人，
    但蔣夫人仍舊不肯。
    見狀，
    陳莉等七個蔣家媳婦也慌了神。
    讓母親給她們下跪，是倒反天罡啊，
    是要折壽的。
    傳了出去，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們哪裏敢接受啊？
    一個個紛紛起身，便要把蔣夫人扶起。
    眼看蔣夫人就要被扶起來，
    忽然，蔣夫人用力的把老七們的手一下子全都甩開。
    道，
    “都給我停下。聽我說！你們要是不聽我說的話，我就長跪不起！”
    “……”
    此話一出，
    所有人都愣住，不得不停下，
    靜靜地看著蔣夫人，想聽聽老夫人到底要幹嘛，要說些什麽。
    蔣夫人探出手摸著兒子老七，
    “老七，我兒，你在哪呢？靠近些，讓媽摸摸你的臉！”
    “媽，我在這呢。”
    老七立刻把臉湊了上去，
    把蔣夫人的手放在他的臉上。
    蔣夫人摸啊摸，摸啊摸，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老七的臉，明明就那麽大，
    可在蔣夫人那，仿佛變成了無窮大，
    怎麽摸，也摸不完，怎麽摸，也摸不夠。
    蔣家五千軍團將士們知道，
    蔣夫人不是摸不夠，
    也不是摸不完，
    她呀，是擔心這次不摸多次，下次，想摸，也沒機會摸了。
    這是一個老母親，牽掛和擔心自己兒子啊。
    常言道，
    兒行千裏母擔憂！
    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
    無私付出，從來就不奢求兒女們會有什麽回報，
    一輩子呀，
    隻求自己的兒女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行。
    老七也明白了媽媽的心中所想，
    他一句話也沒說，
    任由媽媽在那摸啊摸，摸啊摸。
    看著媽媽摸摸自己的臉，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呀，
    他和小夥伴們玩泥巴，臉上花了，髒了，都是媽媽替他擦幹淨的，
    生病發燒了，也是媽媽在陪伴他，摸著他發燙的額頭。
    後來他長大了，
    成了壯年，
    很少生病了，
    那種被媽媽摸摸發燙的額頭，被媽媽擦擦弄髒了臉的畫麵，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而現在，
    媽媽摸著他的臉，
    讓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天真無邪，什麽也不懂的童年小孩了。
    “媽！”
    “您——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兒子聽著呢！”
    一會後，老七忍不住的開了口，催了句。
    蔣夫人聞言，不得不停下。
    沉默了些許，
    道，“兒呀，你爸說老鷹長大了，遲早要飛上天的。”
    “他要你去西北當兵，是想讓你為你的六個哥哥報仇，也順便殺狗韃子，守護我們的國家！”
    “媽呢，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農家婦女！不懂什麽國家大事，也不懂什麽大道理！”
    “媽呀，隻知道你是媽十月懷胎，從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媽是真的舍不得你呀！”
    “但媽也知道，你已經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天天跟在你六個哥哥屁股上跑的，流鼻涕的小哭娃兒了！”
    “你有了自己的主意，媽，要是還阻攔你，隻會讓你更不快樂！遲早你還是會偷偷的溜走的！”
    “與其那樣，媽媽倒不如聽你爸爸的話，讓你去吧！”
    “媽，謝謝您。”
    聞言，老七非常感動。
    “不過你去可以，媽呀，還有幾句話要交代！”蔣夫人又說。
    “媽，您還要說什麽，都說了吧！”老七說。
    “媽不求你能夠在戰場上拚出個什麽名堂來。也不求你將來能夠當上什麽將軍，衣錦還鄉。媽呀，隻求你一個。希望你能夠答應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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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麽？媽，您說吧！”老七點點頭。
    “要活著，一定要活著回來。可以嗎？”
    蔣夫人說完，她那雙老手忽然變得顫抖起來。
    她是真的害怕再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她——真的是頂不住了。
    真的啊！
    聞言，
    現場又一次變得沉寂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周圍的空氣這一刻，仿佛也凝固了似的，
    靜得一根頭發要是掉下去，都能聽得見。
    都不知道老七到底會怎麽回答。
    畢竟打仗不是兒戲，
    隻要是戰爭，就會死人。
    而死的會是誰，在戰場上沒人能夠保證。
    即便是你身為全軍統帥，也無法保證。
    因為就算是統帥，也難免也有隕落的時候。
    所以要讓老七活著回來，
    這完全就是個無解的命題。
    也是一種無解的奢望。
    老七到底會怎麽回答呢？
    所有人都很好奇。
    “老七，我的兒啊，你能答應媽嗎？可以活著回來嗎？”
    聽老七沒有回話，蔣夫人又問了一次。
    “七哥，媽，在問你話呢。”
    老八在一旁拉了拉發愣的老七。
    老七終於回過了神，
    定了定神，看著母親那蒼老的臉，還有早已哭瞎的雙眼，
    和額頭上能夠裝下一根鉛筆的深皺紋，
    許久後，他才開口回答，“能！”
    “老七，我的兒呀，你……你剛才說……說什麽來的？”
    蔣夫人仿佛聽錯了似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複問了一次。
    “媽，我說能！能活著回來！”
    老七也摸著媽媽的額頭，皺紋很深很深，早已沒有了他小時候的那般光滑，白皙。
    但，在他眼中，
    媽媽，永遠都是最美的。
    這個世界上，媽媽，是最漂亮的女人。
    隻有唯一，
    沒有其他。
    他在媽媽的額頭上吻了下。
    又一次說道，“媽，您放心。我答應您，一定活著回來。因為我還要活著回來多生幾個孩子。還要看著老八娶妻生子呢。還要看著我蔣家一脈人丁興旺呢。還要天天陪伴在我六個哥哥的墳前，跟他們說話呢！還有——”
    看著媽媽的那雙看不見的雙眼，
    老七有些哽咽，“還要給您和爸，養老送終呢！”
    “老七，我的兒呀！”
    聽了這話，
    蔣夫人又一次把老七緊緊地抱在懷裏。
    想哭，卻哭不出眼淚，
    唯有口水代替了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去，
    全都落在了老七的頭發上。
    “媽！不是說了嗎，我保證會活著回來，給您和爸養老送終呢。您還哭什麽？”
    “媽，不是哭，是高興。是高興啊！”
    蔣夫人解釋了下，才不舍的鬆開，
    “老七，我的兒呀。你記住你的話。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活著回來！媽，還等著你回來給我和你爸養老送終。這是你對媽的承諾。不許反悔啊！”
    “媽放心，我說到就做到！”老七再次保證。
    “好好好！”
    蔣夫人忽然笑了。
    隻要兒子能平安歸來，
    她就放心了。
    “陳莉啊，方芳，你們也都是好孩子。”
    “媽，您笑起來真好看！”
    陳莉點讚。
    “對。媽笑起來，世間最美啦！”方芳也點了個讚。
    “哈哈~”
    眾人都笑了。
    “爸！”
    老七望向了父親蔣家家主。
    蔣家家主拉著老七的手，來到了老帥麵前。
    “老帥，老七，我就把他交給您了。要求不高，就希望他能給他六個死去的哥哥報仇，多殺幾個狗韃子就行！”
    “蔣先生放心。等他到了軍中，我親自調教他！直到他出師後，再讓他上戰場。不出師，絕對不讓他上去！”
    老帥做出承諾。
    “有勞了！”蔣家家主放寬了心，在老七的肩膀上拍了拍三下，
    “老七，走吧。去做你該做的事去吧！我和你媽，還有六個嫂子，你媳婦，還有你弟，在家裏等你凱旋歸來！”
    “撲通~”
    老七又跪在了地上。
    “老七，你這是幹什麽？”
    “爸，孩兒暫時不能在您身邊盡孝了。對不起！”
    “砰砰砰~”
    老七連續磕了三個頭。
    “行了。去吧。多殺幾個狗韃子。為你的六個哥哥報仇！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嗯！”
    老七點點頭，他想哭。
    但始終忍著沒有哭出來。
    “老公！”
    老七媳婦撲過來抱住了老七。
    這一走，
    再次回來時，不知是何年？
    老七媳婦心裏當然有萬般不舍。
    “媳婦，別哭。等我回來！到時候，我一定讓你生他七八個大胖小子！”
    “嗯。”老七媳婦笑了。
    老七給老七媳婦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就對了。在家等著我回來。”
    “嗯！”
    老七媳婦點點頭。
    “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六嫂，來來來，擁抱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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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展開雙臂，要去擁抱。
    卻被老大媳婦陳莉一腳踢開，“滾！誰要你抱啊。”
    “對，離遠點！”
    “別靠近了！”
    ……
    看著六個嫂子嫌棄的模樣，老七很尬很尬。
    “哈哈~”
    下一秒，六個嫂子都笑噴。
    手指著老七，笑的花枝招展。
    “逗你玩呢。來抱抱吧！”
    陳莉第一個抱住了老七。
    “七弟，一定要活著回來哦！”
    “嗯！”
    二嫂也走過來保住了老七，“要說話算話！”
    “嗯！”
    三嫂拉開了二嫂，把老七緊緊地抱著，“你要是不回來，我跑去找你??你的嘴！”
    “……”
    ……
    一個接著一個，
    很快，六個嫂子都和老七擁抱完畢。
    最後輪到了老八，
    蔣家最小的一個男丁。
    “八弟！”
    “七哥！”
    兩兄弟擁抱在一塊，
    老七說，“我不在家的日子裏，你有空，就多陪陪咱爸咱媽。可能的話，幫家裏多幹點活。不要讓六個嫂嫂太累。”
    “七哥放心。我雖然還是學生，但不小了。”老七拍拍胸膛保證。
    “你小子。好樣的。”在老八胸膛上捶了錘，老七笑了。
    轉身來到蔣家軍團五千將士們當中，
    最後向家人揮揮手，“爸媽，嫂嫂們，媳婦，八弟，我去了。”
    “一路順風！”
    “活著回來！”
    “衣錦還鄉！”
    ……
    蔣家夫婦倆，陳莉七個女子，還有老八看著遠去的老七，還有五千蔣家軍團將士的們背影，不斷的揮手。
    看著背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一直沒哭泣的蔣家家主眼眶裏竟然悄然的滴落下了幾滴眼淚。
    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
    可又有誰知道，其實兒行千裏，做父親的，比做母親的更擔憂。
    隻是自古以來，
    母親的感情都表現的很直接化，
    但做父親的，卻都很含蓄，把對子女的擔憂都埋藏在心裏。
    蔣家家主也不例外。
    看著兒子越行越遠的背影，
    他知道，
    七兒子這一去，
    或許凶多吉少了。
    真要期待他活著回來，
    比中獎還難。
    但他還是不得不讓七兒子去。
    因為有國才有家。
    六個兒子用生命譜寫出了一段護國悲壯故事，
    作為他們的老子，
    若不是歲數大了，
    他也想去上沙場殺敵。
    所以隻能讓七兒子去了。
    希望七兒子代替他，延續六個兒子的路，繼續征戰沙場，讓蔣家這個姓，一直飄蕩在祖國西北邊疆的空氣裏，
    成為八國狗韃子的噩夢。
    為孱弱的大夏王朝爭一口氣，爭取更多的時間。
    不然，
    八國狗韃子真要是攻破了甘省，
    到時候，接下來就會深入腹地，
    真到那個時候，
    大夏王朝整個國土上的億萬同胞，都不會再有安寧的好日子可過了。
    好不容易太平了七十多年的大夏土地上，又會陷入全麵的戰火之中。
    那麽無數先烈們用鮮血前仆後繼，才能換來的太平大夏，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不。
    絕對不可以！
    先烈們用一代人打完了三代人的仗，
    目的是什麽，
    不就是求得大夏富強，安康嗎？
    作為後輩，不能讓先輩們的血白流。
    為了萬裏河山，為了大夏安寧，
    兒子呀，你可一定要多殺幾個狗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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