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夢嵐看見對方這一手，頓時呆住了。
    從未看見有人主動將第一枚棋子，放在四角之上，因為此處乃是絕地，自斷其氣。
    黑白二子遙相對應，天涯路遠，豈不正是她夫妻二人的隱喻？
    她心中一陣隱痛，思緒瞬間亂起來，還是巫山雨在背後輕輕捶背，才讓她調整心情，重新將注意力轉回到棋盤之上。
    可惜事與願違，連下三局，盤盤皆輸。
    第一盤尚隻丟失十來子，第二盤直接中盤崩潰，最後一盤更是不堪，開局才落幾子，夢嵐便推子認輸了。
    也許是對方剛才的話，深深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原本和夫君相差不大的棋力，此刻完全混亂了。
    “母親，你且休息一會，讓我來！”
    王若扶著母親的手臂，安慰一笑。
    夢嵐臉色十分蒼白，全身軟綿綿的，從棋盤位置上下來的時候，差點摔倒。
    幸好司空雪和巫山雨連忙扶住，變化一張石椅，讓她坐下。
    也許是三冬暖說的話太過絕對，想到自己和夫君再也無法相見，她難過得四肢無力，心神渙散。
    “前輩，你剛才所說不一定對，我倒有信心，我和父親以及母親，定能夠團圓的，不知我若是下棋贏了你，你可否改口？”
    王若盯著對方眼睛，鄭重地問道。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先贏了我再說！”
    三冬暖沒有把話說死，隻是微微一笑。
    “好，小黑，看你的了！”
    王若單手一揮，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飛身出現，大大咧咧地坐在棋凳之上。
    “咦，竟有這等同心化身，實在是有些罕見呀！”
    三冬暖看見小黑，忍不住驚訝一句。
    “同心化身？”
    王若心中苦笑一下，無奈地搖搖頭。
    對方和自己隻是契約關係，不知為何，上次重鑄蓮花化身，長成了他的模樣，令他啼笑皆非。
    “明明白白胖胖，偏偏要叫小黑，你先下吧！”
    三冬暖不置可否，點頭示意。
    “我想先問前輩一句，弈的意義何在？”
    小黑同古月文通這位天下第一高手學了很久，早就青出於藍，對圍棋的理解，十分深刻，此刻反問起對方來。
    “弈，不就是博輸贏，定生死麽？”
    “嗬嗬，前輩如果隻是這樣理解的話，這盤棋，我贏定了！”
    小黑嗬嗬一笑，摸出一枚黑子，隨意放在盤中的四線之上。
    “何以見得？”
    三冬暖毫不示弱，也取出一枚白子，放在另外一側。
    “凡對弈者，莫不是想要將對方殺得丟盔棄甲，拱手投降而感到快樂。豈不知，這棋道，原本乃是供人們閑暇玩樂之物，太過追求勝負，反而丟了本心！”
    小黑又摸出一枚黑子，放在剛才的黑棋旁邊。
    “像你這樣的說法，豈不是沒有上進心？沒有持之以恒的不懈追求，如何能到達對弈的巔峰？”
    三冬暖根本不讚同對方的解釋，嘲諷起來。
    “真正的巔峰，不是完全靠近乎癡迷的追求和勝負心，而是寓物於樂，真心喜愛，神浸其中，忘乎所以。所以，我根本不管你和王若的賭注，我隻關心這盤棋，樂在其中而已。”
    小黑說完這話，兩手一攤，摸出一子，再次放在兩枚黑棋的旁邊。
    “三星連珠？”
    三冬暖臉色開始凝重起來，不再說話，仔細思考，良久，方才在黑子邊上，落下一顆白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巫山雨和司空雪都有些感悟，似乎隱隱抓住了什麽。
    “夫君，做一件事情，難道真的要無欲無求，才能得到最好的結果麽？”
    巫山雨最後忍不住，還是悄悄傳音問道。
    “非也，沒有目標，就沒有動力和希望，也不會有更好的作為。小黑說的話，不過是表明一種每臨大事有靜氣的心態，更是一種笑看浮沉的豁達而已。”
    王若微微一笑，傳音回答。
    他心中清楚，除了這些，小黑不過是用了惑心之計，先動搖對方堅定的信念，摧毀對方必勝的意誌，從而贏得這一局的勝利。
    不過對方乃是不知多少萬年的老狐狸，小黑這一招，肯定是無功而返了。
    但真正沒有勝負心的人，許多事情，真的能夠做到極致。
    畢竟越在乎，越著急，越著急，越混亂。
    此刻棋盤上戰局膠著，王若也無暇和巫山雨等人閑聊，目光轉移過去。
    巫山雨和司空雪等人，則盤腿坐在他的身後，各有所思。
    日出日落，晝夜交替。
    不知不覺，這一盤棋，竟然下了半月之久。
    到了後來，兩人每落一子，都要耗費數個時辰的時間，讓旁邊觀戰的王若等人，昏昏欲睡。
    特別是巫山雨和司空雪二人，根本不敢動用心力計算棋數，唯恐越看越暈，遭到反噬。
    “我輸了！”
    就在眾人獨自圍坐，竊竊私語之時，突然聽見三冬暖長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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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贏了？”
    王若幾人瞬間跳起來，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前輩神機妙算，比起當年的古月文通，還要厲害一些，不過卻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走錯一步，讓我僥幸贏了半子，實在是不勝感激！”
    小黑突然站起來，朝著對方深深鞠了一躬，神色十分恭敬。
    他早已得到古月文通的一身傳承，棋藝、丹道冠絕天下，可惜一直沒有展示的機會。
    如果給他一個上好的丹爐和一片藥園，說不定各種靈丹妙藥，早已層出不窮了。
    “走錯一步？”
    王若聽到此話，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要知道修為到了無相這種境界，豈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就在此時，三冬暖抬起腦袋，朝著王若輕輕眨了一下眼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多謝前輩開恩，我代表夫君和若兒等人，多謝了！”
    夢嵐心知肚明，趕緊站起來作揖。
    “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你們不用太過客氣，有什麽話，就問吧。如果沒有，我馬上打開傳送法陣，送你們上去！”
    三冬暖單手一抹，將棋盤上的棋子收起來，擺手笑道。
    聽到此話，眾人心潮激蕩。
    夢嵐首先問道：
    “我夫君王藺，不知現在何處？”
    三冬暖沒有猶豫，臉現追思之色，娓娓道來。
    “十餘年前，他來到我的麵前，請求一局，我欣然應戰！”
    “他的棋藝很好，不過略遜我一籌，下到一半，我見他麵帶愁容，忍不住出言相問。”
    “於是他將自己的經曆講出來，說在此絕地枯等，不如主動尋找一線生機，要去救他的妻兒。”
    “我被其決心感動，棋沒下完，主動放行。唯恐他隕落於四重天魔頭之手，還指點了他一條曲徑通幽之路，也不知他是否真逃了出去？”
    說到此處，對方還歎了一口氣。
    “才走十餘年？我的夫君呀！”
    夢嵐一屁股坐在地上，露出悔意。
    很明顯，當年二人共同跳下絕塵淵，隻得王藺一人逃脫。
    他在這失落空間之中，苦苦等候，盼望著總有一天，夢嵐會跳下來與他相聚。
    可惜等來等去，等了一百多年，終於按捺不住，主動尋找出路去了。
    若是他耐住性子，多等些歲月，家人團圓，就有極大可能，一家人在此地幸福生活，再也不必東奔西跑了。
    當然，王若不一定留下來，畢竟他的心目中，想要追求長生之道，想與天地同壽。
    “四重天的魔頭？不知厲不厲害？”
    巫山雨抓住其中一個關鍵字眼，有些忐忑地問道。
    “當然厲害，和我差不多吧，反正每隔百年，我倆都要大戰一場，難分生死！”
    三冬暖嗬嗬一笑，頗有些無奈的意思。
    “你們分屬不同空間，如何應戰？”
    王若眉頭一皺，有些不解。
    “每過百年，這兩層空間自動融合，我們就見麵了。平日裏被牢牢鎖在這方天地，哪裏也去不了！”
    三冬暖歎了一口氣。
    眾人聽到此話，心中皆是一動。
    對方乃是無相大能，卻不能到處行走，好像被人關押在此的樣子，令人十分疑惑。
    “敢問前輩，四重天的魔頭叫什麽名字，和你是什麽關係？”
    司空雪聽說過夢嵐講述天族始祖和魔族始祖的傳說，見此良機，忍不住問道。
    這個問題可是很關鍵的，眾人都忍不住豎起耳朵，靜心傾聽。
    “我叫他六月寒，至於什麽關係，唉，說來話長了！”
    三冬暖有些唏噓的樣子，想起了遙遠的過去。
    “你們對修道的理解和層次是怎麽劃分的？”
    他突然扭過臉來，對著眾人奇怪的問道。
    “修道就是追求長生，境界分為鳳初、琴心、騰雲、元嬰、乾元、無相和太清。”
    巫山雨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太清之上呢？”
    “太清之上？”
    眾人一愣，麵麵相覷。
    她們從小到大，認知中就隻有太清境界，從未聽說上麵還有層級劃分，也想象不到還能怎麽劃分。
    “不是太清境界，就能與天地同壽了麽，難道還有更厲害的境界修為？”
    眾人無法回答，王若心中震撼，隻能反問回來。
    “那是當然，據我所知，起碼還有四重境界！”
    三冬暖伸出四個指頭，凝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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