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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魂消散

    “丫頭, 丫頭你快醒醒。”

    在一片朦朧之中，何辜聽見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依稀能看見一個透明的身影。

    是辛嘯天。

    他的魂體變得稀薄了很多, 與之前比起來，現在更像是一口氣就能吹散一般。

    何辜有些震驚：“太爺爺, 你怎麽在這裏？”

    她坐起身來,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處於一片朦朧的空間之中,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隻剩下了辛嘯天一個人影。

    這應該是某處意識空間。

    辛嘯天輕飄飄地朝著她的方向飛來, 他繞著何辜飄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麵前。

    辛嘯天：“我早說過你不對勁，原來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雖然說著驚世駭俗的話，但他的語氣並不沉重, 反而像是非常有興趣，也對這件事接受良好。

    看出她的驚詫，辛嘯天忙不疊地解釋道：“沒有審問你的意思，隻是有些驚訝。許多之前疑惑的事情在現在也得到了解答。”

    何辜疑惑地看著他。

    辛嘯天又繼續說：“在我還活著的時候, 就突然出現了一波實力雄厚但從前從未有名氣的人, 由於為首的那人一直像一個影子一樣，我們將他稱呼為幽影。詳細的事情祁和安應該也告訴你了, 現在想來, 幽影大抵和你來自同樣的地方。”

    這個事情何辜早已在惠清大師那裏知曉了，但辛嘯天去世這麽多年, 僅僅是一縷殘魂都可以看明白她和那人的淵源, 足以看出辛嘯天在活著時是多麽的厲害。

    何辜點頭：“確實是這樣的, 惠清大師也是這樣告訴我的。”

    “惠清啊……”辛嘯天陷入了回憶之中，他喃喃道：“我離開的時候惠清都還是個小孩子。”

    世事的變遷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辛嘯天, 屬於他的時代早已過去，他早該離開了。

    他忽然開口問道：“說起來你那對象身上就有一些佛法的痕跡。”

    何辜：“他體質特殊，容易吸引邪惡的人，所以從小被大師教導，自然沾染了一些。”

    辛嘯天背著手望著天，他在心底思忖著什麽。

    “不止，他給我的感覺和你差不多，論起來，說不定與你來自同樣的地方。”

    何辜愣了愣。

    她早就有這個猜測了。

    “但是他沒有記憶……”

    辛嘯天打斷道：“他和你不一樣，你是投胎來的，他本來就不該來這裏，所以他沒多少時間了。”

    “轟”的一聲，何辜感覺腦袋被重重地敲了一記，她甚至覺得自己都在此刻宕機，原本簡單的一句話在她的腦海裏卻變得非常雜亂，讓她一時接受不了這句話裏隱含的意思。

    見狀，辛嘯天威嚴的神色之中又露出了一絲不忍，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但我不擅長這些，你們又屬於別的世界，說不定還是有解決的法子。你還是快些醒來比較好，外麵還有很多人等著你。”

    說起這個，何辜才想起辛嘯天並沒有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太爺爺，您還沒有說您怎麽出現在這裏了？”

    辛嘯天大手一揮，一道巨幕就出現在了何辜的眼前，巨幕上的畫麵緩緩動了起來。

    何辜看見一隻巨龍從黑壓壓的烏雲之中沖了出來，她以壓倒性的優勢將朱鳥製服，然後急吼吼地沖過來接住了她。

    何辜詫異：“小黑龍？”

    辛嘯天頷首：“沒錯，我們今日通過那道傳送陣發現了連接的地方有異動，她擔心你，所以來救你了。”

    辛嘯天有些別扭地隱去了自己的參與。

    小黑龍卻不依。

    她不知道從哪裏鑽了進來，然後嗖嗖嗖地飛到了辛嘯天的身邊，縮小了數倍，盤旋在了他的腦袋上。

    “老不點，明明是你擔心她，所以才催著我來的，我還放了好多血呢，你要賠我！”

    辛嘯天的臉頓時拉了下來：“賠賠賠，整日都想著賠，你怎麽還不回去？那陣法沒有你鎮守，若是出事了怎麽辦！”

    小黑龍打了一個響鼻，她不屑地翻了翻白眼，然後遊弋到了何辜的身邊，蹭了蹭她的手心：“所以我來看看她怎麽還不醒呀。”

    她擡起頭看著何辜：“你要是再不醒，外麵就要亂套了，你的雄性也要死翹翹啦。”

    鄭譯卿！

    何辜急了起來，她利落地從地上翻起身來，在離開之前，她卻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她停住腳步，又轉過身去看了看一人一龍。

    小黑龍一臉無辜地歪著腦袋看著她，辛嘯天臉上掛著笑意，但是怎麽看怎麽淒涼。

    何辜篤定道：“你們倆有事情瞞著我。”

    小黑龍那燈籠大的眼珠子慌亂地眨巴起來，她甚至都不敢看向何辜，隻一個勁地移開視線，強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什麽啊，你在胡說什麽，我們什麽都沒有做啊。”

    辛嘯天怒其不爭。

    這奶娃娃龍一點演技都沒有，它的表現簡直不能再明顯了，這不是明擺著他們有事情瞞著何辜嘛。

    辛嘯天催促著何辜離開：“哪有事情瞞著你，倒是你，你再不出去想想辦法，你的小對象是真的要死了。”

    何辜定定地站在原地，一點都沒挪動，她大有一副打破鐵鍋問到底的架勢：“你們一定有事情瞞著我。”

    辛嘯天卻半點都不想告訴她。

    他和小黑龍對視一眼，然後默契地動手將何辜打了出去。

    她聽見那道聲音變得蒼老了許多：“這是我欠小寒的。在死後幾十年還能看見你這樣有出息的曾孫，是我的幸運，那些事情就從我這裏結束吧。”

    何辜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她的身子不斷地下墜，然後在極速墜落之後砸進了一團溫暖的光之中。

    她猛地睜開眼睛。

    鼻尖充斥著屬於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緊接著身邊開始有了動靜，一大批人朝著她的方向湧了過來。

    小章：“嗚嗚嗚嗚，姐你終於醒了，真的嚇死我了。”

    喬立輔鬆了一口氣：“醒了就好。”

    徐茶月激動得都要哭出來了：“姐姐你沒事就好。”

    何辜僵硬地動了動眼珠子，她一時間還沒有適應現在的狀況。

    辛挽寒拄著拐杖走了過來，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但看見何辜醒來之時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小辜醒了呀，難受嗎？奶奶讓人給你準備吃的。”

    許是因為家裏的小輩齊刷刷地在這一天出事，辛挽寒與喬立輔在一夜之間就愁得蒼老了許多，頭上更是變得白花花的一片，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很多。

    何辜的視線定在了辛挽寒的身上。

    她猛地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辛嘯天他要幹什麽！

    門外忽然響起了護士的聲音：“喬雲莞家屬在嗎？喬雲莞這裏忽然出現了一些狀況。”

    喬雲莞！

    辛嘯天！

    她知道辛嘯天要幹什麽了，辛嘯天是想用小黑龍的血為引，通過血脈禁術將喬雲莞救回來！

    何辜急得連鞋都沒穿，她掀開被子就想要沖出去，但是在腳接觸到地麵的時候，她還是不適應地腿軟了一瞬。

    辛挽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小辜你要去哪裏？”

    何辜在她的攙扶之下勉強穩住了身子。

    她直視著辛挽寒關切的眼神，卻在這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奶奶……”

    辛挽寒神色關切地看著她。

    “誒，怎麽了？”

    何辜鼻頭一酸，她將頭埋進了辛挽寒的懷裏，她悶悶地說道：“我們去看姐姐吧，他等你很久了。”

    旁人或許以為“ta”說的是她，但辛挽寒卻敏銳地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她的身子一僵，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了頭頂，渾身上下都被一種難言的情感充斥。

    “他……”

    辛挽寒難以想象發生了什麽。

    倒是喬立輔很快反應過來，他走到了辛挽寒的身邊，將她扶住：“我們去看看。”

    一路上，辛挽寒一直處於有一點排斥的狀態，她下意識地排斥即將到來的那個結果。

    終於走到了病房外麵，喬望鬆夫婦也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

    喬望鬆：“小莞剛剛醒了。”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辛挽寒一眼：“媽，他還在。”

    剛剛進入病房的時候，喬望鬆也被嚇了一跳，但辛嘯天離開的時候他已經大了，所以記得他的模樣。

    喬望鬆替他們打開了房門，低聲道：“小辜陪奶奶進去吧。”

    辛挽寒緊緊地握住了身旁何辜的手，隻有在接觸到她溫熱的皮膚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依舊活著。

    進入病房，她的視線先落在了戴著呼吸機的喬雲莞身上，接著又移向了飄在角落裏的那道透明的影子。

    在離開意識空間到現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辛嘯天已經幾乎變成了透明的模樣，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出那裏有一個影子。

    視頻對話的沖擊力遠遠比不上親眼目睹的那一刻，辛挽寒渾身抖個不停，複雜的情緒堵在她的胸口，悶悶得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盡管她已經看不清辛嘯天的模樣，但來源於血脈的共鳴依舊牽動著她的心弦，她嘗試著放開了何辜的手，顫顫巍巍地，一步一步地朝著辛嘯天的方向走去。

    “父親……”

    辛挽寒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辛嘯天的模樣。

    空氣中傳來了時隔四十多年的回應：“嗯，小寒，我在。”

    這一刻，辛挽寒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淚意，淚珠大顆大顆地從臉側滑落，朦朧的水光遮住了她的視線，連帶著那道虛影也在淚光之中逐漸消失。

    “父親……父親……”

    辛挽寒彷徨地伸出手，她想要抓著辛嘯天，可是什麽也沒有抓到。

    辛嘯天的殘魂在這一刻消散在了空氣中。

    微風吹起了窗簾，輕輕撫摸在了辛挽寒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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