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房門，李勝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桌子旁，劉苑也是悲哀的樣子。

    “還坐在這裏幹什麽？韓鴦就不管了嗎？後事就不處理了嗎？”

    聽到李雍的怒喝聲，李勝和劉苑都被嚇到。

    “父皇。”

    “別父皇父皇的喊，你的妻子還沒人料理後事，你就跟個死人一樣坐在這裏，是要等她回魂嗎？”

    作為久經沙場的皇帝，李雍最見不得一個男人出了事就和女人一樣哭哭啼啼，這完全是廢物。

    罵完李勝，李雍又來到床邊，韓鴦基本上是沒活過來的可能了。

    “齊王妃的葬禮，由禮部製定，就下葬到濟臨城孝穆皇後的穆陵旁。”

    “兒臣明白。”

    李勝抹幹淨臉上的淚痕，低頭跟在李雍身後。

    “人死不可複生，你要放寬心。喪葬禮儀就在京師齊王府舉行，然後你送葬回濟臨城。”

    看著自己的兒子，李雍有些無奈，當真是人命天定，他這個皇帝也無可奈何。

    從齊王府出來，李雍又急忙趕去景明殿，他要下達有關齊王妃喪葬的詔書，讓禮部和工部去辦。

    劉苑還在齊王府，李乾跟著李雍回到景明殿，李雍對李乾說：“你也去齊王府陪著你大哥，今天就不勞煩你和我一起處理政務。”

    “兒臣告退。”

    李雍認為李勝太過悲哀，恐怕無法好好料理韓鴦的後事，就讓李乾這個李勝的兄弟去幫襯一下。

    還有通知韓家人的事，也要去做，畢竟韓家人也是韓鴦的親族。

    晚膳李雍在鍾韻那裏用過，鍾韻原本想讓李雍在她這裏留宿，不過李雍還是決定去劉苑寢宮。

    李雍剛到，劉苑也正好回來。

    “齊王怎麽樣？”

    “被你訓了一下，又有太子幫襯，自然是好多了。”

    本來今天是劉苑要當皇祖母的日子，可惜卻變成喪事。

    “唉！”

    劉苑坐到椅子上，輕歎一口氣。

    “齊王的事，確實是難以預料。”

    心裏縱然有萬千言，李雍也隻是說出這一句話。

    門外李婉的乳母緩緩走進來：“皇後娘娘，今晚小公主也是由我帶嗎？”

    “不了，把婉兒帶過來吧。”

    “是。”

    大人悲傷的心，會得到孩童的治愈。

    小小的李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的母後突然將自己交給乳母，然後就離去，直到晚上又回來。

    被自己母親抱住的李婉，開心的笑起來，她將自己的頭埋進母親的懷裏。

    “還是這些孩童好，什麽都不知道，隻明白難過哭，開心笑。”

    說完，劉苑輕輕親了一下李婉的額頭。

    有關齊王妃的喪禮，禮部官員不敢馬虎，因為這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再三過問的，可見其重視度。

    工部已經將齊王妃的靈柩趕製出來，整個齊王府，也按禮部的規劃布置。

    李雍和劉苑帶著其他子女罕見的一起到達齊王府，那些小皇子和公主懵懂的穿著相應的服飾，去祭拜自己的嫂嫂。

    公主和皇子大致來齊王府轉一圈，就被他們母妃的宮女帶回去，隻留下李乾和李戎還在齊王府。

    “哥，你說皇嫂會不會像齊王妃一樣？”

    趁著李乾一個空檔，李戎小聲對李乾說。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聽到自己哥哥的話，李戎猜到自己又說錯話，忙閉嘴不談。

    作為皇帝，李雍自然不能久留在齊王府，他喊來李乾。

    “你大哥這裏就由你料理，朕和皇後先回去。”

    “三弟也留在這裏嗎？”

    想到李戎，李雍感覺他應該不會鬧出什麽問題，就打算讓他留在這裏。

    “看好你三弟，這樣的事，你們三兄弟要好好幫襯。”

    “兒臣明白。”

    皇帝和皇後的儀仗慢慢離開齊王府，李戎不會對嫂子的離世有什麽悲哀，但想到自己今日不用到先生那裏上學，就開心不已。

    不過他不能表露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笑容與周圍人的哭喪臉是如此的不匹配。

    “別傻站在這裏，去靈堂看一看。”

    聽到二哥的命令，李戎自然不敢違抗。

    “好，我明白了。”

    在馬車裏，李雍正好想起青陽道人剛回京師，於是他派人去召見青陽道人去景明殿。

    從殿外進來的青陽道人，朝李雍剛行完禮，李雍就詢問他。

    “道長，朕的長子能有後嗎？”

    “陛下，這樣的事，臣無法預料。”

    對於青陽道人，李雍一直認為他能通曉一些陰陽數理，但沒想到他居然說什麽無法預料。

    “陛下不必驚訝，人命乃天數，凡言能通人命者，皆是虛言。”

    青陽道人看出李雍的驚訝，於是出口解釋。

    “人命為天數不可通，那道長如何知曉朕是天子？”

    “人命固然不可知，然國運大勢可以知之。臣不知凡人命運如何，但知天下大勢之變化。”

    如果一個人可以知道天下人的命運，那他改動凡人的命運後，是否和他所知的那個命運一樣？

    如果不能改動，那知曉的意義何在，況且但凡知道細致的凡人命運，又如何不會有改動。

    人不可知未來之路，隻能觀未來之勢。

    所謂知曉凡人命運者，皆是虛妄。

    “朕本想問問道長人生之事，看來也是想多了。”

    青陽道人微微一笑。

    “陛下，人生皆在自己，上蒼從未規劃人之一生，但梳理人世大道，供凡人經曆。”

    “你的意思是說，上蒼製定法則，然後由我們自己去經曆，至於結果如何，就看我們自己？”

    “正是如此，陛下之所以為天子，承天命，乃是陛下依靠自己，獲得上蒼的認可，然後得到天命，並非上蒼自陛下出生，就選定陛下為天子。”

    李雍對於青陽道人的話，深思許久。

    人生乃是自己的人生，一味的追求上蒼保佑，不過是自己拋棄自己的人生。

    在上蒼的法則世界裏，活出自己的人生，才能稱之為一個無悔的人生。

    齊王妃的喪禮，在京師舉辦數日。

    按照禮部和李雍的規定，李勝將要帶著韓鴦的靈柩返回濟臨城，然後下葬在魏靈鈺的陵墓旁。

    臨別時，李勝進入皇宮，去坤寧宮麵見李雍和劉苑。

    “等你安葬完韓鴦，朕會重新給你選定一個齊王妃。”

    “父皇，兒臣不願再娶。”

    李雍搖搖頭。

    “你娶妻生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齊王府的繼承人，你母親陵墓的看守人，齊王一脈的延續，都要靠你的後人。”

    李勝咬著嘴唇，並不回話。

    “朕允許你先回去休整一兩年，然後朕會給你選定新的齊王妃。”

    當初進京的齊王隊伍，是如此的歡快，而今離京卻是如此的悲哀。

    舊人依依繞心懷，

    新墳淒淒纏胸意。

    人世悲歡難預料，

    逆旅蕭瑟幾回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