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頑劣無憶山神: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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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頌山在第二日清晨獨自登上了荒山。

    前一日,他與多年未見的家人和其他朋友聊了一整夜。

    不日就要離開,這一別不知道又是多久才能見麵,蕭頌山不想浪費任何時間。

    在外麵征戰奔波了太久,隻有再次回來的時候,蕭頌山才重新找回了曾經的自已。

    當年覺得責任重大的“叩山使”一職,如今反倒成了讓蕭頌山最自在的身份。

    三年前祈求山神照拂的流民,如今都生活得很好。

    這讓如今的蕭頌山更加慚愧。

    再一次踏上走過成千上萬遍的山路,再一次邁進山神廟。

    印象中的瓷神像如今更是栩栩如生。

    蕭頌山為山神點燃了三炷高香,畢恭畢敬地叩首,又重新從袖口中取出了三根木條。

    當年帶下山當作護身符的木條,如今已經被摩挲得溫潤。

    蕭頌山再次祈願,依舊是當年離開荒山之前,他對山神的最後那一個祈願。

    他求見山神一麵。

    無論是以怎樣的代價。

    三根木條再次閃爍著瑩瑩光華,眼前被白光籠罩,蕭頌山再次回神的時候,麵前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左一右,皆是一襲白衣不染凡塵。

    兩位山神?

    而且,為什麽會是……

    蕭頌山看清楚了山神的容貌。

    眼前的兩位山神,居然就是這些年行走於塵世間,被稱為“月神”的月無憶。

    巨大的驚詫和茫然一同湧上,蕭頌山一時間說不清“有兩個山神”、“山神就是月無憶”、“哪位山神才是月無憶”這幾個念頭哪個更荒誕。

    這一瞬間,蕭頌山仿佛又變回了當年那個麵對山神茫然無措的少年。

    他瞪大了眼睛,視線在兩位山神之間止不住地逡巡,又猛然回過神,俯身叩拜:

    “蕭頌山叩見山神大人!”

    無論山神大人是以何種麵容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無論山神大人和傳聞中神秘莫測的“月神”有何關係,蕭頌山都不該亂了節奏,不該在山神麵前。

    重新起身,蕭頌山按照原定的計劃,將自已這幾年在山外所做的事講述給了山神。

    講出這些,蕭頌山才恍然察覺,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

    從晨曦講到日落,卻沒有絲毫的口幹舌燥,直到日落昏黃,蕭頌山才終於講到尾聲:

    “這次回來,不日又要啟程。此行凶險,頌山不知道自已此生還有機會活著叩山問神,隻願山神大人長生無憂,山下百姓此生安寧。頌山在此,叩謝山神大人的照拂,此番恩德無以為報……”

    “無需回報。”

    山神的聲音傳來。

    蕭頌山分不清這聲音來自“哪位”山神。

    可他深知,無論這聲音來自何處,熟悉的感覺都未曾改變。

    緊接著,那聲音拆解成了兩個相似的聲線,一個更清冷、一個更溫和,穿過山神廟中飛揚的細小塵埃,傳達至蕭頌山的耳中。

    “蕭頌山,吾等久不問世事,於此隻願庇佑一方安寧。”

    “而今,吾等對你隻有最後一個指令。”

    “努力活下去,做一位無愧天地、無愧蒼生、無愧本心的帝王。”

    ————?————

    蕭頌山神色恍惚地下了山。

    荒山的山頂上,月無憶目送著蕭頌山離開的背影,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就這麽一起出現在他麵前,也沒給他一個緩衝的機會。要是把未來的帝王嚇出個好歹,咱們兩個豈不是成了為禍天下的魔頭?”

    阿月斜睨了月無憶一眼,笑著說:

    “要是他能被咱們兩個嚇破膽,他本就沒資格成為帝王。少裝,明明你都開始計劃未來怎麽幫扶蕭頌山平定亂世了。”

    月無憶抱著胳膊,幽幽歎息:

    “唉,什麽都瞞不過你可怎麽辦。難道我現在的所思所想,你還是全都能看到?”

    一邊說著,月無憶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側過頭。

    正好對上了阿月沉靜的眼眸。

    月無憶呼吸一滯,正想著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阿月已經開口:

    “在從瓷神像裏誕生之後,我就沒有再承托你此後的記憶和情感了——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

    她輕歎一聲,對月無憶說:

    “不怪你,我也是從山外麵回來之後,才明白我究竟從何而來。”

    月無憶眸光微動:

    “什麽?”

    阿月隨手從地上撿來了一根光禿禿的樹枝,另一隻手的掌心撫過樹枝,上麵憑空開出了一朵純白色的花。

    美麗,但是突兀。

    阿月端詳著樹枝,輕聲說:

    “原本的瓷像,就像是這根樹枝。你希望瓷神像能化形,能變成陪伴你、愛著你的模樣,所以我出現了。”

    月無憶無法否認這句話。

    阿月能感受到彼時月無憶的真實想法,月無憶自已也知道,那確實是他當年親口許下的願望。

    心中的猜測串聯成線,月無憶緊緊盯著那朵突兀的花,心髒像是被誰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阿月繼續說:

    “下山後,我見到了很多精怪,也終於明白了我的存在意味著什麽。我是執靈,是你的執念化成的精怪。”

    掌心再次拂過,那朵花輕飄飄地從枝頭落下,飄在了阿月的掌心。

    她把落花放在了月無憶的掌心中,平靜地說:

    “我會隨著你的執念而變化。所以,如果你的執念變成了不想要我愛你,我想……我隻能如你所願。”

    在阿月收手之前,月無憶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月無憶不知道自已為什麽要這麽做,心中像是有一個聲音在聲嘶力竭地說,不能放開,這次放開,就是永遠放了手。

    可是該說什麽?

    如果阿月是因他出現的執靈,如果她真的生來就隻有“愛著月無憶”這一個烙印在魂魄深處的念頭,想要她愛或者不愛,都成了對她不公的擺布。

    她的出現,原本就是月無憶最蠻橫的幻想成了真。

    月無憶沉默了太久,最後,阿月笑了笑,收回了手。

    她語氣輕快地說:

    “我都明白的,我會找到我真正想做的事。如果你不需要我了,我就去其他地方看看。”

    沒有不需要。

    不是的。

    阿月不在身邊的三年,月無憶的妄念昭然若揭。

    他明知道自已還不起阿月的愛意,卻依舊想要她永遠留在身邊。

    月無憶怔怔地托著落花,無意識輕輕搖頭,剛上前一步,又被阿月後退的一步止住了動作。

    阿月抬手,輕輕擋在了她和月無憶之間,勾起了唇角:

    “就算你現在說,你很需要我,你想要被我愛著。無憶,推開我太多次,我也是會累的。”

    月無憶最初以為自已當然能懂阿月的全部想法,後來,又覺得自已什麽都不懂。

    此刻,他再次出現了太過於狂妄自大的念頭。

    不止她需要阿月的愛,阿月其實也在等待著她。

    糾結拉扯了太久,月無憶第一次生出了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念頭。

    什麽都不要再多想,所謂宿命和本能都是發生在從前的事,不該成為他們如今的桎梏。

    這樣可以嗎?

    他再次向前一步,卻再次沒來得說些什麽就被阿月打斷。

    阿月的表情突然從未有過的嚴肅,聲音冷厲:

    “有人來了。”

    月無憶如今的法術不及阿月,他心中一驚,低聲問:“新的流民?”

    阿月緩緩搖頭,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

    “是軍隊,來者不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