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正本清源,再和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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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番話說完,群臣麵麵相覷,一時不能答話。

    沒辦法,如今的王安石,身後名早就被拿著筆杆子的司馬光等人踩進泥地了,群眾基礎之差,幾乎被打成了千年以降第一奸相。

    凡名望之臣,對這位拗相公就沒有過正麵評價。

    羅大經將王安石與秦檜並列,“國家一統之業,其合而遂裂者,王安石之罪也,其裂而不複合者,秦檜之罪也”;朱熹評其為“流毒四海,禍亂極矣”;《宋史》更是直接將王安石作為“國事失圖”的元凶首惡;乃至民間《三言二拍》中喂畜生的台詞,都是喚“囉囉囉,王歧公來食。”

    當然,也不是沒人替王安石說過話。

    陸九淵打抱不平稱“議論之不公”、顏習齋說王安石的身後名是“有功而史半削之,無罪而史務詆之。”

    但這不僅沒掀起聲勢,反而惹得一身騷。

    等朱熹蓋棺,由宋史定論後,為王安石爭辯的少數派,更是幾乎絕了跡。

    到了本朝或許對其惺惺相惜的張居正,即便心中有萬一的想法,可在《資治通鑒直解》中,也隻能委婉表達、暗憐明貶,稱其“不達事理,不識時宜,有才而無識,可勝惜哉。”

    連張居正這種變法派,都諱莫如深到這地步,可見王安石的風議。

    所以,為王安石翻案這種事,哪怕是皇帝開的金口,也讓群臣一時失措。

    殿內短暫地陷入沉寂。

    見此情形,朱翊鈞也懶得等這些人反應,便逐一點問。

    他正要看向申時行,恰好對上王錫爵的目光。

    後者隻好當先開口“陛下所謂的翻案,若是想將這數百年的奸邪,一舉扭轉為賢臣,實在強人所難。”

    “依臣看,不如將熙寧變法與王安石一分為二,新法亦是正當其時,宋神宗一代英主托付信任,隻王安石性執而少容,敗壞新法,引宋室之禍而已。”

    “如此符合世情,亦不至於百姓驚詫。”

    皇帝是要為熙寧變法翻案,卻未必要替王安石翻案。

    個中差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也算是權變。

    但出乎他的意料,皇帝幹脆直接地搖了搖頭“王卿莫不是與朕玩笑?熙寧新法與王安石一損俱損,切割可不比翻案簡單。”

    “況且,人與事什麽時候能一分為二了?”

    翻案這種事,是最講規矩的——向來不是論對錯,而是表態度。

    人就是事,事就是人。

    別談什麽對事不對人這種笑話,曆史上張居正被反攻倒算,所做的什麽事都是錯的。

    新法是壞的,用人是錯的,動機更是十惡不赦。

    連劉世延這種貨色,都能以“權相傾陷,擬罪奪爵,大為可惜”而一朝翻案,被重新請出來主持工作,一度“照舊於南京都督府”——寧願劉世延再作奸犯科二十年後庾死,也不能接受張居正將其奪爵是做對了。

    一分為二?

    也沒見誰敢將太宗皇帝一分為二,說一句其雖一代英主,但兵變之事得國不正。

    別說直指本朝朱棣了,哪怕點評前宋太宗如何如何,都是罪大惡極的影射。

    人與事還想一分為二,隻有戲台上才能唱這麽兒戲。

    王安石與熙寧變法同樣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王安石暴虐斂財,變法能是什麽好玩意兒?

    正因如此,朱翊鈞想為新法豎旗,才要為王安石翻案!

    誰不知道熙寧變法不乏擾民、損民之事?誰不清楚王安石的缺陷所在?

    被朝野辱罵數百年,當然事出有因。

    可翻案就要徹底,容不得遮遮掩掩,折衷眾論。

    王錫爵久在地方,麵對皇帝這話,竟一時無言——就像曆史上一樣,這廝就事論事,在眾人支持時反對張居正,眾人反對時支持張居正,弄得兩麵不討好。

    這時,福建巡撫栗在庭突然開口“陛下,臣有一家之見。”

    朱翊鈞轉頭看去。

    這廝經年不見,神態顯得越發幹練,就是這一說話,朱翊鈞心中便升起這廝要獻殷勤的征兆。

    他擺了擺手,示意栗在庭繼續說。

    栗在庭正色道“陛下,臣通讀《宋史》,深感其文繁猥特甚,敘事舛謬疏略。”

    “隻粗讀,便覺其敘事錯雜處、失檢處、錯謬處、遺漏處、牾處各十餘條,其各傳回護處、附會處、是非失當處、是非乖謬處共百餘條,以至於柯維騏奮發而起,作《宋史新編》欲糾正其謬,則《宋史》之價值,可見一斑。”

    “而其舛謬為多,而數百年來未有人起而糾之者,王荊公之事亦在其中。”

    “若欲正本清源,還青史昭昭,不妨重修王安石傳。”

    這話一出,群臣神情各異,先後陷入沉思。

    栗在庭這話說得巧妙。

    宋史寫得爛,是公認的事情。

    因為《宋實錄》一度被稱為“黨政之工具”、“遍布誣罔之辭”、“聚訟最紛”,而基於實錄寫得《宋史》,又是出了名的聽信一麵之詞,不能明辨真偽,主打一個敷衍了事。

    有才學之人,無不唾棄《宋史》。

    譬如栗在庭口中的柯維騏便是如此,其人是嘉靖進士,當代數得上名的史學達者,因看不慣宋史,幹脆采宋、遼、金三史,去偽存真,作《宋史新編》,以擊異訂訛。

    所以,這種情況下,要為受舊黨政治迫害最深的王安石重新作傳,深挖錯訛,以正視聽,恰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然,傳都重寫了,自然會基於新的史料,做出新的蓋棺定論。

    這是提出了一條切實可行的實操之法。

    朱翊鈞思索片刻,不禁也點了點頭,這路數倒是恰到好處。

    他別過臉,看向站在一旁的王世貞“王卿,蘭台著書記史,蓋棺定論,此事當仁不讓該有個態度,你怎麽說?”

    繞是王世貞這等玲瓏人物,此時也難得露出了為難之色。

    他斟酌良久,才緩緩開口“陛下,《宋史》、《宋實錄》固然多有錯漏,然而,縱觀熙寧變法,青苗法、市易法、保馬法等,無不是暴虐斂財,為禍天下。”

    “青史昭昭,大略上不會有什麽出入。”

    “隻王安石初衷,尚有一絲餘地。”

    執掌蘭台的王世貞態度很清楚。

    洗白歸洗白,也得基於史料。

    再編不是亂編,修訂不是瞎訂。

    新法上殘民總是事實,王安石既然執宰天下,總得擔起責任來。

    想洗白,恐怕隻能在王安石的動機上商榷一二。

    表態自然不用皇帝挨個點名。

    在王世貞開口後,申時行思索稍許,也沉著表態“陛下,王安石無識而有誌,可勝惜哉。”

    申時行的態度,就是內閣的態度。

    往往也代表著在家守製的張居正的態度。

    這話申時行引自張居正的資治通鑒直解的說法,“有才而無識”,隻換了個順序與說法,表示對王安石誌向的認同。

    暴虐斂財,為禍天下?

    那申閣老就說了,王安石隻是“無識”,他的“識”就隻能支撐他走到那一步。

    但再怎麽說,王安石都是“有誌”之人,不比束手旁觀,寧願眼睜睜看著宋室江河日下的司馬光等人好多了?

    總而言之,熙寧變法事敗的責任,王安石肯定是要擔的,但這是人與時代的局限,絕非王安石心眼壞。

    王世貞看了一眼申時行,似乎在考量。

    片刻後,前者緩緩點頭。

    確實也沒有什麽偏離事實的地方,王安石是道德君子,動機和目的從來沒被質疑過,哪怕司馬光也不會否定王安石的救國本心,如今不過是準備重新撿起來這個方向宣傳而已。

    蘭台與內閣有了共識,那事情便敲定一半了。

    朱翊鈞最後看向禮部尚書汪宗伊“汪卿以為然否?”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汪宗伊仰著頭,看著房梁出神。

    旁邊的殷正茂正要提醒一句。

    “回陛下的話,天下之事,久則不能無弊,弊則通變,實乃天道。”

    汪宗伊回過神來,娓娓開口。

    第一句便引用了張居正評價王安石的原話。

    隻見其神色感慨,繼續說道“宋至神宗,國勢不振,一瀉千裏,實有旦夕傾亡之跡。”

    “弊則通變,天下不變則必死,變則或死。”

    “一如今日,不論成敗,亦非變不可!”

    借古懷今的意味太重了,在場眾人自然都能聽出來,無不動容。

    眾人如今齊聚於皇極殿共商國是,不就是這個緣故麽?

    朱翊鈞沉默片刻,率先擊節稱讚“弊則通變,誠然也,不能隻有在事成之際,才歌頌變法。”

    “王安石救亡圖存,雖敗猶榮!”

    見沒了異議,朱翊鈞最終拍板——王安石一念報國,不可謂非君子也。

    王世貞默默將這話記了下來。

    當初南郊祭天,以張居正比王安石,對新法痛斥不休的趙錦,致仕後若是知道朝廷要為王安石重新作傳,不知會作何反應。

    王世貞想到此處,又忍不住用餘光打量了皇帝一眼。

    與宋神宗的左右搖擺不同,今上於變法,當真是從來沒有過一絲猶豫。

    但話又說回來,相比於王安石被反攻倒算後,宋神宗還能落得個好名聲而言,如今新法若是事敗,這位的名聲,恐怕不會比這數百年來王安石的名聲好。

    雖敗猶榮……但願這位不會有等著後人翻案的一天。

    王世貞心中在感慨什麽,外人自然不會知道。

    隨著皇帝表態,替王安石翻案之事,便定了調。

    那就回到皇帝起初的提議上了。

    朱衡向來說話不講忌諱,徑直開口“陛下方才說新政的口號,不知道是要如同王安石的‘三不足’一般,還是孔平仲所做的‘熙寧口號’一詩?”

    朱翊鈞搖了搖頭“都不好,至少得簡單直接,一聽便懂。”

    類似於“三不足”的口號,聽著固然震耳欲聾,但太含糊了,老百姓聽了隻會一頭霧水。

    而作詩什麽的就更雅了,曲高和寡,不利於宣傳。

    這時,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突然開口“陛下,臣以為,李司業的學說甚是貼切,可拿來就用。”

    朱翊鈞轉過頭,好奇追問“陳卿指的是?”

    陳三謨也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與沈鯉、溫純同科。

    但與後兩人相比,前者的成份就差很多了。

    沈鯉當初先後駁了高拱、張居正的麵子,陳三謨恰恰相反,先是以高拱門生自居,等高拱離朝就以張居正為黨魁,待皇帝親政後,便告誡張居正,天子門生公幹時應互稱職務。

    總之,是個名聲不太好,且連朱翊鈞也拿不準路數的人物。

    麵對皇帝的追問,陳三謨脫口而出“自然是卓吾二詞之一,分配!”

    他神色略顯狂熱,顯然是打心底裏認同這一套。

    李贄在士林的地位,如今已然有了直追張載的趨勢,所謂的“卓吾二詞”更是直接比照“橫渠四句”,廣為傳頌。

    數年前辯經,在公平的基礎上,李贄具體地提出了分配一詞——朝廷存在的根基之一,便是進行天下財富的分配。

    所謂根基,意為如果辦不到,也就沒有存在的基礎了。

    離經叛道的話不差這麽一兩句。

    但陳三謨此時公然放在皇極殿上來說,著實讓同僚們頻頻側目。

    刑部張瀚眉頭緊皺“新政旗幟自有朝廷法度,引用李贄的歪理邪說作甚?”

    聽到國子監智庫學說要上桌吃飯,張瀚就差把跌份寫在臉上了。

    “我倒是以為合適。”

    栗在庭毫不顧忌地聲援。

    “司馬光曾言,天下財富有其定數,我以為,定數這個詞不好,畢竟天下財富日積月累必然有所增長。但若用總數一詞,卻是恰如其分。”

    “總數既定,不在此處,就在彼處,如今國庫窘迫,赤民困苦,錢在哪裏,天下人心知肚明。”

    “無論鹽政、宗室、度田,都不過是‘分配’而已。”

    “攥著官紳豪門往國庫與赤民擠的分配,誰敵誰友,百姓一眼便知,難道不是最合適的口號?”

    張瀚怫然不悅“栗部堂此言差矣,這邪說若是被流民取了去……”

    赫然是有要爭論起來的架勢。

    朱翊鈞見狀,及時出言撲滅苗頭“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朝廷代行天道,是亙古大義,李贄不過拾聖人牙慧罷了,張卿不必太過敏感。”

    要是覺得歪理邪說接受不了,總有一款聖人言論能契合上。

    朱翊鈞擺了擺手,輕巧揭過“就按陳卿的議,口號便以‘分配’為眼,讓翰林院想幾個順口的句式。”

    張瀚欲言又止,無奈還是閉上了嘴。

    朱翊鈞生怕還在這話題上糾纏,連忙看向王國光“王卿,且說說稅賦罷,看看今年分配得如何。”

    這就是要進入年會議題了。

    群臣正襟危坐,打起精神。

    王國光對先前的議題插不上話,本是走神想著別事,此時受喚,這才神魂歸竅。

    “回稟陛下。”王國光頓了頓,給自己組織言語的時間,“萬曆七年,除留存各省夏稅秋糧,共一千三百二十萬三千一百四十四石有奇外。”

    “一幹稅目,歸攏中樞大小府庫,合折銀二千一百三十二萬兩白銀,其中太倉庫五百九十八萬四千六百有奇。”

    萬曆四年定製,無論地方省府衙門留存,還是轉運中樞,都要在戶部登記造冊。

    如今中樞的大大小小府庫,無論是太倉庫、太仆寺、節慎庫,乃至內庫,雖然仍舊是分鍋吃飯,但戶部要計總賬了。

    這也是為何前幾年年會,王國光隻能報太倉庫的年入,如今卻能合攏一齊匯報。

    不僅如此,在記國庫的年賬時,還要做兩套賬——一套按實際入賬,一套折合為銀價入賬。

    當然,別看隻是一點小小的規範化工作,改變了統計方式,實質上大大增加了戶部的職權以及工作量。

    自此之後,五部、內庫,頻頻跟戶部撕扯不休。

    要不是給戶部擴了編,老王頭吵著要致仕了——擴編其實也有的吵,國子監年年抱怨戶部,說其錄用的監生種子太多了,顯著降低了太學舉人的升學率,當然,國子監嘛,說話就不太能吵到人了。

    隻聽王國光繼續說道“……礦稅、關稅、鹽稅皆與去年持平,田稅占82%,較去年下降了2個點,商稅因近海海運興起、與朵顏三衛的互市建成、湖廣宗產上繳利潤增多等原因,較去年上升了2個點,多出四十萬兩白銀。”

    按下戶部用詞逐漸變成皇帝的模樣且不提,申時行當即開口追問道“今年非稅收入呢?”

    皇帝登基八年以來,就沒有一年是不抄家的,可以說,抄家就是這幾年實行新法的財源支柱之一。

    饒是申時行這種老實人,都覺得上癮。

    王國光砸吧砸吧嘴“申閣老,石茂華、劉世延一黨抄的家,還未來得及入賬,除去朽腐的寶鈔外,目前折銀止有一百一十萬兩。”

    活錢倒是沒多少,主要字畫、珠寶極多。

    申時行跟著砸吧砸吧嘴,暗暗盤算石茂華、劉世延等人抄完家能有多少。

    這時,一時沒怎麽說話的溫純突然開口,朝皇帝勸諫道“陛下,非稅收入不是長久之計,法司逐利,唯恐壞了風氣。”

    抄家抄太多,就官不聊生了。

    石茂華等人寧願狗急跳牆,未必沒有皇帝過於嚴酷的原因在裏麵。

    朱翊鈞從善如流“這是自然。”

    簡單敷衍一句,他再度看向王國光“支出呢?”

    王國光對此信手拈來“回陛下的話,萬曆七年,地方留存各支各用,中樞支出合計折銀一千八百九十萬兩。”

    “邊餉銀占47%,較去年多了5個點;營衛官軍俸糧仍占14%……”

    大明朝的軍費支出,已經常年在六成這個關口居高不下了。

    “陛下內府供用仍占10%;宗藩祿糧占19%,較去年降了1個點,較萬曆元年降了10個點;朝官俸祿占6%……”

    朝官的俸祿支出最低,但這相較於萬曆元年,已經翻了三倍了。

    另外也是因為地方官吏的績效,是以留存的形式,直接讓各省府將這一部分截留。

    “其中,收入白銀化比例419%,支出白銀化比例494%,集中於南直隸、浙江、湖廣等富庶南方。”

    白銀化是不得不走的道路,總不可能眨眼就跳到信用貨幣去了。

    而在此之前,調整軟件,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朱翊鈞聽著王國光娓娓道來,言之有物,隻覺舒服極了。

    新政以來,這位戶部尚書跟工部尚書朱衡,都是從來不顯山不露水,沒什麽存在感,但無論能力、忠心,都無可挑剔,雖然沒有調和陰陽的宰輔之才,卻真正做到了獨當一麵。

    尤其戶部改製,可以說行雲流水,毫無遲滯。

    白銀化支付的數據統計,去年才說,今年就直接落到了實處,新政的基本盤,不就是這些堅實的擁躉麽?

    “此外,遵陛下諭旨,臣會諸同僚,訂《萬曆會計錄》,今年編修成帙,恭呈陛下。”

    王國光將身前的四套書冊雙手捧起。

    張宏輕車熟路接過,將其呈與皇帝手中。

    朱翊鈞伸手接過。

    藍本兩年前他就看過了,可以說,這本書冊就是如今的稅法總綱。

    庫監、光祿、宗藩、職官、俸祿、漕運、倉場、營衛俸糧、屯田、鹽茶錢鈔、雜課,可謂包羅萬象。

    朱翊鈞翻了兩頁之後,朝身旁的王世貞示意“王館長,先原冊留史館采錄,至於刊布……恐怕還要再磨算增訂一冊。”

    王國光在旁愣了愣“陛下所言還有一冊,可是臣有什麽疏漏?”

    朱翊鈞搖了搖頭“不是王卿有疏漏,是朕今年臨時應的事情,要著落在此處。”

    說罷,他伸手朝一旁招了招手。

    隨即,魏朝、李進、孫隆等人,各自抱著一摞一摞的書卷,堆在了王國光麵前。

    在王國光疑惑的眼神中,朱翊鈞伸手示意,與王國光解釋道“這是萬曆元年以來內廷的賬目,所置產業,曆年進項、支出,盡在此處了。”

    “朕既然此前放出話來,便沒有許空頭的道理,王卿將這些也整理成冊,錄入《萬曆會計錄》罷。”

    一邊說著,朱翊鈞又轉向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緩緩道“往後每年,六科都來審一審內廷的賬目,刊布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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