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墓以後靜雪展開了她到寧越以後的活動，與時來新想象的不同，她走訪約見了很多人，一直忙了好幾天。
    她見麵的人員名單裏包括了警察、鄰居、文慧的朋友同事，甚至還有付跑和張詩卉兩口子，更讓時來新心裏冒涼氣的，是靜雪竟然還見了跟關風有關的一些人，跟時來新有關的朋友、同事、生意夥伴。
    靜雪這是想幹什麽？
    靜雪很聰明，她早察覺周圍有很多人在保護她，幹脆也不遮遮掩掩，有些人不好找的，她就讓警察出麵請，見麵的地方甚至選在警察局，簡直把張詩卉當作了她的幫手。
    後來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靜雪在追查一些舊事，沒有人敢說什麽，隻按照瑞芬的意思隨靜雪去折騰。
    時來新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電腦。
    “靜雪長大了，有自己獨立的思想，現在她要自己把大人們隱瞞的真相找出來。”
    馮開諾知道時來新心裏不好受。
    確實，當年寧越的舊事鬧得很大，幾乎人盡皆知，對於很多人來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隻有一個人是不知道的，那就是靜雪，當時她躺在病床上與世隔絕，也沒有人會跟一個孩子說這些。
    靜雪隻知道母親自殺了，而且在靈堂上拔哥還帶人來搗亂，上演了那讓她終生難忘的一幕。
    靜雪知道母親被人害死，不知道起因和過程，她被大人們保護起來，接受的信息非常有限。
    時來新也對舊事隻字不提，也許在她心目中關風還是一個好人。
    隨著靜雪成長，人也越來越聰明，心中的疑問更大，她決定自己去找出真相，掃墓隻是一個由頭。
    “靜雪向每一個人了解那件事情，像一個偵探一樣把這些零碎的拚圖拚湊起來……”
    馮開諾沒有說重點，其實大部分原因還在時來新身上，以他今天的地位有誰敢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一個字。
    知道事情全部的付跑、張詩卉當然不會說，靜雪隻有從別的途徑去了解，尤其是從那些不知道時來新現狀的寧越舊人身上。
    這些第一手資料後麵就是血淋淋的事實。
    “靜雪在開始的時候很冷靜很抽離，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但是在後期就有些激動，還對幾個背景複雜的家夥動了刑……”
    馮開諾把話說得有些隱晦，時來新想象得出來，女兒年紀雖小但下手狠辣，姬家的餘孽就是她派人清除的。
    “接著靜雪回家跟外公外婆談了很久，過程中哭了，出來後去了幾個地方。”
    “一個是軍醫院……文慧去世的地方，另一個是紫雲坡，被炸毀的靜安墓園所在，最後到了你們家居住的那個老房子，她在裏麵呆了很久……”
    兩人說著話，車到了地方，“軒梧湖”邊上的一幢別墅，瑞芬就暫時住在這裏。
    整片別墅區已經被封鎖，外圍有大量的便衣特工，瑞芬住的獨棟別墅更是守衛森嚴。
    車停下，向群來開的車門，身後一溜都是時來新自己的人手。
    “大人！”聲音齊刷刷，眾人偷偷把稱呼給改了，以前都叫“老板”，是有點俗氣。
    瑞芬站在大門口，穿著一身昆昊傳統的旗袍，顯得雍容大方，她現在比較喜歡傳統服裝，她身後是馮鳴。
    “靜雪現在很安全，你別擔心。”瑞芬挽著時來新的手進別墅，在他耳邊輕聲說。
    房子很大，上下三層占地上千平方米，旁邊的“軒梧湖”風景優美，時來新特地讓向群買下來，本來是想讓靜雪的外公外婆來住，將來可以讓靜雪過來陪他們住幾天，無奈兩老不肯來。
    說到底是兩老心裏有疙瘩，作為前嶽父嶽母，雙方其實相處得並不好，關係還一度緊張。
    文慧的死跟時來新脫不了幹係，這影響是無法磨滅的，心中留下怨念很正常。
    時來新不計前嫌主動擔負起兩老的生活，起居經濟都不愁，還有專人照顧，多年一直這樣，又讓兩老對他恨不起來。
    總之雙方是扯不清了，兩老不願意住進來，實在是不想再接受太多恩惠，心裏說不過去。
    不過靜雪跟兩老還是很親的，這次回來給他們帶來不少安慰。
    瑞芬給時來新準備了宵夜，飯桌上擺著酒釀小元宵、鹵水鴨舌，都是時來新愛吃的本地美食，時來新笑道：“還是老婆貼心啊。”邊吃還拉著瑞芬的手不放。
    “剛出事的時候快把我給急死了，家裏都亂成一鍋粥。”瑞芬深深歎一口氣，“要是真出什麽事，我可怎麽跟你交代。”
    時來新連忙安撫：“出不了大事的，靜雪膽大妄為，但不會莽撞……不過還是要嚴厲管教，讓她長個記性！”話說到半截，時來新還是有些來氣。
    東西吃完，馮鳴進來說道：“大人，靜雪現在在江邊。”
    “好。”時來新站起來向外走，瑞芬在後麵不放心還叮囑一句：“話好好說，不生氣。”
    江邊是寧越夜景的精華部分，靜雪一個人在漂亮的臨江路上行走，這處兒時就熟悉的地方讓她很放鬆。
    那時候靜雪還沒有江邊的大理石圍欄高，一家三口晚飯後經常來散步。
    記得有回父親說：“能經常來江邊走走真不錯，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微小而確定的幸福嗎，這就是了。”
    “站在上麵的會所裏，俯瞰江景才是真正的滿足，別用那些販夫走卒的想法麻醉自己。”媽媽指著江邊很豪華的一幢大酒店，話語像鋒利的小刀，不像她在電台裏播音的樣子。
    父親沒有說話，後來一家人來江邊的機會越來越少，也許他們的內心就是這樣漸行漸遠的吧。
    不遠處有一座醫院，這裏就是靜雪出生的地方，靜雪沒有太多的感覺，但父母將這裏看成人生一個裏程碑。
    也許這就是孩子與父母頻率錯開的地方，孩子在兩歲前的經曆沒有留下任何記憶，但孩子出生卻是為人父母者重大的轉折。
    這時候靜雪被某種直覺牽引，回過頭去，見燈火闌珊處，矗立著一尊雄偉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