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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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得這道有些憨厚的聲音,登時心中一驚,心道何人竟然敢觸這蔡氏宗族人的眉頭。循聲望去,隻見在這件大廳的最角落處,三道正在瘋狂胡吃海喝的人影便落入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唔老爹,這個香酥鴨肉真是好吃。還,還有那個‘玉饈果’,再給我來一顆。”伍德軒的整個腮幫子都被眼前的美味珍饈給塞得鼓鼓的,一手捏著半隻烤的酥脆金黃,極為誘人的烤鴨,而另一隻手上拎著瓶玉製酒壺,滿口的食物胡亂得咀嚼了幾番後,便被他囫圇吞下了肚皮。
他邊吃邊開口說著話,時不時還望口中猛灌幾口醉人的美酒。
而在他身旁的他老爹伍虎,吃相就更加是駭人了。他的嘴巴好似一張吞噬萬物的旋渦,肚皮就更像是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深淵裂隙。寬厚的手掌在他的嘴巴與桌案間來來回回不停地搖擺晃動,大嘴裂開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桌案上幾盆剛被侍女仆人急匆匆端上來的菜點,又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減少,被他們父子倆吞下肚皮去。
伍虎光潔明亮的腦門之上,開始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他一邊吃著,一邊翹著油膩的手指拉扯了幾下自己脖頸處的衣領。到後來,索性竟然把腰間的束腰給打開了,整個衣衫寬鬆了下來,他的肚皮也猛然放大了幾寸有餘。
這場景可是看得所有人都是一陣目瞪口呆,這伍虎敞胸而坐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在世的彌勒!
坐在這對父子身旁的江易,滿臉尷尬得往後挪了挪位子,無奈地撇了撇嘴苦笑,旋即搖了搖頭亦是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方才開口頂撞孔滄海與蔡駿的,正是那跟著自己老爹搶食吃的伍德軒,江易倒是萬萬沒想到,這外表看上去頗為憨厚老實的小子嗆起人來倒也是有幾分意思。
不僅是江易,其他許多在場的人也是滿臉戲謔與好奇地將目光投向伍德軒父子,他們倒是也對蔡氏宗族和孔家的人沒有半點好感,正愁沒法子打壓打他們呢,這就竄出來個不怕死的愣頭青。眾人的眼神在他倆身上來回審視了幾番,靜待著好戲的上演。
大膽!竟敢口放厥詞?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究竟是何人,膽敢在城主府內放肆!”孔滄海花白的眉毛挑了起來,微微有些幹枯的手掌猛然拍了一記麵前的桌案,震得杯中方才斟滿美酒的酒盞搖搖晃晃,灑出了不少。
擲地有聲的動靜,讓整個城主府會客大廳的氣氛都是為之一滯。
蔡駿與蔡賢兩人尚隻是陰沉著麵色未開口,這孔滄海倒是搶先一步,衝著伍德軒父子大聲嗬斥起來:“兩個餓死鬼投胎的窮鬼,怕不是跟著某些宵小螻蟻混進城主府的吧!來人,還不趕緊將他們三個給我丟出去!免得壞了城主府的清淨!”
他指著伍德軒父子連同江易三人,老臉上的表情更加帶上幾分怒意,尤其是目光落在江易身上之時,竟是時不時透出一陣令人心悸的陰狠。
還不動手?”孔滄海也不知哪來的一陣無名怒火,衝著三人當頭就撒了過去。
蔡駿白淨的麵龐之上冷笑更甚,江易的模樣映入了他的眼中,先是閃爍過一絲驚訝,旋即便是被濃濃的嫉妒之感所取代。白日裏神女與這小子三番兩次的曖昧舉動,可是讓這個從淩波城蔡氏宗族來的貴公子,心中頗為的不爽啊。
眼下孔滄海主動出馬打壓他們,他自是樂得如此。而蔡賢更是沒有任何反應,算是默認了自己少主人的行徑。
就在城主府會客廳外幾名護衛眼神猶豫,正要邁步進入廳中將他們三人攆走之時。高坐在寶座上的無軒卻是突然開口了。
他原本對誰都是頗為和藹的聲音此刻突然間變得有幾分冷漠,話語之中似是帶著幾分不滿:“滄海老弟,此地為何處?”
呃——”正怒目盯著江易三人的孔滄海,聽得背後傳來的這道聲音,登時麵龐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似是也意識到了自己所言有些不妥,麵龐抖動了幾分,身子微微僵直著,應著頭皮扭過了身子來。
自,自然是您的城主府。”
無軒淡然地笑了一聲,輕輕舉起麵前的酒盞,小小抿了一口當中的佳釀,出人意料地目光變得有幾分犀利:“你倒還知道這裏是我的城主府啊。江易小兄弟與其兩位友人,乃是我親自令人請到府中的。你方才說他們跟著某些宵小螻蟻才混進的城主府,莫不是在說我?”
”孔滄海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額頭上驚出了幾分汗珠,這麽多年他可從未見過這城主無軒有過此刻這般的神情,心中暗道不妙,口中連忙求饒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小弟我魯莽了,魯莽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裏去。”
哼。”聽得此言,無軒也不再開口,又恢複了先前淡然的模樣,自顧自斟酒獨飲了起來。至於那蔡駿方才提的要求,也就這麽被一筆帶了過去。
蔡駿還想開口再說什麽,卻被身旁的蔡賢用老手拉住,蔡賢有些深邃的眼眸深深地看了無軒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劉澗等人見氣氛有些微妙,不由得感到一陣好笑,旋即紛紛開口替眾人解了解圍。不一會兒,廳中的氣氛又再度熱鬧了起來。劉澗拍了拍手掌,便有幾名穿著妖嬈的女子快步進入了廳中,竟是扭動身段隨著樂曲聲跳起了舞。一時間場麵好不火辣撩人。
伍德軒父子似是壓根就沒把孔滄海等人夾槍帶棒的話語與陰沉地眼神放在心裏,反而吃得更加起勁了,父子兩人甚至為了一根新端上來的排骨都快要打起來了。活脫脫兩個餓死鬼投胎的模樣,看得在場的人都是不禁連連搖頭。而無軒倒是微笑著看著他倆,示意仆人繼續給他們上菜。
而江易輕放下手中的酒盞,望了一眼無軒等人,心中狐疑更甚幾分,也不再理會依舊在胡吃海喝的伍德軒父子,獨自一人從側門走了出去。
夜深。
江易與伍德軒父子,被幾個下人領著安排到了城主府西麵的一處廂房內安頓。而蔡駿叔侄卻在孔滄海的竭力邀請下,連夜去了孔家大院內做客。
城主無軒倒也沒有挽留這兩個蔡氏宗族的人,雙方本就談不太攏。澤城與淩波城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倒不如讓孔滄海這老家夥好好招待招待他們。
古樸燈籠中微黃的燈火映照著腳下有些昏暗平整的青石板路麵,江易三人被一名城主府的小廝領著,望著西麵廂房那裏趕。
伍虎與伍德軒兩人一人提著一個土黃色的酒葫蘆——他倆吃得酒足飯飽後,竟然不要臉地掏出這倆酒葫蘆,讓城主府的傭人們給他灌滿了去。惹得江易都後悔遇上這麽兩個奇葩。
父子兩人半癱地把江易依靠到中間,腳底下跟踩著冰塊兒似的,兩步一滑,三步一跌的。鋪麵而來的酒氣讓江易止不住得皺眉。
一人我飲酒醉——醉,醉,醉!嗝——”伍虎摸著自己的那顆光頭,又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酒,竟然張嘴就唱起了小曲兒來。那嗓音,就跟公鴨叫喚一般難聽。江易使勁拍了拍他腦袋,他也不惱,反而還咧著嘴傻笑:“誒,誰在用銀票拍我腦袋——”
另一邊的伍德軒雖然不似他老爹這般撒起酒瘋如此清奇脫俗,但也是醉得看上去有些不省人事。手中提著的那隻葫蘆沉沉得垂下來,幾乎要耷拉到地麵上。雙眼緊閉口中還不停默念著“神女姐姐”之類的字眼。
江易幾乎是強忍著心中都要壓抑不住的不滿之情,極為勉強地將這兩個醉成死豬一般的人給帶到他們的廂房門口。
那領路的小廝替江易打開了廂房門後,也不多言語,與江易互相道了個禮,便轉身離去了。摸著黑將兩人一手一個丟到裏屋的木床上之後,聽著伍德軒父子兩人一高一低,此起彼伏跟打雷般的呼嚕聲,他甩了甩腦袋,邁步走到了這間屋子的前廳。
催動靈力點燃了古樸四方桌案上的燈火後,江易便盤腿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從乾坤袋中摸出一枚空白的符印捏在手中摩挲了一陣。不由得又回想起了昨天夜裏死瘴澤內的異動,以及今天白日裏這澤城內發生的一些列詭異事情。
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繚繞在心頭,可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澤城的獵苑名額我也算是到手了。隻是那株可惜了那株落在蔡駿手裏的‘結神草’。暫且先在這兒安頓一下吧。”
江易如是想著,伸手便在掌心捏著的這道空白符印上開始銘刻起了符文。夜色寂靜,不知不覺間一股如潮的倦意襲來,在符印上挪動的指尖也變得遊離起來。歪歪扭扭的符文被塗鴉般地描摹了上去。
終於似是有些扛不住這股昏沉的睡意,江易腦袋一沉,倒頭便在太師椅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半夢半醒間,耳邊那經久不覺的鼾聲不知什麽時候戛然而止了去。兩道黑影仿佛從自己麵前飄過,起先江易還陷入在睡夢之中。可是不知怎麽地心神突然緊縮了一下,就仿佛有人用針突然狠狠紮到自己的胸膛。
他渾身都是一顫,雙眼猛然睜開,腦袋有些迷迷糊糊地望向眼前的屋內景象。
四下裏安靜無比,而這間廂房的門也不知何時被人推開,大大地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