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薩菲爾醒了。
    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希兒那熟悉嬌俏的臉龐，隨後她才意識到這丫頭像個八爪魚一樣纏在了自己的身上。
    “…”薩菲爾嘖嘖嘴，什麽都沒說，就這樣躺在床上等著對方睡醒。
    昨晚感覺有點怪，她似乎這輩子都沒有如此輕鬆過，就好像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被移開了。
    那種感覺很微妙，有種解開了束縛的輕鬆感。
    隻是那感覺持續了沒多久就消失了，對此，薩菲爾並不失望，能輕鬆一小會兒也是好的。
    她蹙眉回憶著昨晚的事，她似乎聽到過什麽，卻又想不起來。
    精神依舊疲憊，卻早已習慣，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她和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隻是感歎於夢見月瑞希的那個療養，居然可以帶來那麽鬆懈的體驗。
    或許以後，可以多找她幾次。
    薩菲爾覺得那種輕鬆的感覺有些讓人上癮。
    過了一會兒，希兒發出一聲嚶嚀，從睡夢中醒來，然後就對上了一雙異色的雙眸。
    她愣怔一瞬，揚起了一抹笑容“早上好呀姐姐大人！”
    “在打招呼之前，你能先把我鬆開嗎？”薩菲爾也露出微笑，然後動了動胳膊。
    她的雙手雙腳都被八爪魚希兒給纏住了，動都動不了，這丫頭睡覺的時候這麽野蠻嗎？
    希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睡著以後做了什麽，小臉一紅，連忙放開了薩菲爾。
    她的床上總有抱枕的，睡覺的時候就會抱著抱枕，昨晚她直接在薩菲爾的房間裏睡下了，睡著以後就下意識把薩菲爾當成了抱枕…
    一想到這裏，希兒更加不好意思了。
    薩菲爾坐起身，赤著腳站在地板上，扭了扭身子，骨節發出嘎巴嘎巴的響聲，該說不說，希兒這憨丫頭力氣真不小。
    得虧她昨晚睡得沉，居然沒被弄醒，薩菲爾現在懷疑後半夜又變得疲憊的原因是出於這丫頭的舉動了。
    看著活動了一下身子的薩菲爾，希兒眨了眨眼睛“姐姐，你能跟我說說你父母的事情嗎？”
    “嗯？為什麽突然問這個？”薩菲爾一愣，隨後又聳聳肩，“我的父母，你指的是另一個世界的那兩位嗎？”
    希兒點頭，目光灼灼。
    薩菲爾輕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好說的啦，他們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普通人，真要說的話，我的父親是一位教師，母親已經退休了…”
    “不是這個父母。是再之前的。”希兒打斷。
    薩菲爾神色一凝，看向希兒的目光帶上了一絲銳利“你…”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但…這很重要。”希兒坐在床上，仰著頭看著站在地板上的薩菲爾。
    薩菲爾歪了歪頭，她覺得希兒的目光很認真，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
    於是，她也耐下性子，壓下了心頭的情緒，輕聲道“這個父母啊…我之前也跟你提過吧，我不知道我的父親叫什麽，而我的母親在生下我之後就去世了，後來我才得知了她的名字。
    而父親…曾經，這個詞，或者說，父母對我來說是非常遙遠的存在。
    有點可笑，我知道父親的身份的時候，就是殺掉他的時候，我記得，那是一場針對惡魔大公的討伐戰役，那個人很強，我所在的隊伍拚盡全力才堪堪壓製了了他派出來的小卒子。
    然後他一出場，就把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殺了。然後我就和他打了起來…”
    薩菲爾的眼中滿是追憶之色“那一場戰鬥很艱難，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即便祭出母親為我賜名的力量，也依舊被看穿，被輕描淡寫地化解。”
    “可你最後還是贏了。”希兒篤定道。
    薩菲爾點了點頭“那不是一場正大光明的勝利。我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的，在發現了了我能勉強動用熾天使權能之後，那個男人十分感興趣，他問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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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我所知，神域並沒有你這麽一位熾天使。
    一位熾天使，穿著低級天使的裝備，混入敢死隊來這裏充當炮灰，那幫老家夥魔怔了？自大到認為一名熾天使就能殺死我嗎？”男人麵露不屑，看向那渾身是傷的天使，嘴角滿是嘲諷的笑意。
    天使以劍杵地，強迫自己站立著，金色的雙眸直勾勾盯著眼前不可一世的男人“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成為熾天使不容易，你沒必要在這裏搭上自己的性命。現在退去，還能留下一條命。”男人知道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並未急著殺死對方，而是想到了墮天使。
    如果能讓一名熾天使墮落，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然而，眼前這個小天使並未選擇退卻，她顫顫巍巍舉起手中赤色劍刃，對準了男人“你殺了我的兄弟姐妹，現在還想讓我成為逃兵…”
    “兄弟姐妹？”男人喃喃自語，卻嗤笑起來，“一個熾天使，叫其他的低級天使為兄弟姐妹？我沒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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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上前一步，微微抬手就折斷了對方的劍，也擰斷了她的胳膊。
    天使悶哼一聲，死死咬牙承受著痛苦。卻被男人一手捏住下巴，強迫她與之對視。
    “你…叫什麽？”男人赤紅色的瞳孔幽深，散發著令人迷醉的光芒。這是惡魔勾引天使墮落常用的手段，作為惡魔大公，這一招他從未失敗。
    一名落單的熾天使，這是多麽難得的機會，他想要勾引對方，使之墮落，成為效忠於他的墮天使。
    可一向無往不利的能力這一次卻失敗了。
    熾天使揮動著沒有受傷的左臂，狠狠甩了男人一個耳光“滾開！惡魔！”
    突如其來的反抗讓男人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他可以很輕易看出來，眼前的小天使雖然實力尚可，但絕不可能擁有抵禦他魅惑的手段，可魅惑居然失敗了…
    一股惱意從心頭燃起，男人掐住了天使的脖頸，緩緩用力“說！你的天使名，是什麽！”
    “我…絕不會告訴你！”即便被扼住喉嚨，天使也並未屈服，反而踢著雙腳，試圖掙脫。
    這樣的舉動又一次激怒了男人，他狠狠將對方砸在地上，抬腳就要踩踏，卻在抬起腳的一瞬間看到了對方額前突然亮起的花紋，一刹那，心神俱震。
    “你認識阿爾倪？”男人認出了花紋的形象，知道那是愛妻留下的東西。
    小天使蜷縮在地上，用力咳嗽著，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她的臉上滿是血汙，表情卻依舊倔強。
    見她不答，男人卻也不再惱怒了，隻是細細打量著對方“阿爾倪和你有什麽關係？為何很久都沒有她的消息了？”
    “嗬…”小天使淒慘一笑，“真有意思，一個死了這麽久的天使，最關心她的，居然是一個惡魔，難道真如那些人所說的那樣，她早已成為了一個墮天使，回到神域就是為了迎接屬於自己的審判嗎…”
    她說了什麽，男人不關心了，因為他的耳中隻剩下了一句話阿爾倪…死了。
    他原以為眼前的小天使是阿爾倪的下屬，又或者是比較關愛的後輩之內，可聽她這話，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
    那種屈辱與絕望不似作假，對阿爾倪也是滿滿的牢騷與怨念。
    仔細看，這臉與阿爾倪還真有那麽一些相像，而那眼神，那眸子，如果變成紅色的話，很像自己。
    隻是一瞬，男人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是了，惡魔可以誘惑任何生物，卻唯獨誘惑不了自己的血親。
    一個空有位階沒有權能的熾天使，又怎麽可能抵抗的住來自於惡魔大公的誘惑呢？
    除非她本就是自己的女兒。
    男人蹲下身，看著眼前狼狽的女兒，眼中滿是晦暗不明的情緒，他沒有說話，隻是皺眉盯著女兒的眼睛。
    他不相信阿爾倪真的死了，即便死了，他也一定要找到對方，無論跨越多少個世界。
    很快，他就發現了端倪，在女兒的識海深處，他找到了一絲屬於愛妻的靈魂波動，在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男人欣喜若狂，這意味著妻子並未真正死去，隻是這波動很微弱，像風中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聯係到女兒身處炮灰營，這麽些年的處境也是可想而知。能夠活下來已是不易，未來…
    不，她早已沒有未來可言了。
    “聖堂的老狗做事不擇手段，卻在偽善方麵布置的天衣無縫，也是阿爾倪的名聲太大，讓他們有了一絲忌憚，不能隨意處決她的血脈…
    放到這生死之地，讓她不知不覺死於戰場，無人可以過問，倒是給這孩子安排了一個合理的死法，或許，遇到我也是他們的預料之中吧…
    既然已經篤定她不會再有出頭之日，那麽…
    一個惡魔大公的頭顱，是否可以為一個無名天使，開辟一條上升的渠道呢？”
    男人站起身，心中有了決斷。
    在天使驚恐與緊張的眼神之中，男人朝她伸出了右手，黑紫色的烈焰纏繞在男人的手臂之上，隻是一瞬，天使的眸子裏就失去了神采，她，被催眠了。
    “丫頭，無論誰和你說過什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聖堂…才是殺害了你母親的凶手，她從未墮落，也絕不墮落，今天，你會邁出蛻變的第一步，未來的道路會非常艱辛，痛苦，但是不要害怕，因為，你擁有來自於父親與母親的賜福。
    未來，也會擁有全世界。”
    被扭斷的胳膊發出奇異的聲響，骨科重塑，血肉迅速被治愈，雙目無神的小天使舉起右手對準了男人的後心，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這是無關乎正邪的一戰，也是複仇的開篇，拿著我的頭顱，去告訴所有人，你殺了那個被稱為紮列歐斯的男人。
    他們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然後…去爭奪那個位置，再將其徹底毀滅。
    你的未來注定不會是一片坦途，但你絕不會孤獨。等做完這一切，回到你最初的故鄉，忘記這個對你充滿惡意的世界吧。
    願你在顛沛流離之後得享安息，在世界的盡頭找到屬於自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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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親愛的女兒，薩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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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我不知道當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將他埋葬的，隻知道從那之後，我得到了一些大人物的關注。”薩菲爾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過以前的事了。
    混沌，痛苦，一想到就頭痛欲裂，還有源自靈魂深處的那股恨意揮之不去。
    用力吐出一口氣，薩菲爾恢複了平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殺掉他的，也不敢去想，隻能通過零星的一點記憶碎片推測，他是我的父親，也是他，用自己的死亡為我鋪路。
    我成功脫離了那注定成為炮灰的命運，在其他熾天使的幫助下，逐漸開始組建自己的勢力。”
    這是薩菲爾關於父母的全部記憶，從出生到死亡，她獨自行走，周圍群狼環伺不得安寧，她沒有深究過去的事，也不敢。
    她知道父親和母親或許真的做了什麽，可他們都死了，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有哥哥…
    想到哥哥，薩菲爾揉了揉眉心，薩菲羅斯與她一直都沒有過多少接觸，他們隻是相互之間保持著一種默契，彼此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卻不會刻意去見麵。
    因為她恨薩菲羅斯。
    作為中庭神域毀滅的罪魁禍首，薩菲羅斯的實力無疑是絕強的，但薩菲爾並不會因為薩菲羅斯毀掉她的神域而惱火，更不會憎恨。
    因為在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她，神域，是敵人，即便掌控了這個地方，她也無時無刻不在與自己的毀滅衝動相抗衡。
    神域毀了，她反倒鬆了一口氣。
    但薩菲羅斯殺死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一個在她起於微末就陪伴在身邊的人璿璣。
    這是過不去的仇恨，她無法麵對。
    希兒安靜聽著薩菲爾的敘述，確定她對自己的父母幾乎沒有任何了解後，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沉默良久之後，希兒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這一次的診療…發生了很大的事情。
    瑞希差點在夢中被人殺掉，那個人的名字，叫做紮列歐斯。
    也就是，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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