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子自從回來京城後，就一直閑賦在家。
    他為人一向頗為正直，當官這麽多年也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但上次他從蘇北莫名被調回來後，一氣之下用蘇譽先前教給他的辦法處理了坑他的人。
    這一下，讓他感覺還是不錯的。
    於是今天早上在聽說了蘇北的消息後，錢夫子也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鹽民造反，朝廷必定要派人去處理蘇北的事情。
    不管是直接出兵打也好，還是安撫招降也好，都肯定是要一個領頭人的。
    而這個領頭人，錢夫子覺得很有可能會又會落到自己頭上。
    畢竟他就算因為各種鬥爭被拉了下來，可前期在蘇北做了這麽多的事情都是實實在在的。
    如今朝廷需要在蘇北用人，他這個老熟人肯定是要被提起的。
    但蘇北那地方，錢夫子已經不想再碰了。
    一個是那邊明明那麽好的局麵發展成這樣，他頗感到痛心。
    一個是那邊的鹽民不少他都還頗有印象，要對他們下狠手肯定是有心理負擔的。
    所以他幹脆不小心“摔”了一下。
    一個腿斷了的瘸子，朝廷總不可能還派他去平叛。
    果不其然。
    錢夫子在府中等到了來通知他上朝的人。
    幸好他腿“斷了”。
    來人回去複命後，跟朝廷請示是不是要抬他上朝。
    很快這提議就被否決了。
    腿斷了諸多不便，朝廷諸公又不是傻的，這不就另謀高就了？
    隻夏陽江也沒想到。
    自己一直覺得很正直的老同窗，居然還耍了朝廷諸公們一道。
    看過錢夫子後，夏陽江便離開了錢府。
    如今蘇北情況緊急，夏陽江還是挺忙的。
    錢夫子腿腳不便，讓人把他送了出去。
    做戲做全套。
    錢夫子讓人把他抬回了書房，要寫一封信寄到東南去。
    前不久才收到了蘇譽和顧長樂從東南送來的年禮，他也讓人回了過去。
    不過除此之外，因為蘇北的事情，他最近與蘇譽通信更加頻繁。
    “上次算計沈家的事情就得到了蘇譽的高度讚揚，這次的斷腿的決定，還不知道這小子會怎麽誇我。”
    這信越寫，錢夫子就越是興奮。
    明明自己才是取中蘇譽的座師，結果被個學生誇一下，他居然還感覺有點以前讀書時被夫子誇讚那樣的高興。
    不過錢夫子的信還沒來得及送到東南，便要過年了。
    去年有王閣老的事情，這年過得不怎麽樣。
    今年過年期間，又有蘇北鹽民造反的事情。
    今年這年，估計又會讓不少人過得鬱悶了。
    至少戶部那邊的人便個個都是焦頭爛額的。
    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才最終對完今年的賬。
    石有為累得捏了捏眉心，說道：“明日初一還得進宮同陛下與太後拜年，都先散了吧。”
    戶部衙門陸陸續續熄燈，大家也走得差不多了。
    石有為的侍從給他披上大氅，也準備離開。
    走出大堂，往回看去，他似乎看到檔案房內有燈光。
    “還有人在？”
    石有為有些意外。
    今年的賬已經對好了，怎麽還有人留下來呢？
    不著急回去吃年夜飯？
    “該不會有人忘記滅燈就走了吧？”
    想了想，他親自帶人往檔案房走去。
    新年流流，總不能讓戶部衙門有火災隱患。
    到了檔案房，看到候在外麵的侍從，石有為有些意外。
    “你家廖大人在裏麵？”
    外麵的侍從正是廖家的人。
    他手上拿著個暖爐，剛從隔壁下人休息的小間出來就凍得受不了了。
    見到石有為過來，侍從趕緊行禮說：“回尚書大人話，正是。”
    裏麵的人，正是廖瑞鋒。
    所以石有為當然認得廖家的侍從。
    因為以前他是王閣老的手下，而廖瑞鋒也是堅實的王黨之人。
    不過後來他爬了上來，廖瑞鋒卻在元和帝死後便一直不上不下的。
    而且去年年底又爆了王閣老可能害死三皇子的事情，所以廖瑞鋒現在基本不跟王黨的人混在一起了。
    都是老朋友了，而且大家現在都疑似有了共同的敵人。
    外麵說話的動靜，明顯裏麵的人也聽到了。
    檔案房的門這時也被打開，廖瑞鋒出現在裏麵。
    “大過年的，你怎麽在我們戶部衙門裏查資料這麽晚？”
    石有為看向他，好奇地問。
    隻看過去這一眼，便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廖瑞鋒的表情，頗為古怪。
    通過門口掛著的燈籠光，能看到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
    這麽努力？
    石有為愣了愣。
    廖瑞鋒一個都察院禦史，在戶部這麽努力翻找資料，肯定是要彈劾某個人或者某件事。
    “你在查什麽？”
    石有為表情有些好奇。
    廖瑞鋒嘴唇動了動，有些麻木地說：“隨便查查。”
    頓了頓，似乎覺得這些話太過敷衍。便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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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時軍餉的那件事，我覺得可能有紕漏的地方。”
    元和帝時把自己父皇慶元帝壓下去的軍餉案給翻了出來。
    董思成的嶽父定安伯便是因為此事被牽連下獄，最終爵位都丟了，才得以保全性命。
    這件事當時還是石有為幫忙的。
    當時趙成書深得元和帝信任，石有為也想著抱新皇大腿，所以果斷背叛王閣老投奔了元和帝。
    “這件事，當初已經處理了。”
    “就算有些漏網之魚，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和事。”
    “如今朝廷眾人的心思都在蘇北上，你這時候來查這件事，估計沒什麽下文。”
    石有為說這番話，也是想著勸勸自己老夥計，讓他別瞎折騰了，早點回家吃年夜飯去。
    廖瑞鋒臉色淡淡地笑了一下。
    “多謝石大人關心，我也差不多走了。”
    “走的時候，我會仔細熄滅火源，讓人過來鎖好門的。”
    石有為“嗯”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廖瑞鋒。
    多年沉浸宦海的他，自然不是個頭腦簡單的。
    他總覺得廖瑞鋒好像有什麽心事，而且有點壓抑的樣子。
    不過他也正在心煩中，所以不打算管太多。
    能這樣勸他一句，已經算是念著以前多年的共事之情了。
    “行，那我便先走了。”
    “石大人慢走。”
    石有為走後，廖瑞鋒又關上了檔案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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