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後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她隻是為了家族著想，不想他們程家多年謀劃出來的地位收到威脅，所以才效仿了當時王閣老使用過的辦法。
    本來隻是想讓朝廷諸公們對他們程家更加重視，好為程家掙更大的前程，自己也能抓緊手中的權力。
    結果沒想到這一切卻完全不受控製。
    那些夷狄根本就沒有什麽信用可言。
    說好讓他們配合演場戲，搶完就走的。
    結果這群人搶完不想走了，通過演戲大敗了去趕走他們的大周軍隊，繼續朝關內挺進。
    程家的將軍死在了戰場上，連自己去前線巡查的兄長也被擒住。
    如今夷狄就在京城外不過數百裏的地方，再無天險可擋。
    隻要他們願意，現在就能帶兵直接打到京城來。
    當然，這些夷狄好不容易打到了那個位置，當然不可能這麽容易就衝到京城來。
    他們就算真的要占領大周，也得等待後麵的兵力，集合大軍再過來。
    但無論如何，現在的京城岌岌可危，進了關的夷狄就如脫韁的野馬，要再抵擋住他們就不會像以前在關外那麽容易了。
    所以那些夷狄如果真的要帶著程太後的兄長去叫門，意圖通過他來打開任何一座他們要占領的城門的話，那她兄長麵對的後果隻有一個。
    ——死。
    朝堂上的諸公們對這個決定沒有一個人有異議。
    因為建興伯就算是朝廷勳貴，是程太後的大哥，但他也斷沒有大周拱手讓城池來換回他的價值。
    程太後現在滿腦子漿糊，根本想不到任何對策。
    想得狠了，她就恨不得自己兄長真就死在了外麵，那她就不用再想這些了。
    可她的父親和母親進宮來哭訴一通，程太後又心軟了。
    她隻能私下讓人籌了一筆金銀財寶，送到了夷狄。
    這筆贖金幾乎把她掏空，程太後也顧不上心痛了。
    她現在隻期望，自己的兄長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
    那些夷狄抓了他其實沒有太多的用處。
    能得到一筆錢財，把人放回來，基本就是物盡其用了。
    然而事實又給了她狠狠一巴掌。
    “夷狄那邊派了信使，說朝廷若是要贖回建興伯程序安，交過去的贖金不夠，還要再給他們交一筆。”
    “這次交的贖金，暫時隻能送回兩個隨同建興伯被擄去的屬官。”
    聽到這個消息的朝廷諸公們都有點懵。
    他們沒想過去贖回建興伯啊！
    那是誰擅自給夷狄交了錢？
    眾人的眼光，看向了程太後。
    程太後沒想到那些夷狄真的一點都不守信用，居然收了她送過去的金銀財寶還不夠，還要派人找朝廷再要一筆錢。
    她的金銀財寶就白送了？
    “太後怎麽能去給那些夷狄送錢？”有人的聲音突兀在殿內響起，質問程太後。
    出聲的是兵科給事中。
    一旁被抓來商討正事的安王也看了過去。
    但他倒是沒有幸災樂禍，因為他的處境不比程太後輕鬆太多。
    所有人都在等程太後回話。
    程太後隻能說：“哀家......沒辦法。”
    她聲音帶著些哽咽。
    “那畢竟是哀家的兄長，是先帝親自封的建興侯。”
    “他是巡視邊疆途中被擄去的，這又何其無辜。”
    “夷狄說能把他換回來，哀家沒想到他們會出爾反爾。”
    “太後糊塗啊！”
    那出聲的兵科給事中一點麵子沒給，幾乎要指著程太後的鼻子去罵了。
    “夷狄正在集結兵力要對京城用兵，太後你現在送過去的金銀財寶，那都會變成他們攻打京城的糧餉與兵器！”
    “這贖金怎麽能給？”
    “建興伯被俘虜，他真被夷狄殺害，那也是為國捐軀，太後應當為他驕傲。”
    “而不是送錢給夷狄，幫著他們來攻打我們大周！”
    程太後此時也有些不敢說話了。
    因為她也知道，自己可能又闖了禍了。
    有言官也受不住了，直接跳腳道：“太後既為兄長擔憂，臣建議太後這段時間便留在後宮修養吧。”
    “等此事完後，太後再出來主持大局！”
    這句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程太後知道，自己在朝堂上再沒有說話的餘地了。
    她閉了閉眼。
    沒辦法了。
    此時她也隻能希望，這些夷狄是在她的示意下進關的這件事不要爆出來。
    不然就算她是太後，她也保不住自己的家族了。
    然而，程太後越是這樣想，擔心的事情便越是發生了。
    因為那兩個被送回來的屬官，突然說有事要啟奏。
    於是他們直接被逮到了朝堂諸公的麵前。
    這兩個屬官，是朝廷派去協助建興侯巡視邊關的，基本都算是依附於程家那一派的人，
    他們跟著建興伯出去，本來建興伯興致勃勃地帶著他們說要去立戰功，結果沒想到一群人都被夷狄俘虜。
    建興伯一開始倒是不怕，還光明正大地要求夷狄把他們放走。
    卻沒想到，這些夷狄們根本就沒理他。
    也就是這時候，他們才知道建興伯和夷狄有些不可見人的交易。
    今日被夷狄放回來，兩個人對於自己知道的事情滿心不安。
    程太後送了錢，建興伯沒有回來，卻把他們送了回來。
    而他們知道了那些事情，程太後不知道會不會放過他們。
    其中一人咬咬牙，還是決定把這事說了出來。
    “諸位大人，我等被夷狄擄去時，曾經聽過夷狄與建興伯的交談，發現了一件事。”
    程太後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穩重，直接從座位上坐起來。
    珠簾發出一陣碰撞的聲音，程太後嗬斥道：“住嘴！”
    這麽大的反應，讓朝堂上的眾人都有些意外。
    但反應越是大，便說明這其中有問題。
    “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沈華粱最先反應過來，直接問道。
    這人被程太後的嗬斥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有些發抖。
    可想起在夷狄那邊時受到的屈辱，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說道：“我等聽說，程家與夷狄有某種交易。”
    “夷狄是他們特意放進關內的！”
    轟！
    程太後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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