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衡沒有想到，賀氏竟然還敢再提這樣的事情，竟然還想將她送進宮中！

    當她來到承上院的時候，就聽到了賀氏說的這番話語。

    她深感驚愕，也壓根沒有掩飾自己的震怒，當即半眯起眼，淡淡地問道：“大夫人，我剛才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麽？”

    而坐於上首的賀氏，心卻突然顫了一下，不知為何，感到有一股深深的不安，就好像有什麽將欲重壓下來似的，幾乎讓她開不了口。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將這種怪異的感覺甩開去，努力穩住心神說道：“我說，衡姐兒也及笄了，已經長大了。我和伯爺商量過了，以衡姐兒這樣的容貌，若是嫁到尋常人家，那就太可惜了，所以為了你好，我們打算將你送進宮中，以後你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像德妃娘娘那樣……”

    賀氏當然不會說將鄭衡送進宮中是為了幫德妃固寵，而是將這一切都說成是為了其好。

    對於很多京兆姑娘來說，榮華富貴就是嫁人的最大歸宿，像衡姐兒這種從河東來的眼皮子淺的人，想必也會心動吧？

    不料，賀氏的話語才說完，鄭衡便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就像德妃娘娘一樣被幽禁在永慶宮？大夫人，你想將我送進宮中，是想幫助德妃娘娘固寵吧？”

    她雖然笑著說道，眼神卻冷冷盯著賀氏，讓賀氏的心再次輕顫了起來，那種重壓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不對……衡姐兒怎麽會知道固寵的事情？還大刺刺將這事說出來？

    她怎麽敢？

    不知是為了掩飾心中的輕顫，還是為了什麽，賀氏當即臉色一沉說道：“衡姐兒，你這是什麽態度？這是對長輩說話應有的態度嗎？”

    再怎麽說，她也是衡姐兒名義上的娘親，其以後的前途命運還掌握在她的手中，如此也太目中無人了！

    一個喪婦長女而已，她怎麽敢？！

    事實上，鄭衡不但敢了，還相當敢！

    她站了起來，直直看著賀氏，然後冷笑了一聲，說道：“大夫人，你心裏打什麽主意，我清楚得很。不妨告訴你，無論你在想什麽，我都絕對不會進宮！”

    她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勉強得了她，哪怕鄭旻與賀氏是她名義上的父母，是她這具身子的父母，也不能真正左右她！

    在進宮這個事情上，以她的心性，她應該更平和才是，但是……她心中著實感到震怒與惡心。

    她還以為，以賀德妃現在的情況，哪怕先前賀德妃和賀氏有什麽樣的想法，都不敢再有了。

    不過，她顯然高估了賀氏的智商和敏銳——

    是了，到現在為止，賀氏都不知道賀德妃出事的真正原因，又哪裏會想到此事會與她有關？

    不管賀氏知不知道真正原因，有沒有想到原因，她都不打算遮掩自己在此事上的態度。

    在冷聲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突然“嗬”地笑了一聲：“大夫人，說句實在話……如果我得寵，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賀家！我定會讓賀家以後都不得安生！你若是有這個膽子，就再提送我進宮的事情吧！”

    說罷，她一甩袖子，再也理會賀氏，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賀氏這個人都懵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鄭衡的背影，不知道是驚的還是氣的，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眉頭都一突一突，連聲音都顫抖了：“賀媽媽，你看看，你看看……就是這樣一個喪婦長女，竟然敢這樣橫！這樣一個喪婦長女……大膽，實在太大膽了！”

    她無法形容此時的感覺，鄭衡那些“第一個對付的就是賀家”“讓賀家以後都不得安生”這樣的話語，不斷在她腦海裏回蕩，怎麽樣都壓不下去。

    一個閨閣姑娘、一個喪婦長女的威脅之言，在她這個掌管著用永寧伯府後宅所有事務的當家夫人麵前，本應該沒有任何分量才是，但是在那一個瞬間，賀氏心中驚跳不已。

    她無法不去在意這些話語，她無法把這些話語當做氣話戲言，而是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害怕，她總覺得……

    總覺得，這些威脅的話語是會當真的！

    說不定，衡姐兒這個人真的會對付賀家，真的會讓賀家以後都不得安生！

    這樣的認知太過荒謬，偏偏就出現在賀氏腦海中了，因此她愣愣看著鄭衡離開，連什麽苛責的話語都來不及說。

    賀媽媽也大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大姑娘竟然會如此……如此強橫！

    在她的印象裏，常見院的大姑娘，是不怎麽有存在感的人。——除了剛來到京兆的時候，膽敢當眾打了小少爺一巴掌，此外便沒有什麽動靜了。

    尤其是在生病被移到京郊別院後，這個大姑娘在府中就更難以引人注意了。

    可是，正是這個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大姑娘，最近讓賀媽媽感到一次又一次的震驚。

    在大姑娘及笄的時候，那麽多權貴夫人來了，顯然在這些夫人看來，大姑娘是值得她們來這一趟的；

    而現在，大姑娘態度又是這樣強橫，毫不客氣在夫人麵前說了這些威脅的話語……

    大姑娘，怎麽敢說這些話呢？何來的底氣

    賀媽媽在震驚的同時，也多了一分警覺，不由得說道：“夫人，大姑娘畢竟是先頭夫人所生，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人，總歸還是不親。萬一……萬一她進宮得寵之後，真的會忘恩負義怎麽辦呢？”

    現在德妃娘娘日子並不好過，並不像先前那般可以直接掌控大姑娘，沒辦法完全將大姑娘拿捏在手中。若是……

    那麽大姑娘所說的話語也有可能會出現的，畢竟，夫人是大姑娘的繼母，賀家……賀家還與大姑娘生母家有仇的呢！

    因此種種，難保大姑娘得勢之後不會報複賀家……

    賀媽媽這個時候有些後悔了，後悔不應該在夫人麵前提起讓大姑娘進宮的事情。當初，她壓根就沒有想到大姑娘會報複這一事啊！

    聽了賀媽媽的話語，賀氏也沉默了，臉色依然非常難看。

    她承認賀媽媽的話語說得有道理，但是……但是本應該是任她拿捏的繼女，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呢！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