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問，那個女孩子是熱情洋溢熱烈奔放的洋女還是同種同文的華人？

    她再抬起頭時，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了，無邊無際的農場，漫天的花海，一個人的影子再高大也顯得那麽的渺小。

    原來，那是我們的過去。

    無論你接不接受，無論你遺不遺憾，過去便是過去，無法挽留，一如現在。我們永遠隻能向前看，而不是緬懷流逝的歲月。

    人的感情其實都經不起奢侈，它更需要一個可以安放的平靜的屋子。

    麥姐……麥姐……”

    遠處，孩子背著書包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她的小臉在陽光下還有些微的蒼白，可精神卻是徹底恢複了的。她如小蝴蝶一般的歡欣鼓舞：“麥姐，我回來啦。”

    她微笑著迎上去，孩子拉著她的手，按照慣例，唧唧喳喳地給她講這一天裏學校發生的趣事，委屈，緋聞，一百分……或者是做錯了一道數學題之類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孩子都講得津津有味，她也聽得津津有味。

    這世界上，很多家長從來不耐煩孩子們的這些繁瑣的小事，因為，這不是他們感興趣的世界。可是，喬小麥完全不能理解：孩子的世界難道不是最有趣的世界嗎？對孩子耐心的傾聽，難道不是一件很令人舒服的事情嗎？

    麥姐，我想吃葡萄了。”

    好的，我們去摘葡萄。”

    穿過開滿玫瑰的小徑，晚收品種的葡萄長勢非常好，烏黑如水晶瑪瑙，一串一串，令人垂涎欲滴。孩子親手摘了滿滿的一籃子，自己提著，沉甸甸的，略略蒼白的小臉經過這番小小的勞作，湧上淡淡的紅暈。很快，孩子就要完全恢複健康了。她想，應該給小白另外做一些新的衣服了。

    麥姐，今年我們釀葡萄酒喝好不好？”

    她失笑：“你想變成小酒鬼嗎？”

    孩子嘟著嘴巴：“釀酒好玩嘛。爸爸很喜歡喝葡萄酒，巧克力叔叔也喜歡，我們釀好了，送許多給巧克力叔叔喝，你說好不好？”

    她微笑著，隻是接過孩子手中沉甸甸的籃子，又不經意的看看遠方，隻是在心底很輕很輕的歎息了一聲。

    那晚，她在浴室呆了很長時間。

    易向西從書房出來，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她出來。他轉悠了一下，無意間拿起梳妝台上的一個小瓶子看了看。外殼是一個普通的維生素的瓶子，因為蓋子很鬆，他扭了一下，碰倒了，裏麵的藥丸便滾出來。

    他撿起一顆，一怔。那不是維生素，而是一種常規的避孕丸。

    忽然明白過來，這麽長的時間，原來她一直在服用這個。曾經一度懷疑，那麽兩個月短暫的相處，便有了小白這麽可愛的孩子，為什麽反而結婚這麽長時間，卻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曾經不經意的問她，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隻說自己年齡大了，不那麽容易懷孕了。

    他拿著瓶子看了許久許久，然後，慢慢地放回原處，就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這時候，喬小麥已經出來了。

    她穿一身白色的浴袍，頭發已經弄幹，烏黑的垂在肩上，麵頰紅潤白皙，清新得就像剛開放的一朵鮮花。

    他凝視她。她不明就裏。

    不過，這次他的凝視久了一點兒，眼神顯得有些高深莫測。喬小麥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他這樣的眼神了，但是，她看得不仔細，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經被窺破，依舊若無其事。但是，莫名其妙的，覺得有點兒小小的陌生的壓力。畢竟，對這個男人，她內心深處的那種戒備從來沒有徹徹底底被抹掉。

    小麥……”

    她終於發現了一絲端倪，轉身問他：“易大人，有事情嗎？”

    他的平靜令她心生狐疑，再一次追問：“易大人，你想說什麽？”

    可能是浴袍係得不太穩，她走幾步，那袍子散開，微微露出粉光標標的大腿，還有若隱若現的胸……一個成熟女人最最美好的季節，多一分失之老成，少一分卻又嫌輕浮，一切，正是恰到好處的時候。

    他心襟蕩漾，慢慢地走過去，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

    事情都忙完了嗎？”

    她的問題被他的眼神封住，當她起身要逃的時候，甚至看到他眼神裏那種濃鬱的烏黑……她楞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定睛一看，那是真的——那是一雙黯黑到了極點的眼睛，但是，並不是憤怒，也不是狂暴，而是她覺得很陌生的一種東西……

    她稍稍猶豫，就是這一點猶豫，他已經徹徹底將她製服……真的，她除了臣服，再也沒有別的任何的選擇了。

    那樣的迎合，那樣的主動，連她自己都非常非常吃驚。可是，還來不及表現出來，就被再一波的浪頭打來，最後，一次次的淪陷中，失掉自己跌靈魂……

    魔鬼，便是這麽誘人心甘情願交出靈魂的。

    魔鬼說：一切，憑你自願！

    隻不知道，那是一場有預謀的懲罰，是某人怒氣的發泄——他看到小藥瓶時的震驚憤怒排山倒海，可是，此時今日，他再也沒法像當年那樣怒氣衝衝，大吼大叫，但是，這怒火不發泄豈不是要憋成內傷？

    他福至心靈，忽然開口：“小麥，我們再生個孩子好不好？”

    她閉著眼睛，懶洋洋的，仿佛沒聽到他在說什麽。他的大手扒拉著她濕漉漉的頭發，聲音溫柔得出奇，就像加了毒藥的蜜糖一般：“小麥，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你看，趁我們現在還有精力，多一個孩子就更多一份熱鬧……”

    她還是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我知道生孩子是很辛苦的事情，十月懷胎，無比的難受，可是，小麥，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你，一點也不讓你受委屈。我想親眼看著孩子一點一點的長大，每天都在家陪著你……小麥，我們再生一個好不好？”

    他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任何回音。再要開口時，發現她已經睡著了。這家夥，每次都這樣，隻要她不想回答某一個問題的時候，就裝睡。可是，有些問題他允許她裝睡，有些問題，卻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