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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阿甲的故事

    那些本來就是阿甲的遺物，卿羽塵怎麽會拒絕呢，所以他答應了。

    之後，因為師父不想睡醒了午覺就吃晚飯，那樣太像豬了，夜宇皓就陪他出門散步。躺了快一天，卿羽塵的體力恢複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行走。

    夜宇皓故意將師父引到了他事先準備的驚喜之處——卿羽塵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大片潔白的花海：“這是……曇花？！”

    “因為師父曾經說過，曇花很美，可惜花期太短，總是看不到。我就研究了一種永開不敗的曇花，讓瞬間也能成為永恒。”

    “我就隨口那麽一說。”

    “師父說過的話，我都記得。”夜宇皓的眼睛現在是黑色的，像星空一樣深邃。

    卿羽塵的心跳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他在兩個世界加起來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這麽在乎自己，在乎他的情緒，在乎他的每一句話。

    他在現世的時候是一個長期被忽視的人，就算來到了這邊的世界，有了衆多弟子，情況好了很多，但是多年壓抑形成的自卑心理不是那麽容易去掉，所以他需要更為強烈的肯定和重視來沖淡這種自卑，阿甲恰恰給了他這種感覺。

    他愣愣地望著對方，一時間有些出神。

    等他猛地回過神來，是因為夜宇皓的臉離他太近，兩人的唇幾乎要挨上，把他嚇了一跳。

    夜宇皓看到師父突然往後仰，趕緊把他拉住，防止他摔倒：“怎麽了？”

    卿羽塵：“你還問我怎麽了，你剛才在幹嘛？”

    夜宇皓笑起來：“我看到師父在發呆，故意嚇你一下。”

    卿羽塵瞪了他一眼：“以後不要開這種劣質的玩笑。”

    夜宇皓被師父訓了，既不生氣，也不失落，反而很高興：“師父在想什麽？那麽入神？”

    卿羽塵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在想他，他在轉移話題這方麵一向有一手：“你現在有時間，不如跟為師說說，你那五年是怎麽度過的？”

    夜宇皓就拉著卿羽塵坐下，師徒倆肩並肩坐在花海裏，徒弟挑揀著重點告訴師父：“五年前，我死了之後，魂魄去了冥界。那些新死的魂魄都被安排著去投胎，我當然不想去奈何橋喝孟婆湯，那樣豈不是把師父忘記了？我就逃走了，鬼兵四處搜捕我。我雖然努力躲藏，還是被他們捉到，帶到他們的丞相麵前，鬼丞相判定我抗命有罪，要誅滅我的魂魄。”

    雖然隻有寥寥數語，卿羽塵卻心驚不已，五年前的阿甲並沒有如今的實力，作為一個弱小的鬼魂，居然敢反抗鬼界的規定，阿甲為了不忘記他，竟然甘冒魂飛魄散這樣大的風險。

    他緊張地問：“然後呢？”

    夜宇皓繼續講：“我不甘心就這樣徹底消失，因為我還要去找你。我急了，一瞬間爆發出力量，鬼丞相一看到我的眼睛顏色變了，他就給我跪下了，其他那些鬼兵也跟著跪了一片。”

    卿羽塵被這急轉的劇情弄得張大了嘴巴：“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那些鬼喊我‘少主’，鬼丞相還把我的身世告訴我。”

    “你的身世？”卿羽塵看小說時，並沒有看到有關反派的背景描寫，他非常想知道，反派的出身設定是怎樣的。

    “他告訴我，我的父親是上一任鬼尊，實力強大。在父親沒有執政之前，冥界有好多個鬼國，群鬼割據，混戰不斷，直到我父親橫空出世，帶領自己的部下南征北戰數年，才統一了鬼界，鬼族子民才迎來了和平和安定。”

    “原來你有著一個這樣偉大的父親。”卿羽塵心裏感嘆：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後來呢？”卿羽塵像聽故事一樣追問。

    “後來父親愛上了一個人族姑娘。”夜宇皓說。

    “是你的母親對嗎？”

    夜宇皓點點頭：“說起他們的愛情故事還挺有意思的，母親專門把她和父親的相遇相知相戀寫成了一本書。”

    “咦？我要看！”卿羽塵兩眼亮晶晶的。

    夜宇皓知道師父喜歡看話本：“好，我回頭拿給師父看看。”

    然後他繼續講自己爹娘的故事：“母親是大家閨秀，家裏人怎麽可能允許她跟一個鬼，就把她趕了出來。父親就把母親接來了冥界，並且不顧群鬼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娶了母親。”

    “唉，你父母都是情種啊。”卿羽塵忍不住感慨。

    夜宇皓忍不住在心裏想：你麵前也有一個情種，所以，師父你還猶豫什麽，跟了我吧。

    當然他目前還不能把這種心裏話講出來，所以他繼續講故事。

    “後來母親意外懷孕了，不同種族之間通婚受孕極難，這也是父親手下反對他娶一個人類的原因。”

    卿羽塵：“這下你父親有了子嗣，他的那些臣民不會再反對了吧？”

    “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産死了，她變成了鬼，成了和我父親一樣的存在，我父親的那些部下倒是不反對他們的冥後了。”夜宇皓自嘲道，“他們開始反對我了。”

    “哈？”卿羽塵一臉懵圈，“為什麽？”

    “因為我隨了我母親，生出來就是個人類。”

    卿羽塵一想也是，畢竟阿甲娘生他的時候還活著，生個人類的嬰兒很正常。

    “他們甚至向父親進言，要把我弄死，也變成鬼。”夜宇皓講到這裏就有些不爽。

    “這些都是什麽鬼？！”卿羽塵也跟著忿忿不平。

    “好在父親不同意，他說要尊重自己兒子的出身，不管我是人是鬼，都是他的兒子。”

    “真是個好爹。”卿羽塵由衷地贊嘆，“不過我不理解，鬼不都是人死了變的，為啥要歧視人類？”

    “你說的那是‘後天鬼’，我父親那種屬於‘先天鬼’。”夜宇皓擔心師父不理解，特意拓展講解，“‘後天鬼’是其他種族死後所化，‘先天鬼’是生來就是鬼，是純種鬼族，‘先天鬼’的各方麵能力都遠超‘後天鬼’。”

    卿羽塵理解了：“所以阿甲的爹爹是鬼中貴族咯！”

    “嗯。”夜宇皓笑了，跟師父講話就是這麽有意思，他總是在不經意間冒出一些稀奇古怪但是又很有趣的詞句。

    卿羽塵大概是聽入迷了，他坐在地上，膝蓋彎著豎起來，雙手托腮，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繼續。”

    夜宇皓看著他像小朋友一樣的聽故事姿勢，笑著繼續。

    “幸運的是，我雖然是人類之身，卻擁有一雙鬼眼。”夜宇皓順便科普，“不同種族之間通婚要麽生不出後代，一旦誕下後代，後代一般都擁有超強的能力。”

    卿羽塵表示贊同，在很多小說中，混血兒一般都很屌，常見的有人魔混血、人妖混血、人仙混血、神魔混血等等。這種混血兒不是主角，就是最終反派，反正都是大佬的標配！在原作中，反派之所以能縱橫六界，跟他這雙眼睛分不開，隻是他穿越過來了，才知道反派還有個混血身份的設定。

    夜宇皓想起一個鬼族的上古傳說：“傳說初代鬼祖就擁有過這樣一雙眼睛，可與元始天尊一較高下，可惜他後來被自己的朋友——上古邪神算計，挖去雙眼。”

    卿羽塵最討厭被親密之人背叛，聽到這裏他翻了個白眼：“這什麽狗屁朋友，這個邪神不厚道。”

    夜宇皓看著師父生氣的樣子，覺得太可愛了，他心情很好地繼續講：“那上古邪神也沒有撈到好處，雖然奪了眼睛，自己卻不能用，反而被鬼祖臨終前詛咒，要他將來臣服於自己的轉世靈魂，而他的轉世也將擁有一雙這樣的眼睛。”

    卿羽塵驚訝了：“所以阿甲你是初代鬼祖的轉世嗎？”畢竟阿甲有鬼眼，而且他的武器“滅世”就是邪神用自己的手臂煉化，這其中竟有如此淵源。

    “也許吧，反正我也沒有上輩子的記憶。初代鬼祖的記載都是我從古籍中翻到的。”夜宇皓說，“我父親的臣民發現我擁有強大潛力後，也不反對我了。”

    卿羽塵感到無語：“這些臣民也太勢利眼了，若你沒有這雙鬼眼，隻是個普通人，他們就不能接受了嗎？”

    夜宇皓笑著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卿羽塵的頭：“他們都是勢利鬼，哪裏像師父，不管我是強大還是弱小，都一視同仁。”

    卿羽塵被他摸得臉紅，用手肘輕輕推開他的手：“又開始沒大沒小的。”

    夜宇皓這才依依不舍地挪開自己的手：

    “可惜好景不長，我兩歲那年，父親的親兄弟聯合敵國降將叛亂，設計害得我父親魂飛魄散。娘親把我送到人間藏起來，她自己為了引開追兵被抓了，我父親的兄弟逼她說出我的下落，她不肯，就被處死了。”

    卿羽塵明白，鬼的“死亡”就是魂飛魄散，連轉世重生的機會都沒有了。卿羽塵一向感情豐富，特別有共情能力，他不禁同情起這一對苦命鴛鴦和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的孤兒，他把手搭在夜宇皓的手上：“阿甲的爹娘太可憐了，這所謂的兄弟真差勁哪，阿甲你別難過。”

    夜宇皓反握住他的手：“沒事，這些事都是鬼丞相告訴我的，若他不說，我連自己的爹娘是誰都不知道。難過倒是沒有，但我就是遺憾——如果他們還在，我就能體驗到，在爹娘身邊長大是什麽感覺，應該很美好吧？”

    卿羽塵握緊了徒弟的手，他能夠從這個故事中聽出阿甲的爹娘都很愛他，就算是原作中的夜宇皓，在這樣的爹娘身邊長大，應該也不會變成那樣的瘋批大反派。

    “那些背叛了我父親的鬼沒有逼問出我的下落，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我，最後隻能作罷。”夜宇皓緊緊回握著師父，他情緒有點激動，因為接下來，他要講述自己這半生最刻骨銘心的一段經歷，“我在人間，被奶奶撿到並收養，奶奶對我很好，即使她的兩個兒子都反對她收養我，奶奶還是堅持養著我。”

    “她一直養育我到六歲，就過世了。奶奶一死，我就被她的兩個兒子賣到了百花樓。百花樓裏的那些賤男賤女天天不是罵我就是打我，逼著我不停幹活，還經常不給我飯吃，讓我睡在柴房，像豬狗一樣。”夜宇皓感覺到師父的手在微微發抖，他望著他，那眼裏是真真切切的痛，他在和他一起難受。

    “我太痛苦了，就不停地逃跑，每次都被抓回來，挨一頓毒打，他們打得一次比一次狠，後來我也就不跑了。”幼年的夜宇皓曾經一度絕望，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卿羽塵。

    這個白衣若仙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包裹著自己的煉獄裏，把他從長久以來的苦難中拯救出來。

    第一眼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就想，這是神吧？

    那個時候，他就下定決心，這輩子跟定了他。

    他追隨對方從陽臺躍出去，那個時候他還不確定，他的神會不會轉身接住他。

    但是他賭贏了，對方回眸接住他的一瞬間也永遠定格在他的心裏，成為他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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