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肆的名字被鐫刻在永恒界碑上，界碑矗立在世界腦人廣場中央，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看到他的名字。
    人們總是懷念先人，特別是賈肆的世界，他們每天都會往每個公民的手機上發短信懷念永恒界碑的英雄們。
    但是當碑上那些本應該死去的人又一次出現時，人們就不會那麽淡定了。
    ……
    數年後，賈肆失魂落魄的盯著海麵，海麵倒映著火光，耳邊是寥寥幾聲慘叫。
    繁星滿天，賈肆的心情無比悲涼。
    輸了……
    賈肆的身形幾經搖晃，不知是因為船在搖晃還是他站不穩。
    人心難測，也許他不應該回來。
    人們並不歡迎一個死而複生的英雄，賈肆被困在副本裏那些時間，殺了不知多少特級腦人。
    人們怕他，更恨他。
    賈肆想著，他會證明自己的，他就是為了人們而回來。
    他想起他和陳興的那次爭吵。
    “賈肆，他們不會理解你。”陳興說道，“一半以上的腦人已經決定了要向第二世界投降。”
    “那又怎麽樣，我們的世界不隻有腦人，還有工人。就算是為了剩下的人，我也要堅持。”賈肆說道，“我會處理那些想要背叛我的人。”
    “跟我走吧。”陳興說道，“你的世界終將會屈服。”
    陳興將手放在賈肆的肩膀上。
    “我不會背叛我的世界。”賈肆將陳興的手拿下，“你說自己是先知，難道當初你也是這樣拋棄你的世界嗎？”
    “我……”陳興一愣，繼而說道，“詭異剝奪人的選擇，先知給人選擇，人們的選擇，我們無法幹預，這才是自由。”
    賈肆卻搖頭說道：“活著才有自由，你放任他們選擇錯誤的道路，讓他們去死，然後用生命的代價告訴他們，他們是錯的？”
    “也許是吧。”陳興歎了口氣說道。
    “我做不到。”賈肆冷冷的說道，“我的人民需要醒悟，但醒悟的代價絕不能是他們自己。”
    “你應該問他們是怎麽想的！”陳興終於大聲反駁道，“我給了你選擇，同樣也會給其他人選擇，至於他們選擇什麽，我們無權幹涉！”
    “是嗎？”賈肆苦笑，“這難道不是偽善嗎？你明知道選擇的背後是什麽，卻放任他們一意孤行。”
    “偽善？”陳興歪了歪頭，“賈肆，時間會證明我是對的。”
    “幹涉他們，隻會做出無謂的犧牲。人各有誌，但首先是自由。”
    “我聽不懂。”賈肆說道，“我們的目的再也不一樣了。”
    陳興沉默半晌，終於開口了：“你還欠我一條命。”
    這是他最後的挽留。
    “你隨時可以取走我的命，但我的肉體，始終屬於在我的世界。”賈肆冷靜的說道，絲毫沒有對死的畏懼。
    “你死了，你的計劃不就失敗了嗎？你的世界不就沉淪了嗎？”陳興反問道。
    “所以我賭你不會。”賈肆說道，“先知給人選擇的權利，難道還會反悔收回嗎？”
    “很好。”陳興點頭，“賈肆，你贏了。”
    “辯論無用。”賈肆說道，“我會用事實證明給你看，我的世界，終將會再次聯合。”
    “對。”陳興點頭，“時間會證明一切。”
    ……
    現在他輸了，才不得不承認陳興說的對。
    賈肆被困在一艘船上，船上是反叛的軍隊，他們屠殺著船上那些願意誓死追隨賈肆的腦人。
    趁著賈肆參加副本的空檔，一場史無前例的政變在船上展開。
    賈肆渾身是血，反叛軍們站在他旁邊。
    “賈肆，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反叛軍首領站了出來，賈肆斜眼看去，是自己在副本裏的隊友。
    他也是特級之一。
    藏的很深。賈肆默默的想著。
    鐵血手段無法肅清所有內鬼，隻會讓心裏有鬼的人隱藏起來。
    “所以呢？”賈肆問道，“殺了我？”
    “不，我們會說特級賈肆死於副本，臨終遺言是：我們終究渺小，隻能放棄抵抗。”首領說道，“這算是你最好的結局。”
    “嗯……”賈肆低頭說道，“還不錯。”
    首領獰笑：“要怪就怪你擋了我們長生的道路，總有人要死，為什麽偏是我們？”
    “他們說你自私，你不願意屈服隻不過是為了維持你的地位和威嚴。明明隻要我們願意依附詭異，就可以結束這種犧牲。”
    “都是犧牲，為什麽不選擇其他世界！賈肆，你該死！”
    賈肆聽著反叛軍們咒罵，想起陳興說的話。
    “第二世界，注定是悲劇，他們就像被吊著的癮君子，逃脫不了，一輩子成為傀儡。”
    那才是不自由。
    陳興放任他們自己選擇，而自己則盡力要將他們拉回來。
    可惜他做不到了。
    賈肆慘然一笑，後退幾步，靠在欄杆上。
    “跳海？”首領也是聰明人，看穿了賈肆的意圖。
    “這是大洋中央，方圓五千裏沒有島嶼。”首領說道，“跳了海，你一定會死，反正都是死，怎麽不選個痛快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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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吧。”賈肆說道，“算是對我的懲罰。”
    “你活著，才是對我們的懲罰。”首領麵目猙獰，“沒有你，我們何必再受苦。”
    賈肆聳了聳肩，跳入了海中。
    海水冰涼刺骨，而賈肆的心比海水更寒。
    流星劃破天際，賈肆眯起眼睛，抬頭看著天空燦爛的流星。
    竟然是這種時候，下起了流星雨。一道道流星劃開了天空的口子。
    那隻明晃晃掛在天上的猩紅眼睛，此刻竟然緩緩閉上了。
    賈肆明白，世界墜落了。
    陳興說過，第一世界墜落的時候，天空會被黑暗吞噬，眼睛的離去表明了它不再關注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已經是它的囊中之物了。
    流星一道接著一道，天邊的星星被黑暗一點點吞沒。
    “咻……”
    “嘣！”一個發光的物體打在眼前的船上，將船炸開。
    賈肆的視野被耀眼的白光吞沒。
    恢複視力時，船隻在靜靜燃燒燃燒，但卻仿佛被冰封的史前生物一般靜止在海上。
    圍繞著船隻水麵上凝結著琉璃一般的晶體，在火光下下異彩流轉。
    它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周圍的時空仿佛在它周圍凍結。
    “賈肆。”琉璃中走出一個人，他一頭白發，身後是長長風衣。
    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陳興……”賈肆小聲念道。
    “好久不見。”陳興帶著自信的笑容，“我是陳興，遺忘先知。”
    “賈肆，你輸了。”
    賈肆低頭苦笑，陳興伸手將他從水裏拉起，讓他站到了那琉璃之上。
    “你怎麽回來了？”賈肆問道，“你不是日理萬機，我不聽你的話，你怎麽不去找下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陳興大笑，“我要的就是你。”
    “我請你看一場表演。”陳興說道，“鏡子，動手吧！”
    賈肆抬頭看去，天上的星星在搖晃，從天上……掉落。
    賈肆張大了嘴巴，他親眼看著星星墜落，砸向海洋。
    落入海中，便凍結一片海水，化作和腳下一般的琉璃。
    “這樣會殺死無辜的人！”賈肆連忙阻止道，“地上還有無數家庭。”
    “第二世界沒有人是無辜的。”陳興淡淡說道。
    “我們是……第一世界。”賈肆說著，心裏卻已經很清楚。
    世界墜落了。
    流星雨持續了幾個小時。
    賈肆目光所及，都是連在一起的琉璃，天空陷入黑暗——第二世界本就是這副光景。
    唯有船上的小小火光還能照明。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來，賈肆立馬注意到那個人，警惕的看著他。
    “別緊張，這是鏡子，我的朋友。”陳興說道。
    “我叫元子鏡。”元子鏡說道，朝著賈肆伸出手。
    賈肆伸手握住，自我介紹道：“我叫賈肆。”
    “真美啊。”陳興讚歎道，“鏡子，你的鏡之海真好看。”
    元子鏡聳了聳肩，說道：“事辦完了，我們走吧。”
    “還沒有。”陳興轉頭看向賈肆問道：“賈肆，一起走嗎？”
    賈肆搖頭說道：“讓我陪著我的世界一起滅亡吧。”
    陳興說道：“還有別的世界等著我們去拯救，你的世界是一個遺憾，可你願意看到別的世界重蹈覆轍嗎？”
    “我不願意。”賈肆說道，“可是我累了。”
    “賈肆，你的心在眾生，注定要成為先知。”陳興說道，“這是命運的安排，你無法避免。”
    “無法避免……嗎？”賈肆看著陳興，眼中閃過糾結。
    見到賈肆糾結，陳興連忙趁熱打鐵說道：“相信我，賈肆。”
    “賈肆，你的計劃終將會實現，到時候，不止一個世界，所有世界都會團結一致。”
    “所有世界，都將自由！”
    賈肆沉默半晌，說道：“好，我願意。”
    陳興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說道：“賈肆，你準備好成為「背叛先知」了嗎？”
    “你的命運滿是背叛，如今，你將繼承背叛先知，背叛，將是你的宿命。”陳興說道。
    陳興手上流轉著火焰，最後跳到了賈肆身上，融了進去。
    “這永恒之火，是背叛先知最強大的能力，無人可擋。”陳興說道，“今天，你就是背叛先知。”
    賈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陳興，對不起。”
    陳興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賈肆重複了一遍，“陳興，如果有下一次，一定要找另一個人。”
    “我，配不上先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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